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這邊,當時花千骨隻覺得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抓住了她,她腳下一空,便徑直墜落了下去。wWw.QuAnBen-XIaoShuo.CoM心想壞了,這回肯定被壞人捉回去了。卻沒想到周圍人聲鼎沸,一睜眼,居然到了繁華的大街上。她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東張西望,奇怪了,到底什麽地方弄錯了?

正午的太陽明晃晃的刺著她的眼睛,她又熱又渴,周圍的人流像海洋一樣一波一波將她淹沒,第一次獨自一人在陌生的地方,她握緊小拳頭,慌張而無措,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發酵的饅頭。

“師父...師父...”在原地轉了幾個圈,花千骨帶著哭腔到處找白子畫,可是又哪裏尋得著。她迷茫地硬著頭皮往前走,四周的人都驚異而呆傻的看著她,自動讓開一條路來。隻因為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人,卻又美得沒有靈氣,沒有深度,單純中帶幾分呆滯,像一個徒有外表的瓷娃娃,輕輕一碰就碎。莫非是妖怪不成?

幾個膽大的地痞流氓實在按捺不住,圍上前問道:“小姑娘要上哪去啊?”

花千骨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我要找我師父,你們知道我師父在哪裏麽?”

幾個人相視而笑,如此絕世的女子卻原來是個傻子啊,今天真是撿到寶了。

“姑娘來,我們帶你去找你師父。”一個無賴伸出手想要攬住她,她直覺的躲了開去,可是還是跟著幾人到了一小巷裏。

“師父呢?我師父在哪裏?”花千骨四處張望,前麵已經是死路,哪裏有她的師父。

“師父嘛,一會再找,先讓哥們幾個快活快活,你要喜歡,我們隨便一個做你師父都行,把人世間最**的事都教給你。”

花千骨看他們一個人都不懷好意的向她圍攏了過來,還有一個人居然開始脫衣服,反應過來是遇上壞人了,不由嚇得大哭起來:“師父,我要我師父!”踉蹌著一麵後退一麵拔出劍來,師父平時怎麽教她的來著,不能慌,自己明明劍法已經很厲害了的,把壞人全打走。

幾人愣了愣,看好手抖得都不成樣子,嬉皮笑臉的上前奪她的劍。花千骨此時又驚又怕哪裏還記得平時學的什麽劍招,趕蒼蠅一樣胡亂揮舞著。卻身後突然撲上來一個人抱住她,嚇得她劍都掉在地上,身後那人卻也剛觸及她身子便被一道銀光彈飛,狼狼撞到後麵牆上,口吐鮮血,餘下幾人大驚,一同撲上前來,卻仍是剛觸碰到她衣物便飛出老遠。

“妖怪!妖怪!果然是個妖怪!”幾人麵無血色,驚恐的奪路而逃。

花千骨蹲在角落裏哭了半天,天色漸漸暗了,她又累又餓,隻能搖搖晃晃往外走,連地上的劍都忘了撿。

師父在哪裏?為什麽還不來找她呢?

她搖搖晃晃的往前走,聞到街邊的肉包子的香味直吞口水。可是摸遍全身,連一個銅板也沒有。那麽多年了,從來沒有一個人呆過,師父幾乎無時無刻都在她身邊,她什麽也不用操心,也沒想過要是有一天,師父不在了,自己會怎樣。

她擦擦淚水,從頭上取下白子畫給她的墨玉簪,遞給小攤老板:“伯伯,我可不可以用這個跟你換一個包子吃?”

卻沒想到周邊人抬頭一見她容貌,全都驚叫四散。

“妖怪!妖怪!她就是剛剛城裏出現的那個妖怪!聽說把邢家老四他們的肋骨都打斷了!”

花千骨看著周圍四散而逃的人群,又開始眼淚汪汪,她不是妖怪,她是小骨!不對,她也不是小骨,小骨是別人,她誰也不是......

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她的神仙師父一向都無所不能的,到現在還不來找她是不是不要她了?她看著空無一人的攤子上蒸籠裏熱乎乎的包子,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

現在人都跑光了,她可不可以拿一個包子再喝碗豆漿?

可是師父說,不問自取是為賊也,她不想做賊。抬起的手又頹然無力的放下了,轉過身慢慢向前走著。她要離包子遠一點,不然會忍不住的。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圍逐漸看不到高大的房子了,隻有野地。她從來沒走過這麽遠的路,以前沒走幾步就會要師父抱,就算現在長高了長大了,師父也會帶著她一起騰雲飛的。腳上磨的全是水泡,她實在是走不動了,師父,你在哪裏啊?

看見一個小破廟,本來想進去棲身的,可是裏麵已經被幾個乞丐占據了。看她披散著頭發,渾身髒兮兮的,還一直在哭,乞丐們可不會留意她漂不漂亮,操著打狗棍便把她趕了出去。

這時已經是夜裏,天下起大雨,花千骨隻能蜷縮在一棵樹下,瑟瑟發抖著。又凍又累又餓,迷迷糊糊昏睡過去,夢裏是師父溫暖的懷抱,還有好喝的桃花羹。

“師父......不要拋下小骨......“

“骨頭,骨頭!”

