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偉氣急敗壞,他掄起餛飩攤上的一個凳子就砸了過來,李小槍雙臂一揮擋開了。要不是兩個女孩在後邊死死拽住兩個人,李小槍和楊偉就要掐個頭破血流你死我活了。楊偉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咬牙切齒地說:“李小槍,你等著,我早晚廢了你!”

李小槍嗤之以鼻地說:“我隨時恭候你的到來,咱倆一定要決一死戰,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誰他媽要是輸了,就把****挖出來掛在太陽底下曬幹!”楊偉高昂著頭說。

“一言為定!”李小槍說,“今晚十二點,香港街,誰不來誰是孫子!”

香港街,這是我們章城日益繁榮的標誌性街道,它在章城的地位相當於北京的王府井和上海的南京路。白天這裏人頭攢動商貿興隆,到了夜晚又是燈火通明霓虹絢麗,我們章城人的夜生活,大多是從這裏開始的。香港街當之無愧是章城經濟騰飛的極具代表性的龍頭地帶。

現在,李小槍和陳青春漫步在這條商鋪雲集的繁華街道上,李小槍的心情與來這裏消費閑逛的人們截然不同,他今天來到這裏被賦予了特殊的使命,他將在這裏與鐵道南老大楊偉決一死戰。李小槍低頭看了一下表,已經十一點了,再過一個小時,便是他們約好的決鬥時刻了。

李小槍與陳青春在街邊的美食城裏簡單吃過夜宵後,就一直遊蕩在香港街上。期間,陳青春再三勸阻李小槍不要打架,並命令李小槍馬上跟她回去,她拉著李小槍的衣服說:“是男人就別動不動用武力解決問題,因為你不是泰森,也不是陳浩南。”

然而此時,李小槍倔強的脾氣早已占領他的大腦,並通過毛細血管和神經係統激活了他身體中的每一個爭強好勝的細胞。這一戰是李小槍最先提出來的,這就意味著他必須去迎戰,必須一戰到底,他說:“我不想成為縮頭烏龜,更不想成為懦夫。”

夜色更濃了,商店逐一熄燈關門,原本嘈雜吵鬧的香港街頓時變的死寂空曠,好像是在為他們的決鬥特意營造緊迫的氣氛。李小槍突然看到一家店鋪的卷簾鐵門上噴著一行烏壓壓的字,寫的是:今天的香港街,明天的銅鑼灣。李小槍暗自一笑,他覺得這句話具有很強的前瞻性,是對即將到來的決鬥場景的高度概括。

陳青春依舊不遺餘力地勸阻李小槍不要打架,她一開始還是懇求的口氣,到後來就怒氣衝天了,她貶低李小槍說:“你少在這裏逞強了,你根本不是楊偉的對手!”

然而,李小槍的回話卻讓陳青春感到心痛,李小槍含沙射影地說:“你很了解他嗎?你怎麽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

陳青春終於閉嘴了,可是她心有不甘,過了一會,她像反擊似的說:“她就是你一直喜歡的那個女孩吧?”

陳青春指的是張夢,下午在巷子裏的餛飩攤前,陳青春已經看出了李小槍跟張夢之間的微妙關係。麵對陳青春的突然質問,李小槍沒有作答,算是默認了。

“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跟另外一個男人在一起,心裏是什麽感覺?”陳青春繼續向李小槍發問,這問話中已略帶些惡意的成分。

“沒什麽感覺。”李小槍將頭扭向一邊,冷冷地說。

陳青春卻繞到李小槍的麵前,用雙手扳著他的頭,強行讓他與自己四目對視,她的眼瞪得跟點著的燈籠那麽大,她痛恨地說:“你根本就是為了她在打仗,你根本就沒有為我考慮!”

