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畫室裏,陳青春把李小槍叫到跟前,鄭重其事地跟他說,就快期末考試了,你必須幫我度過難關。李小槍感到詫異,因為他對考試一竅不通,他不知道要如何為陳青春效勞。陳青春說做法很簡單,她指了指腳下,其實她是在指樓下的印刷廠,她說:“隻要把考試試卷從印刷廠裏偷出來,一切就萬事大吉了。”

陳青春是個對生活觀察細致入微的女孩子,李小槍在印刷廠待了那麽長時間,都沒注意到肆中各個年級的考試試卷都是由這裏印製出來的。陳青春隻去過那裏屈指幾次,便對印刷廠的這一情況了如指掌了。

為了達到偷竊的目的,李小槍和陳青春迅速從畫室來到位於印刷廠內部的校刊編輯室。他們在那裏運籌帷幄商量對策,最終製定了一套嚴謹周密的偷盜計劃。

竊取期末考試試卷,這是一項看上去很難實施並很難成功的膽大包天的挑戰行為,但真正行動起來,卻並非難於登天,而是易如反掌舉手可得。李小槍先從郭灰那裏借來一個手電筒,然後跟陳青春躲進編輯室裏不出來,他們在裏麵不動聲色,偽裝出一種編輯室裏已經沒人的假象。

一切準備就緒,隻等夜幕降臨,印刷廠的工作人員紛紛下班回家,隻剩下一個工人留守值班,再待他酣睡入夢鼾聲四起之時,李小槍便打開手電筒,牽著陳青春,躡手躡腳地從編輯室裏出來了。陳青春早已摸清試卷存放的位置,他們借著手電筒發出的微光悄無聲息地摸索過去,又在成堆成堆的散發著油墨味的試卷中找出陳青春所需要的那幾份,然後各抽取一張,於是大功告成。

次日,陳青春攜帶著試卷回到班裏,找來學習成績名列前茅的幾位同學分工協作,把那幾份試卷一一做完。於是陳青春不光有了期末試卷,還有了考題的正確答案。由此一來,期末考試也就隨之變的形同虛設了,陳青春無須再為考試發愁,隻需等待考試到來,然後例行公事填寫答案即可。

陳青春拿著寫滿答案的試卷興高采烈地出現在李小槍麵前,她跟李小槍說,她想把這次考試的答案販賣出去,掙點生活補助。李小槍聽了認為這事可行,商品經濟時代就該這麽做,有需求就有市場,把勞動成果最大限度地轉化成經濟利益。

得到李小槍的鼎力支持,陳青春便把帶有答案的試卷拿去複印了幾十份,又帶到教學樓裏,利用課間時間暗中販賣。整個買賣過程中,李小槍一直跟隨在陳青春身後,幫其望風。

賣答案跟賣黃片的性質極為相似,基本程序也相差無幾,都先要審時度勢,然後憑感覺選定比較可靠的買家,再言簡意賅地向對方介紹完產品,低聲下氣苦口婆心將其說服,一番討價還價後,最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整個過程要盡量做到六個字:簡潔、明了、迅速。

此時,陳青春正抓住一位同學,小聲而詭秘地發問:“同學,需要期末考試的答案嗎?”

同學一愣,兩眼放光,不敢相信地說:“真的假的?”

陳青春用堅定有力的眼光看著對方說:“當然是真的,假的我全家死光光。”

同學將信將疑,便說:“那我能先驗驗貨嗎?”

陳青春思量片刻,然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份試卷,粗略地讓對方看了一下便馬上收了起來。這時同學終於相信了,他喜出望外地說:“有英語和數學嗎?”

陳青春說:“有,我這裏是全套的,語數外加文理綜合,任你挑選。”

同學聽了更加興奮,他抑製不住地問道:“多少錢一份?”

陳青春說:“一份一百,要全套的有折扣優惠。”

同學頓時蔫兒了半截,他說:“太貴了,能便宜點嗎?”

陳青春說:“這已經很便宜了,絕對保證你能拿到一百分,一百分才一百塊錢,也就是說,一分才一塊錢,你說便宜不便宜?”

同學頻頻點頭,他已經被陳青春成功說服了,他說:“經你這麽一說,分數怎麽就那麽不值錢了呢,那不如給我來個全套的!”

如此一番買賣,不出一上午,便兜售一空。李小槍和陳青春總共入賬千餘元,他們大呼爽快,他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錢。李小槍學著電影裏的樣子,把錢扔向空中,在紛紛落下的鈔票中,他哈哈大笑著說:“我有錢啦!”

