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黑甲騎士與高誌剛一般無二,在腰畔取下長弓,飛蝗一般的長箭在怨靈頭頂像是一片黑漆漆的陰雲般凝聚,落下。百餘丈方圓內被遮天蔽日的長箭籠罩,似乎連一絲空隙都沒有。

怨靈女子一聲怒吼,聞名天下的高家兄弟竟然如此卑鄙,竟然連一個公平爭鬥的機會都不給,上來便是遮天蔽日的箭雨。

來的太快,根本沒有時間去怨恨什麽,一生一世生活在怨恨中的女子身子變得有些飄搖,像是風中柳絮一般在長箭形成的風中飄動。高誌剛射出的長箭在半空中頓了頓,似乎在等待什麽。當身後騎士的長箭射出,才一同落下,時間掌控的妙到毫顛。

一名弱質女子走在暴雨中,無傘無簷可以避雨,隻能任由暴雨落下打在身上。怨靈女子在雨中漫步,似乎披上了一件蓮衣,雨點並不能穿透似幻似真的黑霧構成的身子,從身上滑落。高楓的眼睛一直盯著高誌剛射出的十八支長箭,女鬼雖然強悍的用身子抵禦住其他騎士的長箭,卻不敢碰觸高誌剛的那十八支箭。所有的動作,所有的躲避,都在避開這十八支長箭,其他的長箭在怨靈女子眼中似乎隻是雨點一般。

疾風暴雨,終不可久。像是一陣伴隨著東海台風而來的雷陣雨一樣,瞬間後大雨停下。怨靈女子手捂著胸口,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對麵一張臉都籠罩在寒鐵麵罩下的黑甲騎士,手指間隙處不斷有黑色霧氣洶湧而出。

黑色霧氣離開怨靈的身子,化作無數猙獰的鬼魂後掙紮幾息便消散的無影無蹤。

場麵寧寂,彈指後一支長箭在三百丈遠的地方射入山林中。一層層厚厚的白雪覆蓋的山林似乎被一條巨龍掠過,呼嘯聲音、林木碎裂的聲音大振,遠遠的傳來。十數息之後遙遠的群山似乎也感受到這一箭上帶著的強大力量,積雪湧下,一陣巨大的雪崩發出的隆隆聲如山崩海嘯一樣與長箭的聲音呼應著。

如此威猛!

怨靈女子手捂著胸口,眼中失去了怨毒的神色,看著對麵如同九幽之地來的黑甲騎士,嘴角勉強露出半絲釋然的笑意,和這個讓自己憎惡的世界訣別。

從手捂著的地方開始皸裂,一道道似如蛛絲的紋理開始蔓延,發出的聲音在長箭呼嘯聲與雪崩的隆隆聲中細不可聞。很快,整個身體都布滿了蛛絲一樣的紋理,笑容出現後所有紋理不堪重負的崩潰,一片片冰晶般落在地麵上,堆起一座黑色的墳墓。

高誌強手中長弓不知何時拿起,弓弦還在嗡嗡的輕微震動,歡快而愉悅。

墳墓堆起後,很快便消散在皚皚白雪之中,留下一灘黑色的痕跡。四周雪舞囚籠也一並消散,重新化作漫天風雪,四處飄散。

高家兄弟身後一名黑甲騎士快馬奔至,馬技嫻熟,戰馬沒有減速,人影消失。戰馬拉了一個陡峭的弧線後回奔馬隊,騎士再次端坐在戰馬上,手中拿著一快黯淡的墜飾,已經分辨不出來到底原來是什麽。

墜飾被這名騎士拴在馬鞍旁,和周圍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家什相互撞擊,發出馬鈴般的響聲。

十餘騎黑甲鐵騎跟隨在高家兄弟二人的馬蹄後,揚雪而去,最後一名黑甲騎士取出一枚煙花,點燃。疾馳中說道:“一會就有人來救你們。”

大雪紛飛,煙花燦爛,純白色的背景中一行黑甲鐵騎離去。

高楓心中情緒複雜,看到自己從小就聽說過的高家兄弟二人在夏皇麾下打出一片江山,心底的崇拜早就根深蒂固。但從來沒有想到過居然會這麽清晰的展現在自己麵前,如此清晰,觸手可及。

很強!雖然符文陣法較之後世還顯簡陋,但天生勇悍,有若為戰爭而生的神邸一般。要是在太平盛世,會是兩個好獵手,狩獵山林,平庸終老。但適逢亂世,家園被焚,激發出高家兄弟二人心中的戾氣。從軍後又有良師指點,進入修行之後自然會變得更加強悍。

有高誌剛的威猛,更有高誌強恰到好處的審時度勢,兄弟二人相伴相隨,如虎添翼。

四周純白色的世界開始扭曲,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是高家兄弟二人離去時候黑色的背影。

鐵血崢嶸,金戈鏗鏘之聲似乎還在耳邊回蕩。

畫麵再次改變,兒臂粗細的巨大牛油蠟燭在大帳中燃燒著。中間一個身披玄氈大氅的背影似乎在寫著什麽東西,兩邊十多位披掛整齊的將軍肅然而立。整座大帳裏充滿了肅穆的氣氛,鴉雀無聲。

