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牟尼的表情很歉意,很坦然,絲毫沒有半點做作。Www!QuANbEn-XiAoShUo!cOm/首/發誑語,靈山真地再沒有半點口腹之物,都進了眼前這人的肚皮,一臉委屈的人,深不可測的肚。

或許,這份“肚量”,正是妖皇聖人收他為弟子的理由。

釋迦牟尼心下誹腹,分不清是讚歎還是嘲弄,眼眉低垂,默誦經文。

若非五莊觀中一麵,我這師叔也會被他瞞過吧……

陸壓嘴角掛著微笑,饒有興趣地望著朱九陰,那對掩藏在憨厚麵容下的深邃。

“師叔,您要替小侄主持公道,可不能看著他們這般欺負人。說什麽不打誑語,滿眼都是好東西,偏生不願給我填肚子。”朱九陰的肥手揪住陸壓衣襟一角,泫然欲泣,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陸壓辛苦壓製著狂笑的**,配合著自家師侄,不悅的眼神飄向高高再上的那人,不是光頭的佛主。

釋迦牟尼與燃燈古佛對視一眼,毫不掩飾心中的無奈,合什苦笑道:“阿彌陀佛,請妖帝陛下、朱道友容情,我靈山委實再沒有半點吃食。”

“胡說!”朱九陰一蹦三尺高,落地之時滿身白花花亂顫。小眯眯眼睜成綠豆大小,跳動熊熊怒火,忿忿不平道:“這裏,這裏,這裏……恩,還有這裏,不都是好吃的東西嗎?!睜眼說瞎話。”

肉呼呼的肥手滿屋子亂晃,連釋迦牟尼的鼻尖都沒有放過。憨厚的醜臉上,唯留下一份神情,鄙視,深深地鄙視。

至於瞧不上眼地。是靈山地實力?還是光頭地人品?天知道。

朱九陰一改先前地低眉順目。行事肆無忌憚。這牲口算是看明白了。自己這位第二次見麵地師叔。是位了不起地存在。深不可測地修為。足夠震懾滿屋子光頭。包括不是光頭那位。

配合著喋喋不休。憨厚地手指漫天飛舞。數百僧眾大半額前青筋暴起跳動。就連釋迦牟尼那平和雍容地臉上。也在不知不覺中蒙上一層薄怒。

因與世無爭而平和。高高在上而雍容。若是有人挑釁這份與世無爭。踐踏這份高高再上。那麽。等待著他地。絕不會是湊上前去地右臉頰。

釋迦牟尼。不是阿彌陀佛……佛也有火。

“朱道友若是看上什麽吃食。大可自便。”燃燈古佛。默默坐在如來佛祖身邊。經年累月如一日。佛堂之中唯一不曾動怒之人。雲淡風輕地話語。祥和無為地表情。直讓滿堂佛陀、菩薩、羅漢羞愧不已。敬佩不已。

文殊、普賢、觀音三菩薩,燃燈古佛曾經的師兄弟,還有佛主釋迦牟尼,這四位對有著深深了解地人,目中不約而同地閃過譏諷嘲弄之色。

因為他們知道,燃燈是個偽君子,徹頭徹尾的小人。即便披上一層古佛地外衣,也遮掩不去骨子裏的嘴臉。偽君子最擅長偽裝自己,壓抑心中的各種情緒,以光輝鮮亮的外衣包裹著自己,出現在世人麵前。

燃燈古佛很適應大乘佛教,如魚得水。一層慈悲的金粉,一聲阿彌陀佛,足以裝點一切,化身憐憫眾生地佛者,一位合格偽君子。

從本質上來說,西方佛門的教義是虛妄,飄渺不切實際,而燃燈古佛地慈悲,同樣是鏡中花,水中月。頂級的法門,舒心的環境,神仙殺劫過後,燃燈古佛的修為急速攀升到至仙的高度,不在佛主釋迦牟尼之下。

“真地可以嗎?”朱九陰目中閃爍著粼粼波光,直直盯著發話的枯瘦老僧,驚喜地聲線略略有些顫抖。

偽君子的麵皮,足夠經受任何打擊,可是,對上朱九陰這賤人地惡心攻勢,也不免有些禁受不住,極盡祥和慈悲的麵容,掠過一瞬間地僵直。

陸壓哭笑不得,全然沒有想到這位四師侄,竟會如此之……有趣。竟能撼動燃燈這張虛偽了無數年地老臉,從紫霄宮聽講至今,無數年。揚手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笑罵道:“燃燈古佛輩分崇高,年歲遠勝你家老師。既有言語,你動手便是。難道古佛還會欺瞞你這小輩不成?!”

