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程南的禮物
安然是暴脾氣，點火就著，這點和她遇事辦事那種不上心、一切隨緣的態度大相徑庭。
對於臭罵了沈風祁的事，她後來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那個人在她的字典裏沒有什麽注解，隻知道他是酒吧老板，但又絕對不隻是酒吧老板那麽簡單的人物，不過這都不能作為他可以在太歲頭上動土的理由。所以被罵了也活該。
手機撥號鍵的號碼半個小時前就按了出來，屏幕黑了亮，亮了黑，安然一動不動盯著手機，人卻早就飄到了大西洋。
把程南留下來的後患她當然知道，當初如果不是家裏出麵，就單憑弄瞎人家兒子眼睛這事，那個官老爺程繼軍就不會讓她活著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其實殺了程南和弄瞎他的眼睛引發的麻煩都一樣，程繼軍都會發瘋，可隻是殺了他，太便宜了。
“然然！”顧希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一屁股坐在了安然旁邊。
安然被他嚇得心髒差點蹦出來，一手藏起手機，抬起另一隻手，對準了來人的後腦勺，毫不留情拍了下去！
“啪！”
“啊！”整個階級教室隻剩下顧希殺豬般的慘叫。
“找死啊！”連個聲都沒有突然冒出來，要不是她心裏素質好，這一嗓子下去，人都沒了！
“你丫一天不打人難受啊，本少爺招你惹你了！”顧希捂著差點被打爆了的腦袋，連咆哮的話都帶上了顫音。
安然不以為然，滲人的黑眸直勾勾盯著他的眼睛，“你怎麽這麽閑。”
顧希翻了個白眼，將帶著手表的手腕直接舉過去，“看見了沒？幾點了？您老人家是不是忘了點什麽，比如去社團和新社員見個麵之類的事情啊？”
好吧，確實忘了。
安然不自然地把頭偏向別處，“我有什麽好看的，有那時間不如多練練基本功，省的比賽時候丟人。”
顧希嗬嗬兩聲，站起身俯視安然，“練基本功之前也得先填飽肚子，都快兩點了，你丫再不吃點東西，離人幹就不遠了！”
安然下意識摸了摸肚子，“我說怎麽感覺沒著沒落的。”
……
“對於你是怎麽活了二十多年的問題，我很費解啊？”
安然也起身，跟著顧希身後準備離開。對於顧希的費解，她並不打算深刻考慮，不過倒是另一件事，有必要深刻說明一下。
安然活動了兩下筋骨，然後對著顧希的屁股，毫不猶豫就是一腳！
顧希隻感覺屁股突然襲上一股壓迫感，然後人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就已經趴在了地上！
“我靠！”顧希扯著脖子嚎的心都有了！
“安然你丫的到底哪有問題！剛才你非說我故意嚇你，那一巴掌我就忍了！現在你倒是跟我說說，這一腳是怎麽回事，老子是身高高到你了，還是背影帥到你了，啊！”
安然雙手抱胸，挑起一條好看的細眉，目光炯炯地射向已經爬起來的顧希，嘴角勾起個霸道的笑：“你再叫一聲然然，試試看。”
顧希眼睛都要蹦出火來！
“這理由都能說出來，老大，安老大，本少爺真的是水土不服就服你！”
“誒，注意措辭！服我可以，別叫老大，我可沒有你這樣的小弟。”
“……”
“我沒見過你這樣的女孩子，不，我覺得你不是雌性……”
安然點點頭，專心吃飯。
“你暴力傾向太嚴重啊，我覺得你得去看看。”
安然點點頭，繼續吃飯。
“誒你這敷衍的態度能不能裝的稍微不那麽明顯點？你這樣讓我很尷尬，很沒有存在感啊！”
安然抬抬眼皮，確認顧希看到了她真誠的眼神，然後繼續吃飯。
顧希心力憔悴地撐著頭不斷揉著太陽穴，“我覺得你真的需要控製一下，我這輩子受的罪都沒遇到你這幾個小時多。”
安然終於抬起了腦袋，“你們家裏都是這麽過的？”
“啊？”
“二十年等於一輩子。”安然沾滿油的嘴角上揚的很不低調，語氣也明顯是在隱忍，卻仍然一本正經地感歎：“你們家人活的真值！”
顧希：“……”
顧希應該真的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估計長這麽大也確實沒受過什麽罪，不管是身體上，還是話語上。雖然安然也很希望他能一輩子都維持那種美好狀態，但咱們中國有個成語叫情難自禁啊……
沒正行這缺點從娘胎裏就帶來了，她也真的很無奈！
顧希語塞到懷疑人生的表情，安然實在是非常喜歡，既然喜歡，自然就高興，人這一生追求的是什麽？
高興啊！
“你買的單，一口不吃，多不劃算？”安然推過去一碗米飯，眼睛卻根本沒離開過麵前的糖醋排骨。
顧希從牙縫裏擠出個嗬嗬，又把那碗米飯推了回去，“你要是沒吃飽就直接說，不用跟我玩這套，大夏天的，我怕中暑。”
安然有些為難地端詳了幾下那碗米飯，似乎是覺得不吃掉實在浪費，然後雙手交叉舉過頭頂，左右壓了壓脖子，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那我就，不客氣了！”
顧希長歎。