突然感覺有人在搖晃她,她捧著的桃花羹掉在地上,碗摔得粉碎。

費力的睜開眼睛,看見清晨陽光映襯下一張清朗溫和的麵孔,那眸子仿佛包含了這世上所有的溫柔,一個對視便撫慰了她今天遇上的所有委屈。

師父?不對,不是師父,師父的眼神雖然關切卻總是冷冷的,仿佛萬古寂寞的寒冰。

“骨頭......”

那人輕歎一聲,聽得她的心也緩緩從嗓子眼裏落下去,突然變得無比的安心,卻又無盡的酸楚。

臉上涼涼的,她一摸竟全是淚。她聽見自己用仿佛不是自己的聲音在說:“不要再離開我......”

然後緊緊地抱住了眼前的人。

仿佛等了很久很久,一千年?一萬年?終於把他等來了。再也不分開,再也不要!

那人輕撫著她的背,手把她亂糟糟的發撥到耳後,微笑道:“好,這次什麽都聽你的。”

花千骨逐漸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怎麽撲到陌生男子的懷裏去了,要是他和這前那些人一樣是壞人怎麽辦?還有自己為什麽會突然說那樣的話,明明就不認識他啊。

猛然將眼前的人推離:“你是誰?”

男子摸了摸她的頭,那種感覺卻和師父不一樣,微微讓她有些害羞。

“我叫東方彧卿。”

“為什麽叫我骨頭,你認識我麽?”不知不覺就卸下了防備,好奇地看著他。

“可以說認識,也可以說不認識。”

花千骨看著他沉默了好久,終於想出了一個答案:“你是不是也認識以前的那個叫花千骨的人?”

東方彧卿挑了挑眉:“是的。”

花千骨低下頭心底突然覺得無比的失望和難過,就算當初知道師父眼中的花千骨或許另有其人都沒有這麽讓她難過。

“骨頭,你不用胡思亂想,那個花千骨是你的前世,你可以把她當成自己,也可以把她當作另一個人,如果你願意,你就還是原來的你,如果你想一切重新開始,她的過去你沒有義務去背負。”

“前世?”花千骨顯然沒料到他會這麽簡單直接毫無隱瞞地把一切說出來,一時理解不了。

“不明白的地方到時候再問你師父吧,他很快就會找來了。”

此時已是早上,花千骨在河邊洗了洗,又吃了東方彧卿給的一些糕點。

“謝謝。”

“我說過永遠不必跟我說謝謝,在我這得到的一切都是要用代價換的。”東方彧卿淒苦一笑,當初從自己這得知可以用女媧石救白子畫的消息,不是讓她付出了最沉重的代價麽?她其實什麽都不明白。

兩人坐在開滿野花的草地上,花千骨心滿意足地打著飽喇滾來滾去。

東方彧卿將躁動不安的她攬到懷裏,讓她枕到自己大腿上。花千骨微微有些暈眩的感覺,卻再次奇跡的沒有拒絕。她從未和師父以外的男人有過如此親近,又或者說,這些年除了師父她就根本沒接觸過別的男人。可是眼前這人,她就是莫名的覺得喜歡和親近,仿佛認識了許多年,好想緊緊抱住他永遠都不要再分開。

東方彧卿白晳如玉的手指一點點撫摸過她的眉她的臉頰她的唇,眼神深不可測。花千骨的心劇烈的狂跳著,看著他的臉突然有些口幹舌燥。

“這便是你長大的模樣麽?骨頭,叫我怎麽認得出來。”

花千骨不明白他話中的涵義:“我長得是不是很難看,街上的人都叫我妖怪,看見我就跑。”

東方彧卿笑了起來,花千骨簡直鼻血都快流出來,明明平淡無奇的麵孔,怎會笑起來這麽好看的,害得她心跳都快停止了。

“不管骨頭變成什麽樣子我都喜歡。”東方彧卿溫柔的將她發挽起插上墨簪,“隻是骨頭你有沒有想過,你已經那麽大了,卻半點生存能力都沒有,離開了你師父就完全不能活。這樣隻會越來越失去自我。你師父有心結,所以沒辦法用正常的方式來教導你。你自己要學會獨立,不能老依賴他人。我熟悉的那個骨頭,從來都是堅強的無畏的,不懼怕任何困難。我知道你也不會差的,這和一個人聰明不聰明沒有關係,關鍵是看他願不願意去努力。骨頭,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花千骨黯然地點點頭,的確昨天自己好沒用啊,連佩劍丟在哪裏都不知道,真是把師父的臉都丟盡了,以後再也不能這樣了。

“你和師父一樣也是神仙麽?什麽事都知道?”

“我和你一樣,隻是凡人罷了。骨頭,你知道你師父是什麽人麽?”