正當李小槍和陳青春坐在編輯室裏數錢玩的時候,朱大長突然跑到印刷廠來找李小槍了,他站在印刷廠裏高聲呼喊李小槍的名字,分貝指數都蓋過印刷機轟隆作響的聲音了。李小槍從編輯室走出來,他不耐煩地對朱大長說:“別叫喚了,我在這裏。”

朱大長轉過身來,一臉憨笑地走到李小槍麵前,並把煙殷勤地遞了過來。李小槍擋開他遞過來的煙說:“這裏是印刷廠,不讓抽煙,你有事快說有屁快放。”

朱大長把煙收起來說:“你是個爽快人,那我就直說了。”

李小槍一臉不屑:“你說吧。”

朱大長往前湊了一步,神秘兮兮地說:“我聽說你能搞到考試答案?”

李小槍大驚失色,他趕緊把朱大長的嘴巴捂住,緊張地看了看印刷廠的工作人員是否聽到了朱大長的話。待確認一切安然無恙之後,李小槍鬆了口氣,他心有疑慮地想,偷試卷的事情要是被印刷廠的人知道了,然後再通報給學校,自己就惹出大麻煩了。李小槍趕緊把朱大長拽出了印刷廠,他煩躁地說:“什麽答案,我沒有!”

朱大長笑嗬嗬地說:“你就別騙我了,我知道你能從裏麵弄出答案來。”

朱大長說著又把煙遞了過來,他稱讚李小槍神通廣大,連高考答案都不在話下,更何況一個區區的模擬考試呢。朱大長好聲好氣對李小槍說:“隻要你能把這次模擬考試的全套試卷弄出來,我給你雙倍的價錢。”

朱大長掏出一小遝紅票子,拍在李小槍的手裏說:“這是訂金。”李小槍原本不想給朱大長幹這件事情,但他一看到錢,就忍不住心動了。李小槍猶豫片刻,最後還是把錢裝進自己的口袋。朱大長滿意地笑了。李小槍則不苟言笑地說:“明天這個時候,你過來取試卷。”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經驗之後,第二次的偷竊行動便駕輕就熟了。

隔日同一時間,李小槍把試卷交給朱大長,又從他手裏淨賺一大筆。李小槍和陳青春的收入與日俱增,他們開始籌劃該如何處理這筆巨款了。李小槍認為存入銀行一部分,急需的時候取出來再用,又能長利息又安全。陳青春對此表示反對,她要把這筆錢統統花掉,她說錢如果擺著不用就是一堆廢紙,要想讓錢真正能稱作錢,隻能通過兩種途徑:一是掙的時候,二是花的時候。所以陳青春得出的結論是:“必須花光!”

李小槍最終沒有辯論過陳青春,他遵從她的意見,決定到一個遠離城區的地方去消遣。可是我們章城的郊區一片荒涼,連個小賣部都找不見,唯一能去的地方也就隻有龍飛鳳舞大酒店了。

李小槍和陳青春沒有多想,他們坐上綠龜王八便去了大酒店,他們毫不吝嗇地開了一個豪華套間,交了三天的押金。他們相擁著一頭紮進房間裏不出來,他們閑了就玩,餓了就吃,困了就睡,這樣的生活讓他們飄飄欲仙,活似神仙。

李小槍跟夏無力第一次來龍飛鳳舞大酒店的時候,他就幻想著有一天能在這裏唱歌、打台球,用這裏碧波蕩漾的泳池遊泳,睡這裏的柔軟而有彈性的床。現在李小槍夢想成真了,而且他還意外地發現,夢想成真的感覺比掙錢的感覺更爽。

現在陳青春正坐在**邊吃零食邊看電視,李小槍突然從後麵抱住她,雙手不老實的到處**,一會兒上邊一會兒下邊。陳青春不高興了,她說這樣讓她心裏很煩。李小槍卻把臉貼過來說:“青春,咱們來這裏都第二天了,這麽好的房間不能浪費了,咱們得從這裏做點有意義的事情才行。”

陳青春麵無表情地說:“今天不行,我來大姨媽了。”

光頭李小槍便立刻**笑起來,他從口袋裏掏出那盒日本進口的避孕套。這盒避孕套在他口袋裏已經裝了很久,最初是為了找小姐才買來的,後來張夢曾把它誤認為是一盒口香糖,時至今日,它終於實至名歸,可以名正言順地發揮作用,利用在陳青青身上了。

李小槍急切地將它拆開,取出一支給自己帶上。陳青春被他壓在身下後,已束手就擒。他們相互扯掉對方的衣服,很快便浪聲四起、跌宕起伏。

在剩下的這一天半的時間裏,李小槍和陳青春把大部分時間用在了床事上,他們總共用掉了全部18支日本進口避孕套,而陳青春也一如既往地在完事後要去洗澡,她總共洗了18次澡。到最後李小槍累得癱軟在**,他的光頭上滿是汗珠,而陳青春裹著潔白的浴巾出來後,她趴在氣喘籲籲的李小槍身上,意猶未盡地說:“我還想要。”

