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散的高坐椅子的林長卿卻絲毫不以為意,仍是拿著酒壺直灌,喝完一口,抹了把嘴道:“這可是你自願磕的,我可沒逼你,我還沒打算收你為徒呢。”說完,斜眼瞥著唐秋山。

唐秋山之所以如此做,是因為他早就認出了林長卿的身份。在林長卿衣擺下麵,隱約露出了玉佩一角,上麵刻著“靈淵峰”三字。

他知道高人行事怪異,林長卿如此對他,他並沒有惱怒,相反,他決心用誠意來打動他。

唐秋山神態堅決,仍是長跪不起:“師父如果不收我,我就一直跪在這。”

林長卿一副慵懶無聊的樣子,他站起身,嘴裏嘟囔著,

“哼,小子,你願意跪就跪,我反正要去找人喝酒了。”一搖三晃得走出船。

“少爺,您犯得著對一個酒瘋子這麽客氣,您要真想跟他學,我們兩個把他給綁回府去不就得了,他再不願意,我們一刀砍了他。”紫甲兵看到林長卿的樣子,心頭火起,手摸上了腰間武器。

在這個鬥武的世界裏,強者殺人是不受法律約束的,更何況文曲侯府的人。

唐秋山神色堅決,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們不要再說。紫甲兵隻得閉上了嘴,在邊上守著唐秋山。

這一跪就跪了四五個鍾頭,太陽已經到了正中,強烈的光線射進船艙,照在唐秋山稚嫩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微微顫抖,身子不停地搖晃。

“我一定要用誠心來打動他。”唐秋山心意決絕,拚命支撐著身體。

“父親,我一定要拜師成功!”唐秋山心中想著父親,咬牙堅持著,在他心中沒有什麽比父親母親再重要的了。

在落花江邊一側隱蔽的地方,林長卿身後出現了一白須飄飄的老者,正是洪武。

“你來了,師弟。”林長卿頭也不回地說道。

“師兄,你何苦如此為難秋山?”洪武望著船中跪著的唐秋山,於心不忍,向林長卿求情。

“請來七元刀霸虎一起做戲,又假裝酒鬼,我這麽大費周章,自有一番苦心在裏麵!人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越難得到的東西就越珍惜。鬥武一道,本屬逆天,艱苦卓絕,不知多少人半途而廢。我假裝酒鬼,擾亂他的判斷,是想考驗下他的毅力和判斷力,同時也是希望,他能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啊……”林長卿意味深長,望向了唐秋山弱小的背影,眼神中閃過一絲悸動。

多少年了,我多希望能夠有一個資質出眾的弟子啊,今天終於讓我等到了,秋山,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林長卿心中感慨萬千。

又是數個小時過去,太陽快要落山,紅霞照滿落花江。

此時,唐秋山眉頭緊鎖,雙目閉起,額頭汗水滴落在甲板,打濕了一片。不過他仍然咬牙堅持著,嘴唇都被他咬破了,流出了鮮血。

林長卿這時走進船艙來,輕輕扶起了唐秋山。

唐秋山虛弱的睜開眼睛,他看到眼前的林長卿換了一身白衣,頭發整齊的梳理在腦後,垂落肩頭。遠遠觀來,器宇軒昂,和先前判若兩人。

“師父,你肯收我為徒了。”唐秋山神色激動,一臉誠摯的看著林長卿。

“徒兒,把這個吃了。”林長卿掏出一顆散逸著白氣的金丹,放到唐秋山小手中。

金丹下肚,頓時一股暖流從心底湧起,散步全身,驅走了全身的酸痛疲乏。

唐秋山驚喜萬分,跪地一拜:“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徒兒,快請起。”林長卿這次很熱情的扶起了唐秋山,神色間滿是疼惜。

從此,林長卿成為了唐秋山的第一位鬥武老師,同時也是在唐秋山生命中最有影響的人之一。

在夢澤山莊,唐秋山腰身束紮著,一身緊身衣服,看起來頗為精神。在他麵前林長卿長身玉立,負手看著他。

林長卿冷峻著臉,盯著唐秋山說道:“今日開始,我將開始對你進行訓練。在訓練前,我要先說清楚鬥武的精髓。”

聽到“精髓”二字,唐秋山眼睛立即發亮,聚精會神的聽著。

“鬥武就是要不斷的激發自己的潛力,直到超越自己的極限,讓身體達到一個完全的爆發狀態,從而產生命氣,命氣不斷積累,形成元氣,最終打通人體四大脈,體脈、骨脈、髓脈、心脈。”林長卿繼續道。