安然快速攻陷著新的戰場，帶笑的餘光掃過撐著額頭閉目養神的顧希，剛要上揚的嘴角卻突然凝固起來，“誒，顧希，別睡了！”一巴掌打翻了顧希撐著頭的胳膊，突然失重的顧少爺整個人差點栽到地上！
“安、然！”如果現在有溫度計，插顧希眼裏，絕對瞬間就炸了！
“我突然想起我手機丟教室了，你幫我去拿一下唄？”安然咧嘴燦爛一笑。
顧希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耳根子都跟著莫名其妙燃燒起來！
“我真是拿你沒轍了，等著！”可能覺得自己再多呆一秒都有自燃的可能，倉皇離開的顧希倒也完全沒發現小餐館裏多出的幾個格格不入的中年男人。
安然一直含著笑目送顧希離開，直到透過玻璃窗也完全找不到他的影子為止。
她低下頭，笑容終於沉了下去。
“找我的？”顧希不知道，安然為人一直很和善。
話說完，其中一個男人已經坐到了剛剛離開的顧希的位置。
“我們老大讓我們代他跟你問好。”男人的聲音很沉，沒有什麽感情，但著實讓人十分壓得慌，說完從兜裏掏出一個精致的禮盒，放到安然麵前，“見麵禮。”
對麵的人肯定是程南派來的沒跑，但如果他們上來就動手，哪怕送個戰書之類的，安然也就都接受了。可……送禮？那家夥現在是要玩哪出？
她伸手要打開，對麵的男人卻更快一步一巴掌將它壓在了底下。
五指山？
“你們老大是去美國看了一年西遊記嗎？”雖然現在這個氣氛說四大名著實在不怎麽應景，但是安然腦子裏此時此刻唯一能想到的，隻剩這個了。
男人職業表情下帶著戾氣的眼角不受控製地跳了一下，沉沉開口：“我們走了以後，你在決定打開或者直接丟掉。”
“搞什麽？”安然眉頭不由壓了下去，語氣也不耐煩起來，“你回去告訴那家夥，老子沒時間陪他過家家，想一雪前恥就直接過來，磨磨唧唧的跟個娘們似的，我都跟著掛不住臉！”
男人可能也覺得程南這做法實在是忒墨跡，所以安然把這事毫不避諱地說出來之後，他雖然也跟著丟了個人，但也隻是不著痕跡地呼了兩次長氣，然後起身，離開。
安然把玩著手裏的禮盒，“不送。”都走了再打開，難不成是微型炸藥？那丫在美國呆了一年多，這風格倒是很美利堅……不過話是這麽說，中國沒炸藥了？丫個崇洋媚外的東西！
“我們老大還讓我們轉告……”
“我去，你們老大話怎麽那麽多？”安然攥著禮盒的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拍的瞬間心髒一緊，尼瑪裏麵的東西在讓老子拍炸咯！
還好，沒炸。
男人還能說出程南要轉述的話：“我活著，你奉陪。那咱們就細水長流。”
安然微怔，幾個人去也匆匆。
顧希回來的時候滿頭大汗，“沒看見你手機啊，你確定是丟那了嗎？”
“哦，掉地上了，你走的太快，我喊了幾聲，沒叫住。”安然繼續埋頭吃飯。
顧希腦子卡了一下，眼睛裏醞釀的小火球越燒越旺！
“補償你。”安然把小禮盒推過去。
“送我的？”小火球瞬間變成小光球！
“恩。”
“你丫終於懂得人間套路了，還知道……”顧希一邊說一邊打開了盒子，然後到嘴邊沒出來的話，直接被咽了下去……“戒指？”
“啊？”安然手裏的筷子頓住。
顧希把禮物遞過去，“情侶款，你喜歡我啊？”
安然似乎都沒發現自己已經抖成篩子的雙手。
顧希拿著戒指在陽光下比劃來比劃去，然後眉頭越皺越深，“你丫怎麽這麽隆重的事都能搞錯，這是女款，你送錯了，你把男款……安然？你怎麽了？喂！你沒事吧！我沒說不答應你，咱們把戒指換一下就行了，安然？安然！”
“然然，然然，你別走那麽快啊！”
“我就走這麽快，我樂意走這麽快，你管得著麽！”
“哎呀，我們然然不會是在吃醋吧？”
“吃個屁醋，老子家醋壇連起來能繞地球兩圈，用得著吃別人家的醋嗎？”
“好啦，你就是對阿南的偏見太大，其實他人很好的，對我也很好，並不像外人說的那樣花天酒地。他很貼心，關於我的所有事情都記得特別清楚。我生病了，他會帶我去看醫生，我來大姨媽疼的睡不著覺，他就一晚一晚的在旁邊陪著我……大家都很羨慕我有個這麽優秀的男朋友，我很開心，但也很不開心，因為我最最重要的妹妹沒有祝福我，她認為她這個姐夫很不靠譜，認為她這姐夫給不了我幸福，但是我記得她和我說過，‘幸福是靠自己內心感受的，而不是活在別人嘴裏’。人也一樣。然然，答應我，不要用耳朵去認識阿南，給他一個機會，祝福我們，好嗎？”
“尤雅，你知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
尤雅含著淚，淺褐色的眼睛清澈、明亮，她笑的很溫暖，看起來也很幸福。
安然低下頭，尤雅纖長白皙的手指上戴著一枚搶眼的戒指。
看起來價值不菲。
“我祝你，幸福。”
尤雅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謝謝！”她知道，所有人的祝福加起來都不會比安然的這一聲‘祝你幸福’更有分量，她知道安然的擔心，所以她用了全部的力氣，用了比任何時候都堅定的聲音回答她：“我一定會的！”
安然妥協了。
她知道人心是個強大的存在，強大到根本不在意料之中。
她隻希望，尤雅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