“不是這樣的,”李小槍急忙解釋,他把陳青春的手從自己頭上拿開,“我隻是看不慣楊偉那副自以為是的醜惡嘴臉,我就是想教訓他一下。”

“這個社會讓你看不慣的東西多了,你都去教訓一遍嗎?你以為你是警察嗎!”陳青春憤怒地說道。

“可是楊偉侮辱了我們,這一仗我必須去打!”李小槍咆哮著說。

“你真是這樣想的?”陳青春不敢相信地搖起頭來,“你真的是為我們才決定打這一仗的?”

李小槍沒再說什麽,他隻是勉強點了一下頭。陳青春苦笑起來,雖然她已經從李小槍遲緩的動作中看出他撒謊的成分,但她還是苦澀地笑了,然後自我安慰地說:“那就好,隻要你為我考慮了,哪怕隻是一點點,我就心滿意足了。”

陳青春說完轉身就走。李小槍望著她漸行漸遠地身影,問她要去哪兒。陳青春頭也不回地說:“等你回來。”

陳青春走後,空蕩的香港街上隻剩李小槍孑然一人的身影在路燈下遊蕩晃動了,他依靠在電線杆上抽煙,安靜地等待約戰時間的到來,就像等待一座火山的噴發。

將近十二點的時候,李小槍聽到遠處的夜空中充斥著一片突突的摩托引擎聲,幾十秒鍾後,一個陣勢龐大的摩托車隊從香港街的兩個主要入口匯攏而來,最終烏泱泱地在李小槍麵前圍了個半圓。

車隊中打頭的是輛軍用三輪車,駕駛者是朱大長,旁邊的車鬥裏歪坐著楊偉。待車停到李小槍麵前後,楊偉站起身從車上跳下來,他一拽一扭地走到李小槍麵前說:“沒想到你還真敢來?”

李小槍看到楊偉帶來的千軍萬馬,他從心裏已經打怵了,他說:“你帶這麽多人來幹嘛?咱倆的問題咱們自己解決。”

楊偉哈哈大笑起來,笑完後他說:“這些兄弟都是我的親友團,他們一聽今晚我要揍人,都爭著搶著要來給我加油助陣。”

楊偉說著脫去緊繃在身上的背心,露出黝黑健壯的肌肉,他把手指頭窩的嘎嘣嘎嘣直響,然後說:“今晚我要好好給你上一課,讓你知道囂張的後果。”

李小槍匆忙掃了一眼楊偉身後的那幫人,他們一個個的早已虎視眈眈眼冒火花,手裏還掂量著各種棍棒利器。李小槍察覺到形勢不妙,他深知雙拳難抵群手,好漢架不住人多,於是他把抽了一半的煙從嘴上拿下來,隨機應變地說:“今天我不舒服,咱們還是改日再戰吧。”

李小槍說完轉身便走,但是楊偉身強力壯,他上前緊追兩步,用力抓住李小槍的肩膀,他便走不了了。楊偉看著李小槍,傲氣十足地說:“放完屁就想走?沒門!”

“那你想怎樣?”李小槍看似平靜地說。

“我就是想告訴你,在章城沒有你說話的地兒!”楊偉叫喧著說,“我碰張夢怎麽了?我還要把她弄到**去操她呢,你他媽管得著嗎!”李小槍一聽到張夢的名字就來勁了,他瞳孔放大破口大罵:“我*的楊偉!”

李小槍順勢將捏在手裏的煙頭砸向楊偉,飛出去的煙頭在夜幕下像一顆流星炮彈,不偏不倚剛好命中楊偉的眼睛,隨後便是一聲慘烈的叫聲。李小槍趁機撒腿就跑,他跑出去沒幾步就聽到身後的楊偉忍著劇痛在發號施令。楊偉歇斯底裏地吼道:“快他媽把那個臭小子給我幹掉!”

