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易行

易行生長在一個小有富裕而幸福的家庭,雖然不足夠大富大貴,但在他眼裏卻已經足夠,當然,如果每天纏在他身邊吵雜的小孩子能更少一點就更好了。,

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或者說是還很小的時候,在易行的記憶裏,總有數不清的小孩子喜歡往他身邊湊,他們堂而皇之的把他當成自己小團體的一員,並極盡熱情,卻從來不知道他從來都不喜這些。

精力過剩的小孩子總是顯得格外吵鬧,他有意遠離這樣的團體,可顯得有些獨立的行為卻似乎沒有起到多少作用,反而引得更多人以接近他為一種榮耀。

易行不知道這種情況是怎麽發展來的,他體內裝著滿滿的冷漠,卻隻因為沒有帶著存粹的禮貌態度,就再也撇不開周圍的人來人往。

是誰說小孩子都是敏感的,卻又為什麽感受不到他內心的隔離,說他依舊是孩子脾氣也好,物極必反也好,總之,在發現的時候,不管他在人群中表現的多謙遜有禮,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早已在自己與周圍人的中間劃清了一條界限。

所以他不知道為什麽有的人可以輕易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情。

多神奇啊,即使那個人就坐在跟他們同樣的房間裏,卻好像任何人都看不見他,他可以安靜的存在與屬於自己的角落裏,免於打擾。

易行偷偷的觀察了好幾天,發現那個長的很瘦小的同學除了每天都會正常的上下學。基本上跟其他人沒有任何交流,甚至也沒人想起來過要去主動跟他說句話,這讓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出於連自己都說不清的那點子好奇,他開始注意起這個不起眼的孩子,他還曾有意無意的向其他人問過他的名字,但是卻沒有人知道。

他暗自猜測過,這個孩子到底與其他人有什麽不同,除了異常沉默外,他其實並不如眾人看到的那樣不起眼。

因為這個孩子有一張足以遠勝他人的精致麵容,即使是作為小孩子也有了對美的分辨。這對他們來說原本是有著天然的吸引力的。

隻是因為他表現出來的那份陰鬱。隔絕了所有可能接近他的人,甚至讓人忽視了他獨有的美。

這在有一陣時間是易行格外想有的生活,可不管他如何效仿,但依舊效果甚微。

但付出的關注卻不是那麽好收回的。所以終於有一天。他走到了那個人麵前。並且開口詢問他的名字。

但意料外又預料中的,他平時的好人緣第一次失去了效用,那個孩子隻是抬起巴掌大的小臉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卻一句話都沒說就離開了。

說不出當時是種什麽樣的感覺,似乎是有股遺憾有股失落,但所有的感覺都被壓在了心底,他強迫自己忽視掉了。

自此之後,他以為自己會減少對那個人的注視,但又總會在不知不覺間望向那個人的方向,可他卻再也沒有試圖跟他說過話。

也許是出於心底那份不可言說的高傲,他依舊知道了那個人的名字:唐優。

但是沒過多長時間,他原本平靜的生活就被打破了,也讓他再沒有時間精力去關注其他,家裏做的小生意因為得罪了不好招惹的人,父母每天即使強忍笑意但依舊掩飾不掉眼裏的隱憂。

易家幾度舉步維艱,到最後父母甚至已經下定決心要離開美藍星球,可終究是晚了一步。

易行知道自己在這件事上什麽都做不了,甚至連擔憂的心情都顯得有些微不足道,可當被引入陷阱,當成壓垮易家的最後那顆稻草時,他依舊忍不住憤怒,這種此生都不曾有過的強烈情緒,讓他恍惚意識到原來的自己果真就是個天真的小孩子,所有當年的憂慮跟此時相比都不過是個笑話,也更顯得他的無力。

