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可憐的姑娘

“辭職?結婚?”蘇麗說。

“對。但人卻死了。”謝菲扔下刀和叉,隨著吭的清脆一聲,楊芳還沒見來得及抽出紙巾,謝菲已淚流滿麵了。

“別貓哭耗子。”謝菲又拋出一句。楊芳見謝菲哭成淚人,便沒計較了。她對謝菲越來越感興趣了。她還想起晚餐開始之際,接到廖總電話時,謝菲的話。而今,細想覺得謝菲似乎知道一些。人為了好奇心,當然會對做些委曲求全的事。楊芳深以為然。楊芳才不顧謝菲甩手,迅速抽出紙巾,又遞了過去。謝菲還是一手打過來。

“菲菲,別給臉不要臉。”蘇麗瞟了一眼,本想上前摟住這個死了未婚夫的可憐姑娘,也給謝菲擋了開來。楊芳看在眼中。其實,她理解謝菲。謝菲即將要步入婚姻殿堂,享受人生樂事,卻遇上這等事。但遇上巨變也不能把一切人情世故拋擲腦後,特別是在這個社會上。她透過透明玻璃窗戶看到芒果樹下的乞丐。她更覺得感性的人,是不討人歡喜的,結局是悲催的,甚至有可能淪落成街頭乞丐。她冷靜認為周明不過是謝菲非親非故的萍水相逢的過客而已,就算有多少感情,也不比海深比山高比天寬,人都死了,謝菲的生活是要繼續的,所以不必有過多的悲傷。

“若換成你,小周會哭得死去活來?”楊芳扯了紙巾遞了過去。謝菲終於接了過來。

“這是你生活的一部分,卻不是你生活的全部。就跟這窗外毛毛細雨般,你看著它在空中飄即將要掉下地上,會感傷一下,當細雨下地後,感傷就是自找的苦惱。沒了,不用找也找不到。有些事過了,不用一秒就能忘了,有些事過了,一輩子都別想忘記。你就繼續著口無遮攔吧,保你不過一個星期就走人。到時,有的你哭,也沒理。”

楊芳氣憤謝菲,卻又心疼謝菲。她覺得她比謝菲要慘得多。謝菲沒應答,沒點頭更沒搖頭,隻是猛地拭幹眼淚,始終低著頭。過了一會兒,楊芳沒辦法,隻能轉頭望望咖啡館周邊,長呼了一口氣,她再轉頭過來,打算問問蘇麗吃飽沒之類的話,卻心一緊,她發覺謝菲盯著她。那眼神很嚇人。楊芳給謝菲定了身份--殺害周明凶手。她很不自在,緊張不已,生怕謝菲頭腦發熱跳起來,像老虎一樣撲向自己,然後拚命掐住她的脖子,讓她窒息而死。

“來份拿鐵咖啡?每人?”蘇麗說。

楊芳沒吭聲,轉頭微笑看了看蘇麗,點頭。又看了看謝菲。謝菲的眼睛瞪著跟牛眼般,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楊芳嚇了一大跳,雙手不由護著自己,眼睛顯得很恐慌,睜得大大的。她已聞到濃鬱的緊張味道,還聽到她心跳猛地跳,似乎要跳到嗓子眼了。這次,耳邊又傳來鋼琴曲《夢中的婚禮》。這不是挑事嗎?她打算起身,以此保護自己。她預測謝菲要頭腦發熱了。楊芳沒一絲的心情來套謝菲的話。她覺得靠近謝菲餐桌上的刀和叉有著瘮人的鋒芒,她不由吞了吞口水。自己的生命都要受到嚴重的威脅。楊芳鼓起勇氣,起身伸手去端謝菲的餐盤。餐盤放在切刀和叉。

“別動。”謝菲突然出聲。楊芳給嚇得跳了起來。

“你鬼上身了!”蘇麗也給嚇了一跳。楊芳使了一個眼色,蘇麗會意拿開謝菲的餐盤,舉了手要服務員過來收拾。

“周明雖做了錯事,但這也不至於要死。”楊芳發覺謝菲的眼睛充滿仇恨。楊芳對恨意滿滿的眼神很清楚,她時不時會遇到,每當想起他父親進牢房的情景,鏡子前的自己就是那般模樣。

“菲菲,沒事的,都會過去的。不是說時間是最有效的療傷藥。交給時間,它會給你一個滿意的記憶符號。

謝菲沒說話,還是瞪楊芳。楊芳慌亂中,急急按下餐桌上的叫喊服務器。服務員走過來,她為給自己壯膽,便叫了一杯水。她故作不經意瞥了謝菲一眼,示意是否來一杯。謝菲的眼睛更恐怖了,臉容都扭曲了,狠狠咬著嘴唇,沒說話沒點頭沒搖頭。

“來三杯。”蘇麗說。

楊芳發覺雙手不知放拿才自在,摸了下巴又摸頭發又摸了褲子,手心手背都出汗了。心底話,她見到這眼神,無數次感受著這眼神的恐嚇。這恐嚇來自她母親趙曼。她不由雙腳抖動,舌頭不停來回潤刷嘴唇,還來回望玻璃窗戶另一側慢留的雨珠,她想盡一切辦法來逃避這眼神。但沒用,已深入到她的骨髓心靈了。她的鼻尖冒進濃濃的臭水溝味道。

“一定是你,設計害了周明。”

楊芳還沒準備好,謝菲的手指已指到自己的太陽穴。她大驚。她可真的受不了了。她不得不起身。她強作鎮定。她告訴自己:我不能離開座位,此刻此時死也要死在這沙發上。我沒設計陷害。根本沒有。

“哈哈哈。我?”

楊芳反指自己,突然大笑。蘇麗都一驚,差點沒摔出過道上。

“對,周明有錯,他是無心的。他很後悔。”

“錯?”

“他叫人打斷楊名的腿。”

“是他?”

楊芳頓然驚愕。她給這消息弄得暈頭轉向。

楊名的腿是周明作的?她想不明白。周明跟這個事情有什麽關係?沒有一點關係。無冤無仇,招來斷腿之災。她必須弄清楚。她一直以為是張涵這個狗雜碎找人弄的。那胡風又跟這件事有瓜葛。她的頭腦都要炸了。

“你說一條腿值得一條命嗎?”

謝菲起身,咧著嘴,咬著血紅的嘴唇。謝菲的嘴唇都出血了。楊芳看著都覺得痛。楊芳覺得即使是楊名沒了一條腿,也沒辦法了。人都死了,就一筆勾銷了。楊芳也站了起來。

這下子,蘇麗摸不清狀況了。她來回看了楊芳和謝菲。她再看了看窗外,有人往上瞄。她沒留意。

“不好意思,剛記起家裏老媽還等著我。”

蘇麗機靈著,趕緊遠離著是非之地。見著蘇麗一溜煙跑走了。楊芳心裏更空蕩了。這時,咖啡館放著石進的鋼琴曲《下雨時你會想起誰》。哀怨的曲風,增加了這氣氛的緊張。謝菲嘴唇裏流出的血在滴落,楊芳眼睜睜看著。她拿起紙巾遞過去,謝菲一手甩過去。

“我沒有。敢發誓。”

“發誓?”

“動機?目的?”

“你心裏清楚。”

“當然,我沒證據。哪天我拿到證據,一定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