頓時間,摩托引擎聲和殺喊聲同時響徹整片夜空,仿佛洶湧的海嘯,朝李小槍湧來,大有將他吞沒之勢。

李小槍機敏地跑向一條閉塞的羊腸小道,他身後的兩輛摩托為了搶得頭功,急於心切,被同時卡在小道的入口處,為李小槍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兩輛車子卡在那裏動憚不得,他們隻好棄車追擊,像野人追趕獵物般揮舞著手中的棍棒。

李小槍順著小道跑到了另一條街上,那裏的路燈集體壞掉了,他隻能在黑暗中一路狂奔。他身後的追兵如豺狼野狗般呼叫著,他通過聲音能大概判斷出他們距離自己有多遠。漸漸地,李小槍奔跑的腳步越來越沉重了,喘息聲也越來越困難,突然他感覺腳下一空,緊跟著身體傾斜,然後完全失去重心,重重地向下墜落。最終吧唧一聲,李小槍掉進了沒有井蓋的下水道的泥湯裏。

李小槍的半個身子浸泡在飄著惡臭的渾濁汙水之中了,他依舊大口喘息著,濃稠的汙水散發出來的臭味熏得他頭腦發脹。他窘迫地抬頭向上望去,隻能看到一個距離自己四五米高園艏的地方呈現出一個圓形的洞口,而此刻那裏已經聚攏了很多追擊他的人,他們彎腰往下探望,並紛紛掏出手機,試圖用手機屏幕發出的光線照亮下水道的底部,以看到李小槍此時的落魄樣子。

坐在汙水中的李小槍能從他們狂妄的嘲笑聲中想象出他們臉上得意忘形的表情,他們嘰嘰歪歪說笑著,大多是在說李小槍如何如何活該之類的話。不一會兒,楊偉就趕過來了,圍攏在洞口的人為他閃出一個空位。楊偉伸長了脖子往下看去,裏麵太黑了,他什麽都看不到,他就問旁邊的人:“那小子真的掉進去了?”

“老大,千真萬確,我親眼看到他掉下去的。”一人答道。

朱大長很快找來一個手電筒,楊偉趕緊接過來往下水道裏照去,明晃晃的光束剛好照在李小槍抬起的臉上。楊偉一看李小槍的慘樣就得意了,他興奮地大喊大叫:“傻×!你不是能跑嗎,這下變成落湯雞了吧!”

朱大長在一旁附和道:“老大,這不是落湯雞,這是屎坑雞,新品種。”

此話一出,頓時引來一陣哄笑。李小槍躲在下水道裏卻裝起大爺,他趾高氣昂地衝上麵大聲說:“楊偉,有本事你下來,咱倆在下麵單挑。”

“你少他媽扯淡,趕緊給我滾上來!”楊偉用手電照著他說。

“我還不想上去,你是不敢下來吧?”

“你放屁,在章城還沒我楊偉不敢去的地方!”

“那你還等什麽,趕緊下來吧,你要是再不下來,就是縮頭烏龜。”

李小槍不屑的口氣徹底把楊偉激怒了,楊偉一邊解褲腰帶一邊惡毒地說:“李小槍,你要是再不上來,就別怪我們心狠手辣了。”

楊偉在解腰帶的同時,也命令其他人把腰帶解開。楊偉奸笑著把****掏出來,然後與眾人一起,像噴射水槍似的一起往下尿尿。十幾個人的尿液一起直衝而下,與暴雨的級別旗鼓相當,劈裏啪啦地砸在李小槍的光頭上。一撥人尿完,另一撥馬上接著尿,這些由啤酒飲料白開水轉化而來的尿液砸在李小槍的光頭上後,又順著他的臉頰流進他的眼裏和嘴裏,讓他品嚐到尿液的味道是苦澀中帶有一點點餿鹹。

當所有人都把**裏的尿液暢快地尿完後,緊跟著又是一陣鼻涕和濃痰,它們稀稀稠稠地落下去,埵在李小槍的光頭上,讓他惡心得想吐。可李小槍還是毫不示弱,他一邊忍受著奇恥大辱,一邊用惡濁的語言進行反擊,他不停咒罵楊偉的娘和祖宗十八代,他大吼大叫地說:“楊偉,我*×!我操你祖宗!”