花千骨愣住了,歪著腦袋想了好久,然後慢慢搖頭,突然發現,原來自己連最親的賓人也什麽都不了解,她隻知道師父叫白子畫,其他的,那麽多年了,師父沒提,她也就沒有問。

“骨頭,凡事不能隻等著別人告訴你,或者告訴你該怎麽做。你應該有自己的想法還有主見,我不是逼你找因前世的自己,但是你不能把如今的自己也丟失了。許多不明白的,想知道的,到時候回去了,親自問你師父。隻要你開口問,我想他最後還是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

花千骨似懂非懂的點頭,東方彧卿突然從懷裏取了塊水晶一樣的石頭出來遞給她。花千骨看見裏麵的那條閉著眼睛睡覺的蟲蟲的時候,手都開始劇烈顫抖起來。

淚如雨下,她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怎麽了,一些零碎的畫麵和光影不斷在腦中閃現。她如獲至寶的把石頭緊緊抱在懷裏。

“好可愛的蟲蟲。”

東方彧卿將她環住,眼中流露出一絲愧疚:“對不起,骨頭......這是異朽閣的複生石,我知道它是世上對你最重要的東西,對我也是。這些年一直用心救它,可是也隻能這樣了......能給我一點你的血麽?”

一切都太過熟悉,仿佛發生過一樣,花千骨那樣自然的伸出手去,把血滴在了石頭上,頓時那石頭猶如紅寶石一般灼灼發亮。

東方彧卿輕歎口氣,如果是以前的她還有可能立刻救活糖寶,如今她自己神身都已失去大半。

“我可不可以把蟲蟲帶回去?”她不想和她分開。

“不可以,你師父看見會害怕的。別擔心,等你真正蘇醒的那一日,糖寶也會和你一同醒來。還有,記住,回去之後不要跟你師父說遇見我的事。”

“為什麽?我師父可厲害了,怎麽會怕一條蟲蟲。我現在醒著啊,你可不可以把蟲蟲也叫醒?為什麽不能跟師父說見過你?”

“這些你慢慢就會明白了。你師父的確很厲害,已經到了附近,我得走了!”

花千骨一聽,連忙拉住他袖子:“你要走哪去?我不要和你分開!”

東方彧卿遞給她一小張寫著許多不認識字的紙:“晚上睡覺的時候,把這個放在枕頭下麵,神魂離體,到時候就可以見到我了。小心不要被你師父發現,我走了!”

東方彧卿匆匆的伸手去抱她一下,花千骨嘟起嘴巴在他臉上吧噠親了一口,東方彧卿眼睛眯成一條線,稍一側臉,在她唇上輕啄一下,人已消失不見。

花千骨呆愣在原地,隻覺得從嘴巴到整個臉都滾燙燒紅了,好想到河裏去洗一下冰一下。她也經常這樣親師父啊,可是為什麽這次會緊張到心幾乎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未待她回神,天邊已疾飛來一人。黑發白衣,雖強作鎮定,可是眼中寫滿了慌張,看見她的時候麵色逐漸恢複到平日的冷淡。

“師父......”昨天受的委屈又一湧而上,她哭哭啼啼的一頭撲進白子畫懷裏。師父到哪去了,現在才來找她。

“小骨,你沒事吧?”

“我我我我沒事......”花千骨埋在他懷裏不肯出來。白子畫知道問她也問不清楚,手撫上她額頭想看她這一日究竟發生了什麽,卻竟被彈了回來,是誰?

“小骨你怎麽這麽燙,是不是昨夜淋雨生病了?”

“沒有,師父。你怎麽現在才來?”

“你的氣息被人藏起來了,為師找不到你。”那種再次尋不著她的恐慌無法言喻,他幾乎把附近都翻了個底朝天。

花千骨把昨天在街上的事都一點一點跟他說,隻是把遇上東方彧卿的事略過了。

白子畫聽到她被幾個人調戲的時候眉頭不由皺起,還好為了以防萬一在她身上施了保護的法術,否則若真遇上什麽意外......

“後來呢?”

“後來......”花千骨開始吞吞吐吐,“後來我就在這城等師父了,我知道師父一定會找到我的......”

“師父,我們回去吧?以後我可不可以經常一個人下山曆練?”

“為什麽?”

“我從來都是跟著師父依賴師父,師父一不在,我就什麽都做不了,覺得自己好沒用啊!我想自己一個人鍛煉鍛煉,變得更強!”連幾個小嘍嘍都應付不了,還說什麽以後要保護家人和師父。

“為什麽變強?你以後想要離開師父一個人麽?”白子畫的聲音突然飄渺起來。

花千骨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我就是想要為師父爭氣,別拖累師父,不要又發生昨天那種事。”

白子畫本想搖頭,可看著花千骨堅定的眼神,和過去的花千骨身影突然重疊起來,叫他心中一驚。終究還是允了,心想到時候再暗中陪著她保護她就成,反正無論如何再不能讓她離開視線一步。

隻是,好為何要騙他,一向呆笨的徒兒,何時竟學會向他說謊了?想到眼神不由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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