“除了那幫狗崽子,還能有誰。”張之江壓抑著身上因為太過興奮而出現的紅色殺氣,沉著聲音說道。

月香問道:“西漠馬賊不是很少在北地出現嗎?這也太湊巧了吧。”

“西漠綠洲比鄰北地大沼,當年據說大沼裏的豬族和象族在西漠與北地之間搖擺不定,就算是現在歸順北帝金帳,你看朱大金那副嘴臉,像是一個善輩?我估計彩霞嶺鹽池被馬賊襲擾也跟大沼有些關係。”張之江冷冷說著,對各個小勢力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知之甚詳,甚至有自己獨到的看法,真不愧是當年縱橫在大夏西部邊境和馬賊連年惡戰的血將軍。

“朱大金?那蠢貨!”月香冷冷哼了一聲,“朱大金見過尊上手段,居然還敢如此,怕死的不快?”

“估計跟朱大金或許有關係,或許沒什麽關係。這幫狗崽子有奶便是娘,誰能出得起錢就替誰殺人。內堡大宴上,朱大金隻是在看熊天風熱鬧,西漠馬賊來去極快,就算是說跟那個來自大夏的行商有關係,我都不奇怪。”

“然後怎麽辦?”月香看向張之江,詢問道。

“都殺了唄,還能有什麽辦法。就是不知道除了西漠馬賊之外,還有什麽人。”張之江想了想,哈哈一笑,聲音壓低,生怕引動對麵埋伏敵人的注意,“管他是什麽人,一路殺過去。老子我十天沒殺人了!”

兩人正在說著話,忽然間刮起一陣狂風,一片黃色的塵沙像是從地下九幽之處吹出來一樣刮了過來。

“果然是西漠馬賊!”張之江須發皆立,一臉興奮的低吼道。

一邊說著,手中長刀在身前一橫,低聲道:“稍等,我去去就回。小心地下的暗殺,你去靠牆站著。” “你幹什麽去?”月香奇怪的問道,那一片黃沙明顯裏麵有無數的險惡,張之江西漠獵殺馬賊出身,要去去就回,肯定有意義,但究竟是什麽意思,月香也猜不透。

“滅了這黃沙!”張之江一臉獰笑,看著笑容,說是打家劫舍、殺人不眨眼的西漠馬賊也沒人會不相信。

張之江說完,身子躍下,壓住身上濃稠的血腥殺氣,身子輕巧靈活,毫無畏懼的鑽進黃沙中。

月香雙手泛起淡淡紅色光芒,寧神戒備。轉眼之間黃沙便籠罩住整個馬上行宮,目力所及範圍內,都是一片黃色混沌,根本看不清黃沙裏麵有什麽東西隱匿。

張嘴呼吸,都是一股塵土味道,僅僅幾次呼吸的時間,細沙密布,就連呼吸都成了奢侈的事情。月香心中一凜,意識放出,感受著身邊的變化。有黃沙遮擋視線,受襲者不熟悉黃沙,但施法者一定熟悉,裏麵肯定會有一招致命的殺手鐧。

來了!月香閉目凝神,感覺到身前從地底竄出一股凜冽的殺氣,似乎有一把刀一隻隱藏在地下,等待黃沙籠罩,就從地下躥出,向著自己劈過來。

月香雙手上火焰升騰,右手拍出,一道火龍在黃沙中滾滾而去,但不到一丈遠,火龍火勢漸小,眨眼便熄滅。

月香打了一個空,心裏一驚,猛然感覺到身後徹骨寒意。怎麽自己感覺的不對?月香來不及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左手在身後劃了一道火弧。

手上火焰在黃沙中艱難的舞動,沒想到後麵一陣勁風忽動,吹熄了手上的火焰,風聲消失,一切歸於安靜。月香安然無恙,心裏有些異樣,驚奇的回頭看去。黃沙漫天,黑狼的背影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即便是在黑夜裏,即便在黃沙中,依舊比夜色中的星光更加耀眼,就算是漫天塵土都無法掩蓋。黑狼轉眼便竄入莽莽塵沙裏,冷漠而凶悍。

一地的血肉,黃沙裏帶著一股子血腥味道。塵土的腥味和血肉的腥味混雜在一起,讓月香極不適應。加上黃沙中還有不知用什麽手段隱匿在自己身後的敵人,月香謹慎的向後退了數步,身子靠在馬上行宮的牆壁上,心裏這才多少有些踏實。