他甚至可以想象父母在聽到巨額賠款時臉上絕望的表情,他們隻不過是個簡單的家庭,生活尚且有餘,但又何從去得來如此龐大的賠款。

人總是現實的,即使父母放下姿態去求昔日的所謂親人朋友,但得來的也不過是閃躲的眉眼,他該怪他們嗎?這不過是人的本能天性罷了,怕是真正伸手的才是傻子,因為他們那難得的脆弱同情也不過是把自己也搭進去罷了。

所以又到哪裏去找這樣的傻子呢。

迎接他們的也不過就是被賣掉的命運而已,但是明明想通了,為什麽還是會不甘心。

可是他從來沒想過會在這個時候再次遇到那個人,他們甚至沒有說幾句話,連對方的名字也都不曾叫過,但,他想,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是有傻子的。

他不知道對方哪裏來的這麽大一筆財富,甚至無法開口去問,如果足夠有骨氣的話他此時大概是要拒絕的,可他卻做不到,即使知道這可能會給一個毫無牽扯的人帶來麻煩。

他早該知道的,他果然不是一個多值得人喜歡的人。

最後他依舊拿了那筆錢給父母解決了家裏的麻煩,也許是看在他們大出血又萬分狼狽的份上,對方並沒有趕盡殺絕。

但有些東西到底是變了,經曆了如此大的變故,父母也不再是原本單純的生意人,他們學會了圓滑,學會了在任何場合的察言觀色,找準自己的位置,不肯再犯任何風險。

他們不知道他手裏的資金是從何而來,也無法問出分毫,但最終也隻是摸著他的頭發,並沒有多言,眼底深處卻藏著讓人看不懂情緒。

易行又恢複了正常的生活,家裏在頹靡了一段時間後,又摩挲的走的更遠。而他也再毫無顧忌的接近了那個人。

說是為了償還也好,是為私心也罷,他拿不出對方借給他的巨款,就隻能用其他方式一點點彌補。

所以他成功的走近了那個人的世界。

而後他才驚覺,世人到底是忽略了怎樣的一種瑰寶。

這個看似脆弱的孩子,他有著更勝於任何人的堅定心性,也有著讓人無可企及的財富,無法想象,他在對方這裏到底學會了多少東西,後者就像是一個沒有極限的深淵。帶著巨大的吸引力讓人忍不住靠近並且深陷其中。

即使他知道。在對方眼裏他可能不單單隻是個朋友,但那又怎麽樣呢,當目光在不自覺間被吸引,他就什麽都不在乎了。

不是沒有聽到周圍人的議論紛紛。是他被占了便宜嗎?不。他們怎麽可能知道這個人到底有多好。他們也不需要知道,因為隻有他看的到就夠了。

甚至連那個人的弟弟都沒有這個機會,每當看到對方疑惑的眼神。他都會覺得有絲壓不住的憤怒從心底湧出,因為就是這麽一個懵懂的人可以得到那個人全部的關心以及注目,可同時又忍不住竊喜,看,也因為這樣,對方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個人的好,別人看不見的東西依舊是屬於他的。

他總是盼望著這樣的日子可以沒有完結,那樣他就永遠都是唯一一個可以站在他身邊的人。

可終究還是太奢望了。

當那個人站在他麵前說可能會忘記他的時候,即使隻是一句無根無據輕飄飄的話,卻依舊讓他腦袋有瞬間的空白,他甚至一時間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而且,他為什麽會再也看不到他?這種事怎麽會發生,又怎麽可能發生!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

可是看著那個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堅定認真的眼神,已經掩藏的對他的信任以及期盼,他卻連一句質問的話都說不出,甚至無法拒絕。

隻要是對方想要做的事,他都會幫他完成,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這刻在他心底的東西。

這些都是他自願的啊,又為什麽要跟他說對不起呢?這會讓他忍不住不顧一切想要把人留住,讓他再不能離開自己的視線。

可他最後也不過是久久站在原地,什麽都沒做。

他離開了美藍星球,隨著比以往更加風光的家人,但有些距離卻無法改變,在知道那個人被人算計的時候,他壓不下心底的不可置信,因為這並不該是他會遭遇的事,也免不了失望,為什麽在這種時候都不曾想起他來呢。