李小槍罵得越狠,楊偉落井下石的手段就越是毒辣。最後不知道他們從哪裏弄來一袋水泥,拆開後倒了下來。這下李小槍老實了,嘴也不硬了,他被水泥包裹著,像一個麵人一樣,蔫巴巴的隻剩下喘氣了。

楊偉蹲在洞口邊,傲骨嶙峋地說:“李小槍,你要是還不服,我就再給你來點磚頭和石塊。”

李小槍有氣無力地說:“你別扔了,我上去。”

楊偉高興了,他一笑那雙小眼睛就被擠在肉裏找不見了,他說:“你早答應就用不著遭這罪了。”

一根粗麻繩扔了下來,李小槍抓住繩子的一端,鐵道南的人把他拉了上去。剛一出下水道的洞口,李小槍就癱軟在地上了,楊偉上前一腳踩在他的臉上說:“以後你要是再管閑事,再不知好歹,我就把你碎屍萬段。”

李小槍的臉被踩住了,他的嘴也被踩得變了形,可是他還能嘟囔著說話,他說:“那你也不能去糾纏張夢,她馬上就要高考了,她還要寫小說,你這樣反複糾纏著她,會耽誤她的大好前程,你來糾纏我沒事,但你不能去糾纏她!”

楊偉踩得更加用力了,他踩得李小槍慘叫了一聲,便罵道:“你他媽再跟我廢話,我就把你再扔進去!”

朱大長這時湊了過來,他拍馬屁地說:“老大,搖滾歌手配文學女青年,將來生出來的孩子肯定是個天才,你跟張夢是絕配。”

楊偉聽了大快不已,他大笑著把腳從李小槍臉上挪開:“今天老子高興,就先繞了你,快滾吧。”

朱大長覺得就這麽把李小槍給放了太不劃算了,他們這幫弟兄們為了抓住李小槍,折騰得臭汗都出來了。於是他向楊偉提議:“老大,為了讓這小子以後別再多管閑事,咱們得給他留下點東西讓他長個記性。”

“留什麽?”楊偉問。

“他不是光頭嗎,咱們給他燙上六個點,徹底讓他變成和尚,怎麽樣?”朱大長陰險狡詐地說。

楊偉覺得這個建議很有意思,便立刻采納了。他點上一支煙,使勁嘬了兩口,使煙頭達到最高溫度,一幫人壓在李小槍的身上,把他死死摁在地上動彈不了。楊偉又用力嘬了一口,然後將火紅的煙頭戳在李小槍光亮的頭皮上時,一陣急促的疼痛像岩漿般從頭頂直直地注入心窩裏,神經末梢在急速抽搐,李小槍難以忍受大叫一聲,他手心和額頭的汗水已經滲了出來。

當楊偉準備給李小槍燙第二下時,李小槍好似一位積蓄多年力量的弱者開始觸底反彈。就在楊偉手中的煙頭即將落在自己頭皮上的那一刻,李小槍聲嘶力竭叫喊著使出渾身解數扭動身軀,把體內蘊藏的潛在力氣統統釋放出來。他像一頭發狂的公牛,撞翻束縛自己的牢籠。幾個摁在李小槍身上的人被他瞬間的爆發掀翻在地,其中一個還被他掀進剛才自己掉進去的那個下水道裏。楊偉根本沒想到李小槍能有如此之大的力氣從五六個人的手中掙脫出來,他驚訝地看著李小槍,手上的煙頭還在閃著紅燦燦的火光。

當楊偉從難以置信中醒悟過來時,李小槍早已爬起身來,跑進了遠處的黑暗裏。李小槍逃跑的過程中總共回頭看了兩次,他發現他們並沒有再追上來,他聞到空氣裏還飄浮著皮肉燙焦的奇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