難怪西漠馬賊橫行天下,如此彪悍。這種神出鬼沒的手段施展出來,就算是自己是六尾靈狐,要不是有黑狼在身後,怕是此刻已經命喪彎刀之下,根本沒有什麽還手的能力。

的確名副其實。月香開始心裏多少還有些輕視西漠馬賊,剛一交手便改變了想法,對張之江這個在西漠殺出一片威名的粗豪漢子的印象也大為改觀。

張之江身子矮下,深吸一口氣便進了黃沙中。好像對黃沙熟悉至極一般,張之江口銜長刀,也不顧什麽血將軍的威名,直接趴在地上,手腳並用,野獸般飛快的向前竄行。

能活下去,能殺人,這才是自己要做的事情。張之江多年殺戮,對此了然於胸。什麽狗屁的麵子,根本就不在張之江思考的範圍之內。

這片黃沙,張之江一生中見過許多次。能召喚黃沙,必然有西漠中視為瑰寶的術士在其中。還真舍得下本錢!張之江一嘴的塵沙,雖然有些不舒服,卻依舊像是一隻野獸,一隻回家的野獸般輕巧嫻熟的奔行在黃沙中。

身上輕甲被塵沙沾染,沒有一絲光彩。張之江在此刻仿佛化身為塵沙,直接把身體、魂魄都融在塵沙裏,沒有一點生澀的氣息釋放出來。

如此隱忍,等的是綻放的那一刻。

長刀也沒有一絲光芒,在黃沙中猛地蹬地,身子飛了起來,手中長刀毫不猶豫的斬在黃沙中。張之江似乎料定在常人看來根本沒有任何區別的黃沙裏有什麽東西值得自己一刀砍下去!

黃沙驟然之間淡了一些,一陣血雨在半空中噴灑下來。張之江不躲不避,手中長刀劈開皮肉,砍進骨頭,紋理清晰,這一生也不知這樣殺過多少人。手腕一轉,不待刀勢用老再次斜挑上去。

隻一瞬間,長刀在空中斬了三次,次次入骨,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四段,在半空中掉了下來,好像下了一場血肉的暴雨。一身鮮血,張之江卻沒有因為一招得手而手軟,即使是四段殘碎的身子,也不放過,又是一陣長刀帶起的風沙鼓動,留下一地碎肉後,張之江這才滿足。口銜長刀,伏地而去。

地上碎肉即便已經不成模樣,卻仿佛依舊充滿了生命力一般蠕動著,試圖找到自己旁邊的碎肉。但因為張之江斬殺的太過徹底,碎肉的努力根本徒勞無功。一條蜥蜴的尾巴在黃沙中無奈的擺了兩下,像是條死去的蛇,軟塌塌的不再晃動。

黃沙中的西漠馬賊也覺察到了些什麽,幾聲相互呼應的口哨聲想起,並不混亂,而像是訓練有素的官軍,變換著進攻的方式。

張之江聽到呼哨聲,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冷笑,一滴鮮血從嘴角流下,渾然不覺。

長刀再次劈出,又是留下漫天血霧。黃沙中血霧剛剛出現,隨即沾滿塵土,變成血泥紛紛落下。留下一地碎肉後,黃沙變得更淡。

這是西漠馬賊常用的招數,張之江比熟悉大夏道門還要熟悉這些馬賊的伎倆。因為西漠術士非常少見,所以這麽大的聲勢就算是張之江縱橫西漠多年,殺人盈野,大戰無數,也隻見過十多次。黃沙中,所有人都是待宰的羔羊,還是那種赤luo裸沒有一點還手餘地的羔羊。

但張之江不是,血將軍赫赫威名都是由西漠馬賊的血澆灌出來的。一將成名萬骨枯,張之江就是踩著西漠馬賊的碎肉斷骨贏得了武道上的進階和在西漠止兒夜啼的威名。

這些伎倆在張之江眼裏,還不夠看。

又是幾道呼哨聲,聲音完全失去了剛才的鎮定,而是變得有些淩亂、惶恐。這麽大的陣勢,又是在北地而不是黃沙縱橫的西漠,怎麽也得四個術士吧。張之江早都對對手的實力有了一個準確的評估,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西漠馬賊連自己對手是誰都不知道,還拿出殺肥羊的精神去對付血將軍,怎能不敗?

黃沙籠罩的範圍更狹窄了一些,對麵不見人的沙塵也變得淡了些。張之江剛剛離開一地的碎肉,就看見對麵一個頭上裹著黃色頭巾的大胡子馬賊迎麵而來。

不是蜥蜴人,而是普通西漠人。那人看見張之江,眼睛驀然睜大,仿佛看見了什麽極其恐怖的事情,張大嘴想喊,卻沒發現自己在極度驚恐下已經失聲。張之江也沒多費事,一刀把對麵的馬賊攔腰斬斷,嫩紅的腸子灑了一地。張之江隻是用腳踩在那人嘴上,把頭踩成一個古怪的形狀,看也不多看一眼便繼續前行。

這次沒有像是野獸一般匍匐前進,一路血霧招搖,慘叫聲連成一片。

西漠術士也不再耗力維持這麽一個龐大的陣法,塵霧來得快,去的更快。張之江渾身浴血,朗然大笑,大步邁向另一個坐在一條毯子上的蜥蜴族術士,龍行虎步,威猛暴戾。

“血......血將軍!”四周西漠馬賊一陣驚呼,殺人不眨眼的大頭漢子看見一身血氣昭昭的張之江,連話都說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