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紅色觸手鋪蓋滿了整個龍墓穀地,遮蔽了這片常年被死亡氣息籠罩的天地。死亡氣息散盡後又有些生物重新回到這片靜寂的沙漠中,此刻方圓千裏之內強大的生靈都在拚命的逃離這片死亡之地。弱小的生靈被震懾在原地,一動不動,像是傻掉了一樣。

這是比龍威還要強大的威嚴,這是天地之威!沒有人能抗拒這種天地之威,就算是最強大的龍族也是一樣,無法抗拒這種來自心中的恐懼。龍族族長勉強控製住心中的恐懼情緒,剛想要接近天坑,卻被數根紅色觸手直接貫穿。任憑龍族的身體再怎麽強悍,任憑龍威再如何強大,晦暗的紅色觸手就這樣順其自然的像是一杆杆長槍大戟般穿了進去。

紅色觸手比從前更加粗大,上麵光滑無比。但穿入龍族族長身體後無數的細小肉芽一瞬間生長出來,在龍族族長的血肉之間盡情的吸允著強悍的龍族的力量。龍族族長眼睛一亮,頸下三片逆鱗張開,又合攏,似乎在拚命的掙紮著。但毫無用處,紅色觸手上麵無數的肉芽似乎長到了龍族族長的身體裏,任憑巨龍如何掙紮,都無法擺脫紅色觸手的禁錮。這是比剛剛龍族禁錮陣法更直接的方式,僅僅憑借著力量,憑借著妖異的法術,便從肉體上直接禁錮了龍族最強大的龍。不僅是肉體,甚至龍族族長連法術、甚至連龍威都無法施展出來。

強大而詭異到如此地步,這是所有的龍都無法想象的。但也用不著他們想象,連掙紮都是一種多餘的動作。在龍族族長剛剛被紅色觸手刺穿的一瞬間,百十條紅色觸手從四麵八方穿透幾條巨龍的身體,甚至連剛剛墜落的那條七色巨龍都沒有幸免於難。

紅色觸手歡呼著,雀躍著,吸允著龍族身體裏強大的力量。往日的龍族要麽是生命之光已經暗淡的行將就木的老龍,要麽是剛剛成年的巨龍,哪有這裏的十一條正值壯年的巨龍蘊含的力量純粹磅礴。

無數的觸手在天坑裏出現,遮天蔽日,甚至連龍墓穀地周圍的死亡氣息都被吸允一空。十一條巨大的龍全部呈現出灰白的顏色,根本看不出來原本是什麽顏色的巨龍。血肉精魂被吸允一空,沒有像是以往那樣唄拖回天坑中,半晌後才吐出骨頭,而是直接在天坑外麵把所有的巨龍“吃”掉!巨龍的骸骨落在地上,發出一陣陣巨大的響聲,攝人心魄,陰森可怖。

這時候,無數的紅色觸手在天空中招搖著,肆無忌憚的武動,猙獰鬼厲。隨著巨龍、死亡氣息的一空,所有的觸手猛然間泛起灰色的光芒,好像是燃燒起來似的。但是紅色觸手上燃燒的火焰不是紅色,而是死灰色。死灰色的火焰吞噬一切,紅色觸手沒有抗拒,更像是在進行一場詭異的儀式似的。

死灰色的火焰從紅色觸手前端倒卷上去,一直燃燒著,吞噬著。整個西漠邊際靠近龍墓穀地千裏的範圍之內似乎都被死灰的顏色染滿,冰霜漫天,沒有絲毫的生機。就連漫天黃沙都止歇住,西漠無數年裏第一次出現在真正的死寂。

真正的死寂!無數的生靈在奔跑中一點點亮色便從身體裏飛起,投入到遮天蔽日的死灰色的火焰中。就連螻蟻也無例外,千裏之內隨著死灰色的火焰燃燒,倒卷,收入龍墓穀地的天坑中,真正變成了不毛之地。

隨著無數紅色觸手燃燒的死灰色的火焰倒卷入龍墓穀地的天坑中,轟的一聲巨響,一道筆直的煙塵揚起,像是中州的天柱山一般聳立在西漠中,頂天立地。

煙霧漸漸散去,龍墓穀地已經成為了過去。原來綿延百餘裏的龍墓穀地被徹底夷平,深不見底的天坑也不見蹤跡,一地的碎石。陽光落了下來,不知多少年後重新落到這一片暗無天日的死地上。

一個渾身精赤的精壯男子從曾經是龍墓穀地的地方走了出來,仿佛是在硝煙中走出來的戰士,仿佛是從九幽黃泉陰霾裏走出來的大魔。一身肌肉張揚著雄性力量的美,雖然從塵土中走出來,身上卻不著片塵,幹幹淨淨,好像是新生的嬰兒一般。

精壯男子麵目在光影中出現,正是“魏王洪煬”!

