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來找李小槍了,她站在李小槍的班級門口,窈窕的身材耀眼奪目,她手裏端著一個精美的禮盒,說是送給李小槍的禮物。李小槍接過去馬上打開,看到裏麵是一個紅燦燦的心形蛋糕,上麵還用香草味的奶油寫了一個大大的“愛”字。張夢說這是她親手為李小槍製作的。

李小槍樂得都要手舞足蹈了。然而就在這時,班主任驀然出現,他像妖魔鬼怪一樣從地裏鑽出來,他麵色發綠、猙獰可怕,他一把搶過李小槍手裏的蛋糕,然後用力扣在李小槍的光頭上,並放肆地大笑。班主任笑完後亮出他嘴裏帶血的獠牙,警告李小槍說:“張夢是我的女人!”

李小槍頓時驚醒,他整個人趴在課桌上,身子像被電擊了一般猛烈地顫抖一下。原來這隻是個夢,虛驚一場。不過班主任此時的的確確站在了李小槍跟前,他正用右手的食指關節敲打著李小槍的光頭,他用鄙夷的眼光看著李小槍說:“你還知道回來上課?你嘴上是什麽東西?”

李小槍慌忙把嘴上殘留的奶油抹掉,他這時才恍然發現班裏已經坐滿同學,窗外的天色也已暗淡,現在應該是晚自習了,他這一覺竟然睡了整整一下午。班主任注意到李小槍課桌上擺放的兩袋子圖書,拿起幾本翻看著說:“你最近在研究文學?”

班主任拿起一本《約翰?克裏斯多夫》,接著是《亞瑪街的煙火女》,然後是《加繆小說全集》,最後是《惡之花》和《太陽照常升起》。班主任驚訝地看著李小槍:“這些都是你看的書?”

李小槍迷迷糊糊地就點頭了,他的手和腳都已經睡麻了,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班主任沒有要把這些書沒收的意思,他又把書放回原處,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李小槍的肩膀說:“想不到你也開始喜歡文學了。”

班主任說完轉身就走了。李小槍愣在座位上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對自己說,好像自己不應該接觸文學似的。李小槍心想,難道文學很了不起嗎?對他來說高不可攀嗎?李小槍完全搞不懂班主任話裏的意思,就隨手拿過其中的一本,試圖從書中找到答案。但李小槍還沒看幾行就厭煩了,他索性又趴在課桌上繼續睡大覺。

但事情往往跟人的想法背道而馳,當李小槍竭力想睡著的時候卻怎麽都無法入睡了。他趴在課桌上吧唧著嘴,回味著奶油蛋糕的香草味,也回味著張夢的一顰一笑。自從認識張夢後,李小槍的生活有味了。

晚自習過後,李小槍早早地就把台灣號停放在教學樓下等待張夢。張夢依舊是在人潮平息後才姍姍地出現,她一見到李小槍就甜蜜地笑了。李小槍神情飽滿地揮手說道:“上車吧。”

“去哪兒?”張夢問。

“送你回家,這車子以後就是接送你的專車。”李小槍拍著台灣號的車座子說。

張夢從李小槍手裏接過那兩袋子書,滿心歡喜地跳上車子,說:“出發!”

李小槍帶著張夢穿梭於街巷當中,他們先駛過“窄腿巷子”,然後又拐入“寬腿巷子”。這是他們相遇的地方,這是屬於他們的巷子。張夢把頭靠在李小槍的背上,她的發梢跳動而寂靜,在昏暗的巷子裏,她漸漸地開始念一些稀奇古怪的句子了,就像清唱歌曲時那樣開心。李小槍豎著耳朵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就問:“你在說什麽?”

張夢說:“是海子的詩。”

李小槍還是沒明白:“誰的事?”

張夢淡淡地笑了,說:“不是誰的事,是詩歌,一個叫海子的詩人寫的詩歌。”

李小槍恍然明白,他點了點頭。張夢又高興地念了一段,像是專門為李小槍念的:“這是一個黑夜的孩子,沉浸於冬天,傾心於死亡/不能自拔,熱愛著空虛而寒冷的村莊/那裏的穀物高高堆起,遮住了窗戶/他們把一半用於一家六口人的嘴,吃和胃/一半用於農業,他們自己的繁殖/大風從東刮到西,從北刮向南,無視黑夜和黎明/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麽意思”

李小槍聽得一頭霧水,他感覺張夢在念詩的時候好似在黑夜的掩護下變成了另外一種人,一種完全與自己無法交流的外來族群。張夢沒再繼續念詩,李小槍也沉默不語,他靜靜地感受著張夢在他背上的鼻息,仿佛是他心裏的呼吸。

在張夢的指引下,李小槍騎著車子拐過數個巷口,才來到張夢家的樓下。這是一棟簡陋、普通而又略顯老舊的單元樓,樓體和周圍的景致隨處可見年久的痕跡。張夢從車子上跳下來說:“今天太晚了,就不請你到家裏去做客了,改天一定請你來吃飯。”