說話間,林長卿走進一塊巨石,慢慢伸出拳頭靠著石頭,突然猛一發力,一股無形的氣流從臂上湧到拳頭,隻聽“轟——!”一聲,半人高的巨石立時炸開,碎成無數塊。

唐秋山驚訝的看著剛才一幕,拳頭和石頭之間幾乎沒有距離,但卻瞬間發力將巨石粉碎!如果天生神力,猛揮一拳或可辦到,但現在拳頭幾乎沒有任何加速時間,卻瞬間將巨石粉碎,這該需要多大的力量!

林長卿臉色平靜,似乎剛才根本未用力氣一般,他的拳頭連灰塵都未沾到。

“現在修煉鬥武一道的門派眾多,但大多數卻走上了歧途,有的不練身體,隻練丹田,妄圖練出戰天境界的元氣。有的是隻練外功,卻忽略了命氣對身體的滋養保護作用。”林長卿淡然說著,眼神中閃過絲絲痛惜。

“師父,修煉丹田不可以麽?”唐秋山對道家內丹之道也有所了解,他所知道的道法,大多都走得修煉丹田之氣一道,聽到林長卿如此一說,心中不免疑惑。

“脫離身體,隻修煉丹田之氣,看似省心省力,實則是投機取巧之法,長久來看卻非良策,永遠也不會達到戰天境界。沒有了身體為依托,丹田就像無源之水,即使僥幸練到最後,也隻是練成死丹,毫無用處。”林長卿將純練內氣之道,說的入骨三分。

“哦,原來是這樣……”唐秋山雖不全然明白,但也覺師父的話很有道理。

“那純練外功呢?”唐秋山聽得丹田修煉一道行不通,對外功又心生好奇。

林長卿倒是很耐心的解釋:“外功是通過磨礪身體,來讓身體達到一個恐怖的堅韌程度。這種修煉太過極端,萬事萬物都有規律在裏麵,如果硬是違背規律隻會自取滅亡。你可知道鐵砂掌?”

“知道一點。”唐秋山滿臉疑惑,輕輕點頭道,修煉鐵砂掌者,手硬如鐵,可以輕易開磚裂石。

“現在很多的人隻得其形,卻不得要髓,他們忘記了命氣的修煉,而單純的依靠外物的磨礪,使得手掌硬如磐石,再輔以藥膏。這樣的修煉對身體的傷害極大,因此如此修煉的多數元氣大傷,壽命折損。”林長卿細細解釋著,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鐵砂掌的弊病。

林長卿的一番話讓唐秋山豁然開朗,他對鬥武的認識提高了一個層次。

唐秋山心中好奇的問道:“那正確的修煉方式應該是怎樣呢?”

林長卿見唐秋山窮根問底,臉上現出一絲笑意,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正確的修煉應該配合命氣的修煉,命氣乃是人體的生命之氣,有滋養身體的作用。隻有命氣的修煉跟上,才能在磨礪身體的同時,對身體進行回複增強,抵消外功修煉的副作用。”

一上午林長卿都在給唐秋山解釋鬥武,唐秋山愈是了解,就愈覺鬥武之道博大精深,心中充滿了對鬥武的渴望。

同時,唐秋山心中對林長卿也越來越佩服,他能夠感覺的出林長卿對鬥武的認識,絕非一般武師可比。

林長卿告訴他在修煉功法前必須要打好基礎,將身體的各項能力最大限度的開發。

所謂磨刀不費砍柴工,鍛煉好了身體,再修煉功法就容易多了。

唐秋山問道:“師父,是否要先練身體的力量呢?”

林長卿卻搖了搖頭,笑道:“不可,年齡太小修煉力量的話,會極大地影響筋骨的發育,所以力量應該是輔助而非主要。最重要的是速度、耐力、靈敏、柔韌性等。爆發力、彈跳力、應激能力將是我下麵對你訓練的重點。”

接下來的日子,唐秋山開始了身體的極限訓練。

他先練得是站樁,站樁可以調整身心,讓身體預熱達到一個完美的狀態,並且肌肉放鬆,完美的感應天地靈氣。

唐秋山覺得最輕鬆卻又最難得便是站樁了,心境平和時,輕鬆地入定,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可以堅持兩個小時,但一旦心浮氣躁,站在那裏,總是感覺渾身瘙癢,難以入定。

