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當初他就是這麽和她說的。他說他是個危險的人,和他在一起,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連累,甚至丟了命。所以他糾結過,想要離開安然,更不打算說出自己的心思。然後,那次天橋事件後,他卻又說,下一刻就死的時候,他看到了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他做不到放開她的手。

他做不到看著安然在他之前離開。

所以,他會一輩子護她周全。即便最後陪她走到最後的,不是他。

但她,永遠能在他的身邊,做那頭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牛犢。

或許,一個人隻有正確直麵自己的心,才能把一切看得清楚。否則,不管多久,都會被一點芝麻大小的事困擾。

她似乎也看清了自己的心。沈風祁對她來說,是不同的。他們的初遇很特殊,卻也正是因為那,才令人印象深刻。

她叫他打拳。她對他的觸碰毫無反感。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她對他的信任,似乎根本不需要建立,就已經是萬丈高樓平地起了。地基那麽牢固,好像就算世界末日了,他們兩個之間的樓宇,也能挺拔傲立在舉目隻剩下的廢墟之上。

就像沈風祁說的。

沒有緣由。

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如果知道是為什麽喜歡,那可能當那個原因消失的時候,喜歡也就變得不喜歡了。

喜歡明明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歡了別人不喜歡的。喜歡你的缺點,欣賞你的優點,在我的眼裏,你就像是夜空中那顆最耀眼的星——閃耀、絕倫。

因為耀眼的你,讓我再也看不到其他光芒。

安然也終於明白了沈風祁的話。

“看不到你的時候,心裏腦子裏,全是你。”

耳邊是你,眼前是你,看到的一切,都關於你。

沈風祁啊!

我竟然,也喜歡上你了。

“目標出現。三號位,就緒。”

連綿如山脈的高樓之中,某個陰暗角落,槍口赫然從狹隘的牆壁洞口歎出。耳釘上精致的鑽石,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注意隱蔽。等待信號。”低沉的聲音緩緩而出。

女人有一下沒一下嚼著口香糖,聲音十分輕快,聽不出任何焦慮壓抑的情緒。

她嘴角微勾地說:“明白。”

“如果當年斬草除根,現在我們就應該在家裏睡覺。”清淡的聲音徐徐傳來,帶著埋怨。

低沉的一聲輕笑在耳邊響起。

女人直接咧嘴笑了起來,“哥,你覺越來越多了。”

耳邊傳來一聲冷哼。清淡又不屑。

“釣了這小子半個多月,總算找到老窩了。丫竟然藏得這麽嚴實,害的咱老大差點破了相!”女人低聲侃述,“打穿了他!”

“行了,保持情緒穩定。”低沉的聲音仿佛深泉湖心的水流,清澈又神秘,卻帶著無盡的壓迫之意。須臾,他再次開口:“我進入了。”

女人隱匿在黑暗之中的神色頓時一斂,隻露出一隻似乎泛著藍光的眼睛,一動不動盯著狙擊槍上的瞄準鏡,纖長卻長滿繭子的手指,穩穩地扣上了扳機。

“聲音傳導開始。”清淡的交代聲。

幾秒鍾後,三個人的耳邊同時出現另一組人的對話。正是女人瞄準鏡下的那兩個身著長衫,長褲的男人!

“老子冒著生命危險把東西給你送過來,現在你卻要給我抹掉五分之一的利潤!刀疤,你是覺得老子現在沒有組織的庇護,就製不了你了嗎?”

“你說對了,我就是在趁人之危。那件事雖然已經快過去兩年,但你我都深知組織的手段,他們一天不把你的腦袋帶回去喂鯊魚,就一天不會罷休。我對你的關照已經非常不錯了,畢竟,錢是身外之物,跟在我身邊,至少你不會被青幫,或者火羽的人盯上。你說呢?是命重要,還是那五分之一的錢?”

“你不要跟我在這分析利弊!老子心裏清楚自己是怎麽回事,也清楚自己怎麽做才能活下來。你隻需要給我老子應得的,其他事,用不著你操心。”

“L,你一直都是這樣,目中無人,不聽任何人的好言相勸。”

“夠了。老子沒時間在這和你浪費,把剩下的錢立刻打到我的賬戶,你再多說一句,老子就讓你腦袋開花!”

“嗬嗬,你殺了我,就能離開嗎?”

“刀疤,你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那就開槍啊?L,我很期待你落入你們組織的天羅地網後,會經曆什麽?我覺得,你一定不會那麽容易死掉。畢竟藍火對於你當年對沈家做的事,可是心知肚明,他不說,不代表不會追究。而你,又好巧不巧的,帶著整個幫派,叛變了。你說,藍火那性格,會獎勵你點什麽呢?”

“靠!去死吧!”L麵目猙獰,對著刀疤的腦袋猛地扣動扳機!

“砰!”

刀疤的心不受控製地跟著顫了一顫!

雖然依舊是麵無表情,但心髒卻差點衝出胸膛!

L被突如其來的一顆子彈打穿了手腕,手裏的手槍瞬間脫手,人也跟著後退了兩步!

一雙眸子幾乎充血的L,瞬間轉身,朝著彈道的軌跡望過去!

隻見頭頂上的排風口動了幾下,然後從裏麵出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麵孔!

男人一如往日的穿了條黑色長褲,上身套了件黑色T恤,防彈衣……那是某人強行要求穿上的。顯然,這很累贅,也很熱。

男人白皙的臉上都不由的有些泛紅,高挺的鼻梁上起了一層細汗,整個人倒是比平時顯得更有人氣了。不再像個吸血鬼似的,白的通透。

尤其是那雙似乎能洞察一切的黑眸。深邃、澄澈、卻又暗藏殺機,仿佛萬丈深淵,一步錯,便會徹底失足,萬劫不複!

他們兩個,自上次的幫戰後,全都元氣大傷,倒也快兩年沒見了。

L從開始的驚愕逐漸變成了淺笑,那笑卻像是真摯的。

他勾起的嘴角掛著一道血痕,聲音越發邪魅,似笑非笑地。

他說:“好久不見,Jon.”

男人卻沒有故友久別重逢的喜悅。相反,那仿佛能剝脫人靈魂的黑色眼眸,此時正泛著凜冽的寒光,直直盯在L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