高楓似乎能聽到那個背影手中的筆在紙上書畫的沙沙聲。這個背影籠罩在玄氈大氅中,輪廓並不如何清晰。但高楓偏偏有一種古怪的感覺,似曾相識。

高家兄弟二人一掀門簾,闊步走入。黑鐵頭盔上的麵罩揭起,在前額處,卻更顯的彪悍豪邁。鬢角已經微微發白,高誌剛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條從右額至嘴角的傷疤,深可見骨。幾行血跡已經凝固,在傷疤上化出圖騰一般的圖案。高誌強雖然已經略見蒼老,卻還是一臉溫和的笑容。

兩人一身黑甲上鮮血還沒有完全凝固,混合著塵土,隨著大步而行不時秫秫落下。

“叩見大帥!幸不辱所命!”兩人盔甲在身,單膝及地。身後黑色大氅上不知沾了多少鮮血,落在地麵,發出一聲濕噠噠的聲音。幾滴鮮血濺起,落在旁邊。

“起來吧,這次辛苦你們了。說說聽,怎麽樣。”玄氈大氅的背影沒有褒獎,也沒有興奮,似乎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淡淡的聲音,像是夏皇仁帝一般充滿了王者的威嚴。

“昨夜張州已經攻克,共計斬殺修士七十六人,武者三百四十二人,張州守軍一萬三千四百人。”高誌剛憨厚的聲音說道。

“你兄弟二人本來統帥騎兵,這次事發突然,迫不得已讓你們去攻克堅城。高家兄弟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嗯,不錯!”玄氈大氅的背影淡淡的誇獎幾句,“擢升你二人為驃騎左右都尉,麾下黑甲重騎建製改為五千人,一應軍需糧秣去找李海去要。”

高家兄弟二人聞言大喜,正欲謝恩,玄氈大氅的背影揮了揮手,笑道:“都是軍中兒郎,不用如此。說說看,你們兄弟到底怎麽攻克堅城的?”

高誌剛道:“都是高誌強的功勞。巡視張州一遍後,老2就選定了西南角作為主攻。”

玄氈大氅的背影忽然很有興趣,說道:“都說高誌強運勢強悍,天下無雙。張州西南角城牆雖然最為殘破,卻一定是守護的重點,以這裏做主攻應該很難吧。”

高誌剛憨憨的笑了笑,說道:“他娘的正好趕上城裏不知為什麽糧倉大火,修士都去救火了,西南角殘破,剛剛攻城又有三丈左右的城牆塌陷,根本沒費什麽力氣就拿下來了。”

“果然是好運氣。本帥的運氣也不錯,能招攬你們二人從軍。好,好,好!”玄氈大氅的背影連說了三個好字,放下手中狼毫,微微活動了一下身子。臉微微一側,小半邊臉測了過來,高楓心中驀然一驚!

半邊臉在昏暗的燭光下看的並不如何清楚,但那眉眼棱角不是“魏王洪煬”還能是誰!

像是夏皇仁帝,像是魏王洪煬,更像是去了中古之世的被祖靈附體的“魏王洪煬”!身上散發著強大的氣息,看年歲不過三十左右,眼角沒有一絲皺紋,臉龐如刀切斧剁一般帶著棱角,神態雖然隨和,但一舉一動之間帶著讓人甘願臣服的氣魄。

大夏太祖皇帝!

前後印證,高楓腦海裏閃過這樣一個字眼,玄氈大氅的大帥身份昭然若揭。高楓見過夏皇仁帝,見過魏王弘揚,和被祖靈附體之後的“魏王洪煬”攜手戰鬥過,但高楓從來沒想到大夏太祖皇帝竟然和“魏王洪煬”如此相似!

哪有有不同?高楓想了許久,眼前光影晃動,高楓卻根本沒看,腦海裏亂成一團,在恍惚的想著,隻有剛剛陰影籠罩下的半張臉在自己眼前浮現。

對了!“魏王洪煬”失去 神智,雖然相貌一模一樣,眼睛裏卻沒有大夏太祖皇帝的靈動、深邃、睿智。這是大夏太祖皇帝,而不是“魏王洪煬”。

高楓正在沉思中,光影扭轉,以大夏太祖皇帝的臉龐為中心,漸漸模糊,隻有那張似曾相識的臉龐久久未曾消失。

但不管怎樣,那張讓高楓悸動不已的臉龐還是消失了,高楓感覺自己手心裏都是汗水,濕漉漉的很不舒服。雖然大夏太祖皇帝和夏皇仁帝與魏王洪煬長得像也不是什麽不可理喻的事情,但高楓總是覺得十分不舒服,總感覺其中隱藏著什麽。

一座險峻的山峰出現的高楓眼前的畫麵中,山峰漸漸臨近,像是一隻飛鳥在半空中鳥瞰下去似的。峰頂一座宏偉的道觀,一條崎嶇的羊腸小路通向山頂。山下密密麻麻的黑甲騎兵把這座山峰圍的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