年輕了許多,依稀是二十歲左右的“魏王洪煬”。雖然如此,細微之處還是略有改變,眉眼之中沒有“魏王洪煬”陰厲之氣,而顯得很幹淨。雖然一身的肌肉充滿了雄性陽剛之美,但說不出來哪裏又讓人感覺偏偏這個年輕的“魏王洪煬”陰柔萬分。隻是這種陰柔之中少了幾分戾氣,而多了一些陽剛。

“魏王洪煬”渾身都閃爍著晶瑩的光芒,似乎無數的星光從身體裏冒出,點點滴滴,璀璨而美麗。每邁出一步,隨著手腳移動,星光便會在手腳的移動中勾勒出無數的虛幻痕跡,美妙至極。

背後煙塵還沒散去,年輕的“魏王洪煬”走在一地廢墟中,眼睛裏灰色的霧霾籠罩,看上去極為迷茫。年輕的“魏王洪煬”四處看了看,周圍千百裏觸目可及的範圍內都是一片荒蕪,連一隻螻蟻的氣息都感覺不到。

年輕的“魏王洪煬”眼睛裏灰色的霧霾不斷變幻,或明或暗,或神光一閃,或陰沉冷厲。一動不動的站在廢墟中,似乎在想著自己的前世今生,似乎在想著千年過往。往事如煙,任由年輕的“魏王洪煬”怎麽回憶,似乎都想不起來一點點殘碎的痕跡。

我是誰?

我為什麽在這裏?

我要去幹什麽?

這些疑惑糾纏在年輕的“魏王洪煬”心頭,百思不得其解。這些問題讓年輕的“魏王洪煬”感到極為困惑,但偏偏一身的力量都用不出來,自己想要尋找的答案就像是在自己眼前,隱藏在一片乳白色的霧氣之中,偶爾露出一絲痕跡,卻根本無法捕捉。

就這樣在曾經的龍族聖地龍墓穀地站了三天三夜,無論是太陽升起還是繁星滿天,年輕的“魏王洪煬”都保持著同樣的一個姿勢,眼中的霧霾時而淡薄,時而濃厚,混沌異常。

三日後的一個夜晚,繁星掛滿了黑藍色的天空,年輕的“魏王洪煬”忽然笑了笑,隨著嘴角的**,帶著一股鮮花盛開的美。年輕的“魏王洪煬”雙手自然而然垂下,手指屈曲成拳,又逐一鬆開。好像是想明白了什麽事情,心情變得極好。

年輕的“魏王洪煬”側身看著東南方,看著遠在萬裏之外的中京城方向,自言自語的說道,“我想起來了,我是從那邊過來的!”

語氣裏充滿了堅定,嘴角的笑意愈發濃厚,似乎取得了一個多麽了不起的勝利似的,“我記起來了,這個世界應該是個很有秩序的世界,而現在的世界太亂了。沒有人知道尊卑,沒有人知道敬畏。我要用我的力量打破這個混亂的世界,建立起那個我記憶中的充滿秩序的世界。”

年輕的“魏王洪煬”找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神清氣爽的向著多年以後中京城的方向走去。赤luo的腳踏在沙石上,如一方白玉雕琢而成的腳沒有驚動沙石,甚至連周圍的塵埃都沒有驚動,如一片鴻毛般昂首闊步前行,走在一條屬於自己的路上。

和劍尊芮先生比鬥之後,“魏王洪煬”引爆身體裏的力量,全力一擊。失去神智的“魏王洪煬”除了獲勝、除了吸納力量之外根本沒有其他的想法。但對麵的那個青色布衣的中年人舉重若輕的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克製的一幹二淨,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取得勝利。雖然自己很想,但要吸取那個青色布衣的中年人的力量,無異於癡人說夢。所以“魏王洪煬”毫不猶豫的爆發了身體裏至陰至柔的氣息,死亡對失去神智的“魏王洪煬”來說並不算是什麽,或者“魏王洪煬”根本不知道死亡為何物。

劇烈的爆炸即便“魏王洪煬”控製著力量,幾乎全部的威力都施加在劍尊芮先生和他身後百餘丈高的金色傀儡光影上,但那青色布衣的中年人太強大了,根本無法戰勝。淩厲的劍氣、殺氣擊碎了所有的灰色死氣,“魏王洪煬”也在爆炸中碎成無數塵埃。

但沒有人知道,就連“魏王洪煬”都不知道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在場的所有中古之世的強者都認為那個絕世妖魔根本沒有任何生機,必死無疑。就連劍尊芮先生也認為和自己比拚了一日一夜最後自爆的絕世妖魔已經化作無數塵埃,所以劍尊芮先生寂寞的走了,這世間再無值得自己出劍的人。自己的劍道,自己追求的東西已經登峰造極,可以預見的未來應該不會再有什麽大的變化。高手寂寞,寂寞如雪。劍尊芮先生走的寂寞,背影如同一片青色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