輩分崇高,年歲久遠……是在諷刺我燃燈天資不佳嗎?是啊,比起蓬萊島一門,的確差得太遠,太遠。

燃燈聞言,合什朝陸壓淡淡一禮,慈悲地目光中,夾雜一縷扭曲的神光,任是誰人也不曾發覺。如同被萬千黑螞蟻啃噬著心靈,燃起熊熊妒火,借著合什垂首掩飾。

在數百道目光逼視下,朱九陰左顧右盼,雙腿控製不住地打著哆嗦。

偽裝還是真實?緊張還是興奮?隻有他自己知道。

掏出九齒釘耙,高高舉起築下。一聲金鐵之音過後,跳起一塊巴掌大小的庚金。

“大膽!”五百羅漢,至少有三百出聲喝斥,聲浪幾乎掀翻屋頂。釋迦牟尼等大神通者,隻是靜靜看著古怪的妖皇四弟子。

孫悟空咧開猴嘴,很開心地笑。火眼金睛四下瞄動,掃過一眾佛祖、菩薩,期待下一幕的精彩,這些人臉上,即將出現的精彩。

耷拉著兩隻肥大的耳朵,似乎將所有噪音隔絕在外,朱九陰依舊哆嗦著雙腿,顫巍巍地伸出肥手,拾起在地上的庚金扔進大嘴,嘎嘣、嘎嘣……

詭異的聲響,盤旋於整個殿堂,除了陸壓和孫悟空,再無人能夠泰然視之,包括高高在上的佛主,偽君子燃燈。

眼球滾落一地。

肥厚的嘴唇開闔之間,露出朱九陰那極少鋒銳,卻格外森白的牙齒。落在靈山眾僧眼中,這口整齊中透著憨厚的白牙,很恐怖,叫人心底冒出涼氣。

能嚼爛庚金的牙齒……匪夷所思。伴隨著朱九陰吞咽的動作,目光下移,消化庚金的肚皮……他真的是豬嗎?怪物。

朱九陰舒服地歎一口氣,比吃人參果享受多了,人參果隻有幾個,可是庚金,很多,滿屋子都是。目光遊弋,對上眾人詭異的目光,隻覺頭皮發麻。心下顫抖著,空落落地難受,憑空生出悍勇,抄起釘耙投身未盡的事業。

舉起,落下,嚼吃……舉起,落下,舉起,落下……舉起,落下……

不久之後,朱九陰坐在已經變得坑坑窪窪的地上,堆著大堆庚金,左右開工,甩開腮幫子使勁咀嚼,研磨,吞咽。絲毫不曾理會眾人掉落一地的眼球,以及前額滲出的汗珠。

陸壓笑吟吟地看著,心中暗罵自家兄長收了變態徒弟。

即便是早有準備的孫悟空,也顧不上去嘲笑那些沒見識的和尚,從耳中掏出如意金箍棒,死死攥在手心,用盡全身氣力。

嘎嘣,嘎嘣,嘎嘣……朱九陰的動作越發迅速,因為他在害怕,急需補充食物,來充填他那可顫抖無助的心。

小山漸漸低矮,朱九陰將最後一塊金黃丟入口中,抄起九齒釘耙繼續努力,又是一陣乒乒乓乓,一直刨到釋迦牟尼蓮台之前。兢兢業業,往來溝壑|陌。如果鄉間老農瞧見朱九陰的架勢,定會將美麗的閨女送入他懷中,多好的小夥子啊,是把種地的好手。

隻可惜,釋迦牟尼不是老農,對著朱九陰的傑作,絕不會生出半分欣賞。目光掃過有些整齊的狼藉地麵,麵沉如水,一瞬不瞬盯著來回蹦的豬頭。

被遠遠超出己身的強者盯上,朱九陰畏懼之意更甚,相較之下,手上動作愈加快上幾分,哆嗦著加速。

化恐懼為食量,以無盡的事物,來安撫顫抖的心靈——朱九陰所深深信服的道理。而實踐證明,這是不容置疑的至理。在不斷地提速中,他那揮舞的雙手越來越穩當。

金山急劇縮小,在消失的一刹那,釋迦牟尼未及鬆一口氣,朱九陰嗚咽一聲,撲上不遠處的庚金立柱,張口大咬。麵帶羞紅,淚流滿麵。也不知是委屈,還是幸福,抑或是兩者皆有。

朱九陰啃食得很有藝術,原本光滑不粘手的十人合抱柱子,如今變得兩頭粗大,中間纖細,配上極為抽象的印刻,整個一根經過藝術加工的狗骨頭。

孫悟空偷笑著,低聲問陸壓道:“十哥,那呆子要啃到時候?您看如來老兒的臉色,青了又黑,黑了又綠,就快炸了。”

陸壓斜了釋迦牟尼一眼,隻見他拈著花,卻不再微笑。強忍著狂笑地意願,裝模作樣四下環視一眼,手捋長須道:“佛主許下的諾言,自然是要兌現的。即便鬧到西方兩位聖人那裏,也是道理。嗯……吃完這座大殿,九陰師侄應該,或許,大約能有三分飽吧。”

說話間,朱九陰又啃過一根立柱,不再滿足於“細小”,飛身撲上牆壁,掛在鏤空花紋的窗欞上,大口大口啃噬著。

不多時便啃出一個鬥大的豁口,整個身子趴在上麵圈圈蠕動,發出陣陣不堪入耳的哼哼聲,漸漸將缺口擴大,為佛堂帶來更多的光明。仿佛一隻碩大,兼且肥胖的白蟻,啃噬著西方佛教的麵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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