一旦不能入定,便要重新站,第一次站樁唐秋山便花費了一天時間。

最後終於練到一站住,心變平靜下來,紋絲不動。

站完樁,便開始繞夢澤山莊跑步,因為第一次,先跑二十千米。唐秋山得益於站樁之功,身體感應著天地靈氣,他的身體在不斷消耗能量的同時,極力吸收著周圍的靈氣,以補充虧虛。

堅持到十千米,唐秋山便有些吃不消了,雙腿像木頭一樣,挪動困難,呼吸急促,感覺肺馬上要炸開。

而林長卿一直在身邊冷冷盯著,眼中沒有絲毫憐憫。

“再快點,別慢下來。”

聽到林長卿的喝聲,唐秋山心中不斷地要自己加快,他的腿幾乎是不受控製的往前奔跑。

唐秋山精神幾乎崩潰的一刻,他兀得,感覺身體開始發生了變化,接著身體深處,有股新的力量迸發出來,湧入全身各處。

這股力量?!唐秋山心中震驚,這難道就是超越極限之後產生的力量!

他不停奔跑著,大口的喘氣,吸收著周圍的新鮮空氣。

終於,他跑完了最後一圈,雙腿已經打顫,難以活動,他拚盡力氣回到林長卿身邊,便要找塊石頭坐下。

“別停下,繼續做100個俯臥撐。”林長卿眼神一曆,喝止住了正要休息的唐秋山。

“啊?師父,我不行了……”唐秋山抬起稚嫩的臉龐看著林長卿,幾近哀求。

旁邊的紫甲兵也看不下去,忙向林長卿求情;“林師傅,少爺他這麽小,受得了麽?”

林長卿卻不為所動,臉色如鐵,冷的怕人。

“快去,剛跑完不可以立即休息,聽我的,快去!”林長卿的話不容置疑。

唐秋山隻得深吸一口氣,趴下繼續做俯臥撐,做到50個的時候,感覺雙臂就像斷了一樣,再也擠不出半分力氣了。

小獅虎獸“小雨”一直在邊上看著他,時不時地舔舔他的手掌。

“腰挺起來,腿放平,下壓。”林長卿指點著。

唐秋山隻得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壓了下去,可他沒力氣再起來了。他的手臂不停地打著顫,眼角淚水都擠了出來。

“啊——!”唐秋山大喝一聲,想要撐起身體。忽的,他的後背陡然一股白氣竄出,靈氣從後背進入他的體內,暖流溫暖了他的身心,力量再次爆發,唐秋山奇跡般的撐了起來。

林長卿在邊上看著,先是微微一驚,接著微笑點頭:“看來秋山的確是靈童轉世,天生對靈氣敏感,僅僅兩天就已經突破了命門穴,要打通體脈也是指日可待了……”

原來唐秋山身體突破極限,命氣積累,衝破了脊椎第五節的命門穴!

唐秋山雖然仍很吃力,但終於還是做完了剩下的50個。要知道他才六歲,這對他來說幾乎已經是最大極限了。

做完後,他按照林長卿的方法,靜靜打坐,感受著身體迸發出的命氣。身後的命氣在脊椎命門穴的位置盤旋著,漸漸形成一個漩渦,漩渦形成一股引力,不停地吸收著天地靈氣。

夢澤山莊座落在整個漢良城靈氣最為充沛的地方,靈氣的濃度也比其他地方濃厚數倍。

靈氣不斷地在命門穴聚集,漸漸地充斥到體脈各處,衝擊著各處大穴,但穴關牢固沒有受到絲毫撼動。

“看來積累的命氣還是不夠啊,還需要繼續修煉才行。”唐秋山打坐完畢,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唐秋山起身,試著舉起了一塊大石,足有五六十斤,雖有些費力,但還是舉了起來。

在一邊的林長卿靜靜地看著,心中激動:“沒想到……秋山僅僅打坐了十分鍾,就已經恢複了氣力。真是曠古奇才,恐怕數千年來也是第一位吧……”

修煉了一天的唐秋山回到內堂,見到母親正在堂內和丫鬟下棋。

唐秋山對圍棋很感興趣,趴在近處觀看。

他的母親步蝶舞當年也是一位才女,此刻她擺的棋局,精妙無比,細細看來,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長生。

唐秋山自幼聰慧,於圍棋一道也學得幾分,眼看棋局精妙,不禁拍手叫好:“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