張夢衝李小槍擺了擺手,轉身跑進樓道。李小槍看著張夢跑開時左右搖擺的翹臀和柔美的腰肢,真想隨她一起回到家中,將她擁在懷裏,親吻她白嫩的臉蛋和粉嫩的嘴唇,再把手伸進她的衣服裏麵,輕輕撫摸她冰潔玉透的肌膚。

之後,李小槍頭腦發熱地蹬著台灣號,暢快無阻地回到自己家裏,他徑直走進臥室,從暖氣片後麵掏出那包黃色光盤扔進書包裏,又馬不停蹄地趕往龍飛鳳舞大酒店。李小槍找到正在上班的夏無力,把這包東西還給他,然後宣布重大決議似的地說:“我現在不需要這些東西了。”

夏無力有些茫然無措,便問其原因。李小槍說遇到了真愛,他要準備全力以赴地追求一個女孩子。夏無力不可思議地笑著說:“你不會又在用****思考問題吧?”

李小槍不想跟夏無力油嘴滑舌,他板著臉很認真地說:“你相信愛能改變一個人嗎?”

“我隻相信彩票能改變一個人。”夏無力依然不正經地說。李小槍覺得這樣跟他說下去沒有任何意義,背起空書包轉身便走。夏無力看著他遠去的身影,提醒似的說:“李小槍,你記住,愛情是一個人的墳墓。”

他見李小槍還是不理不睬,便又哀歎似的說:“情思深深,切勿邪念。”

李小槍才不會相信夏無力的這種歪理邪說,他現在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將張夢追到手,將她據為己有。他不甘於她隻是自己的女神,還要讓她成為自己的女人。

此後的日子,李小槍為了能跟張夢在一起,他開始頻繁出現在章城肆中的校園裏,他像一個勤勞的小蜜蜂,以一副勤奮而陽光的形象出現在張夢麵前,孜孜不倦地接送她上學放學。好學生魏來對李小槍頻繁出現在校園的跡象感到奇怪,他搖著手指頭對李小槍說:“這絕對不是你的風範。”

然後魏來還懷疑地問:“難道你也要全力以赴地備戰高考了?”

李小槍爽朗地大笑著說,如果從頭再讀一次高中的話,或許他會的。李小槍每天精力充沛地騎著台灣號穿梭在“窄腿巷子”、“寬腿巷子”和“褲襠巷子”之間,他心目當中的女神張夢坐在後車座上,雙手扶著李小槍結實的腰杆,好似一位無憂無慮的快樂天使。

張夢從來不像其他女孩一樣哼唱沉浮的流行歌曲,她隻是快樂而悠閑地念詩,她一念詩,李小槍的頭就發脹。突然有一天的中午,李小槍在送張夢回家的路上,張夢在念完了一段詩句後,她竟然向李小槍發出了誠摯的邀請,她拍了拍李小槍的脊背說:“來我家做客吧,我做飯給你吃。”

李小槍欣喜若狂,他想都沒想就跟著張夢走進了樓道。樓道裏破舊而髒亂不堪,並散發著一股黴臭味。但當張夢掏出鑰匙打開房門時,李小槍就仿佛走進了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房子不大也不豪華,卻亮堂整潔清香宜人,每個細小的角落都充斥著溫馨的情調和個性化的裝飾。

張夢說家裏沒有電視,臥室裏有台筆記本電腦可以上網。她說著戴上圍裙,走進廚房,準備開始乒乒乓乓地做飯。李小槍尾隨在她身後說:“需要我幫忙嗎?”

張夢把他從廚房裏推出來,笑盈盈地說:“今天你不是我的奴隸,是我的客人。”她轉身走到冰箱前,為李小槍拿了一罐啤酒,“你就等著品嚐我的拿手好菜吧。”

李小槍看著放在麵前的啤酒有些不可思議,他沒想到張夢也會喝酒。而張夢也從李小槍驚訝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疑慮,於是她急忙解釋說:“這個我不常喝,隻是偶爾寫不出東西的時候才喝一點。”

張夢再次走進廚房,馬上便傳來嫻熟的切菜聲。李小槍站起身環視整間屋子,他發現房子的布局很奇特,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幾乎全是書櫃,書在這個房子中無處不在隨處可見,好似一間獨特的家庭式圖書館。

李小槍晃晃悠悠地走進張夢的臥室,他坐到張夢的書桌前,隨手拿起一本雜誌來翻看,卻意外地在目錄中看到了張夢的名字。李小槍吃驚地迅速翻到那一頁去看,發現是首詩。他粗略地讀了一遍,沒有讀懂,便又拿起另一本雜誌來,依然在裏麵找到了張夢寫的文章。李小槍好奇地翻遍書桌上堆放的所有雜誌,全部在裏麵找到了張夢的名字。

於是李小槍明白了,書桌上這些花花綠綠的雜誌全部是張夢的寫作成果。

李小槍選擇了其中一篇較短的小說逐行閱讀,讀完後他感覺文詞犀利,語句調侃,好像是在諷刺什麽,卻又完全搞不明白她到底要講述一個什麽故事。李小槍撓了撓他的光頭心想這到底是偉大的語句,還是思維混亂的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