果然他才是最不想離開的那個。

所以他又回去了。

以一種巧合的姿態再次出現在他麵前,他告訴自己這不過是個偶然,但當四目相對,那陌生的眼神卻毫無阻礙的把他所有的期盼都化為了泡影。

原來這就是他所說的,見麵不相識,把殘忍的事實血淋淋的展現在他麵前,他卻甚至連一個異樣的神情都無從發泄。

他把從對方手裏拿到的東西又還給了他,即使沒有他的幫助,即使記憶裏少了一個他,那人依舊可以讓自己更好,或者更是為了那個讓他欽羨的弟弟。

可他又能做什麽呢?

他隻能在跟對方見麵的時候更多的看著他,可如同隔閡的距離以及毫無接觸的眼神,都讓他壓在心底的東西不受控製的翻湧,掙紮著要突破而出。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大無畏的人,所以他也有情緒,他也會怨,也會恨,也會不甘。

他奢望的隻不過是能時常看見那個人而已,但最後卻連這樣一個簡單的想法都變得艱難。

他不受控製的想要跟他說出一切,想要質問他,想要告訴他他們曾經最親密的關係,可泄露出來的所有讓他自己唾棄的情緒也不過是把人推的更遠而已。

到底是哪裏不對,他不知道。

所以他隻能煎熬著,卻找不到出路。

在看著那個人受傷、失蹤,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出現在他身邊,可那個漸露鋒芒的人卻早就已經不再是他一個人的了。

他唯一能為他做的事,也不過是曾經那看似堅定的承諾,隻要是答應了那人的事,他都會逼迫著自己去完成,所以他會忍著自己流血的心口,把對方教給他的東西都完完全全的還給他的弟弟。

可他卻根本不知道你到底為了他付出了多少。

即使早就知道,我曾經會留在你的身邊也不過是為了那個人,即使早就知道,所有的情感都是不該有的飄渺,但卻改不了心甘情願,也挖不走自己的心。

所以終究隻能遠遠的看著。

甚至在你身邊圍著越來越多的人後,也無法再踏進去一步。

你再不是曾經躲在角落裏孤零零的那個人,再不是為了心裏的記掛燃燒自己的那個人。

你有了可以依靠的親人,有了可以一起歡笑的朋友,甚至有了能相濡以沫的愛人。

想要為你高興,但終究還是我太過貪心了吧,笑不達心底。

當然會不甘心,會焦慮,會叫喧著想要不顧一切,明明那些年站在你身邊的隻有我一個,可越過了現實,留下的也不過是一個人才記得的殘影。

掙紮著瘋狂,但卻到底沒辦法去破壞你發自內心的笑容,因為那是我曾經沒有見過的奢求。

怎麽忍心。

所以隻能遠離,不再靠近,隻有看不見似乎心底才會更好受一些,即便是自欺欺人。

卻連再見一麵的勇氣都沒有,因為生怕自己會壓不住內心滔天的渴望。

可到底還是不夠了解你嗎?

原來除了那些你還壓抑了更多的東西,原來我一直記掛在心底的是這樣的一個……女孩子。

明知道不說才是對的,但最後卻連第一個知曉的資格都沒有,隻能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守望,在心底描摹那張忘不掉的眉眼。

都說讓心變得麻木就不會再痛苦,但時間到底要穿梭多久才能消磨心底的痕跡。

終究還是一個普通人,終究無法做到毫不在乎。

當眼角留下的痕跡落入手心,溫熱的**也變得冰涼,順著骨髓纏遍全身。

這一刻,他似乎突然明了父母曾經那看不懂的神色。

當接受了自己難以承受的東西,被迫交出去的東西可能代表的就是毀滅。

他想要幸福,但終究不是幸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