李小槍綿軟無力地搖著手說:“不行了,沒有套了。”

陳青春說:“這裏肯定有賣的。”

於是她抓起電話通知前台,服務員很快送來兩盒避孕套。這下,李小槍啞口無言了,他再也找不出辯駁的理由,隻好強迫自己騎在陳青春身上,滿臉倦怠毫無興致,像完成一項任務似的進進出出,直到陳青春滿意為止。

第三天中午,他們退了房,從龍飛鳳舞大酒店裏疲憊不堪地走出來,又坐上綠龜王八返回學校。李小槍問陳青春他們還剩多少錢。陳青春說僅夠打車和吃一頓飯的錢了。李小槍忽然意識到鈔票就像衛生紙,看著挺多的,用著用著就沒了。

等回到學校,壞事情隨之而來,像一個爛西紅柿砸在李小槍的光頭上。事情是這樣的:模擬考試的成績公布出來,朱大長考進了級部前十名,比魏來的分數還要高。一個常年與及格無緣的倒數學生,一個普通班的渣滓學生,竟然一躍進入實驗班的精英隊伍行列,事態之突然,形勢之蹊蹺,無不讓人對此引起懷疑,於是學校領導馬上組成重案組,展開嚴密的調查,很快李小槍偷竊、倒賣考試試卷的事情便像充滿氣的氣球遇到鋒利的釘子般敗露出來。

剛一回到學校的李小槍便被立刻傳喚到校長室裏,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做客校長室了,第一次是因為他的頭發過長,當時地中海校長奸笑著拿出一把大剪刀。而這次地中海校長卻一臉凝重地拿出一紙處分通知書,他對李小槍說:“你被留校察看了。”

處分通知書很快便貼在校園的公示欄裏,許多買過答案的同學都驚悸地圍攏過去,膽戰心驚地議論紛紛,其中也包括朱大長。李小槍遠遠地看到朱大長在那群人裏偷偷竊喜的猥瑣樣子,真想衝上去狠狠地抽他兩個大嘴巴子,以泄心頭之恨,畢竟事態的惡化是由朱大長敗露出來的。

陳青春要為李小槍去頂罪,她說事情最先是由她倡導發起的,跟李小槍無關。李小槍拉住她,讓她別犯傻了,她去了不會為他頂罪,隻會自投羅網,公示欄裏會再多一張處分通知書。陳青春卻欲哭無淚,她說李小槍已經高三了,馬上就要畢業了,消除處分至少需要一年的時間,可是現在他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消除罪名了,她抓著李小槍的胳膊說:“難道你想把這個罪名永遠留在自己的檔案裏,背一輩子嗎?”

陳青春說的沒錯,李小槍已經沒有機會消除這次處分了,這個罪名他這輩子背定了。畢業之際,李小槍努力為學校留下了一本刊物,留下了一點自己的印跡,戲劇性的是學校非常懂得禮尚往來,馬上反饋給李小槍一份禮物,禮物名叫“留校察看”。校方把這份大禮隆重地裝進李小槍的檔案袋裏,就像裝進去一隻永遠都不得取出來的死耗子,使李小槍今生難忘。

學校責令李小槍不得再進入印刷廠半步,這樣一來,李小槍便失去校刊編輯室這塊風水寶地了。李小槍如同被剝奪了軀殼的蝸牛,灰溜溜地躲進樓上的畫室裏與陳青春相依為命。

畫室畢竟不及編輯室舒服,那裏沒有電腦,不能上網玩遊戲,隻有冷冰冰的名人石膏頭像,還有就是看上去髒兮兮的各種繪畫工具。李小槍對這樣的環境很不滿意,他因為無所事事而變得異常煩躁,而陳青春看到李小槍這樣的狀態就更加生氣了,她走到李小槍麵前質問他說:“你覺得整天這樣碌碌無為地生活有意義嗎?你就不感到羞恥嗎?”

陳青春的話像刀鋒般劃過李小槍的心髒,然後血流不止。李小槍知道自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人,他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是以什麽方式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有時候他也很渴望活在激情澎湃裏,無論做什麽事情都幹勁十足,這種感覺曾經在他遇到張夢的時候出現過,後來隨著對張夢的追求失敗而漸漸淡弱了,等到陳青春出現時,那種感覺已經徹底沒有了,他又回到百無聊賴的狀態,而且愈加嚴重。現在李小槍的心還在流血,他氣鼓鼓地看著陳青春,冷漠地說:“你有什麽資格來這樣說我?”

陳青春閃電般地打了李小槍一巴掌,她說:“我是你的女人,我當然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