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寂寥、哀傷,還有絕望。

這裏的空氣中似乎『蕩』漾著莫名的元素,如垂暮的巨獸留下了的歎息,不甘地咽下最後的氣息,隻留下久久無法合上的猙獰。

“啪嗒……啪嗒……”

輕快地腳步聲不合時宜地出現,轉眼間被淹沒在這般死寂之中。

剛踏入此地的沈雲頓覺一陣『毛』骨悚然,似乎有雙猙獰而布滿血絲的巨眼隱藏在暗處窺伺著自己,後頸處一陣惡寒,前踏的腳掌頓時僵硬在半空,久久不能落地。

一路披荊斬棘,遇神斬神,遇佛殺佛,輕輕鬆鬆地走出了背後看似巨大,其實隻屬於天災森林外圈的所謂“亡靈之森”,沈雲踏入了另一片領域。

沒有樹,即使是枯槁腐朽的小樹也不見一根,視線可及範圍內,一方方石碑埋根而立,數量……無可計算。

“墳墓而已,連骷髏都能動的世界,莫非還怕有鬼不成?可是這種感覺……”

強烈的窒息感從腦中傳出,這是直接作用於大腦的感覺。

“原本以為再也不會有這種感覺了……這具身體應該不需要呼吸就能存活才對……”

恐怖……絕望……

“要死了嗎,這種感覺,是第二次了吧?莫名其妙啊,至少也要有著像西瓜一樣爆開的可能的死亡方式啊……西瓜……開玩笑呢……真夠無聊……”

“玉兒!!!”震撼了整個墓地的聲音響起,誰又能想到這隻是呼喚軟妹子的救助的聲音呢?

粉『色』的妖氣頓時彌漫開來,瞬間包裹住沈雲全身,形成了一路上慣用的妖氣屏障。那股莫名的壓力感頓時消散無蹤。

“咿呀?”玉兒一個前躍,擋在了沈雲的麵前,仔細地掃視了一周,卻沒有發現任何危險,有些奇怪地回頭叫了聲,以表達自己的疑問,卻驚訝地看到主人已經坐倒在地。

“呼……呼……”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呼吸著其實不需要的氧氣,沈雲的心情才漸漸平靜下來。

“我還很弱小呢。”看著一臉疑『惑』的玉兒,沈雲第一次生出了這般的感覺,“即使有她的保護,也差點死了呢。”

“咿呀?”

“沒事了,隻是感覺到奇怪的壓力,不過似乎對‘妖’無效,妖氣屏障就不要撤走了。”勉強站了起來,卻覺得全身骨架都要散架一般,不過這並不是重點,“去那裏吧,我感覺到那股壓力是來自那裏的。”

“哦。”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玉兒看向了沈雲所指之處。

那裏幾乎是這片龐大墓地的中心了,一方高達十數米的墓碑屹立其中,直指蒼穹。仔細看去,能發現它周圍那些稍矮的墓碑隱隱有向它傾斜的感覺,直給人以眾星捧月之感,或許,用朝拜更加確切。

在玉兒的攙扶下來到那方墓碑之前,沈雲努力觀察著這墓碑。與周圍的墓碑不同的是,歲月並沒有在它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跡,在它身上找不到半點的裂縫,隻有那種不散的滄桑氣息證明著它經曆了恒古歲月的洗禮。再看除它以外的墓碑,即使是離它最近的幾方五六米來高的墓碑,它們的碑身也布滿著裂痕,甚至原本刻在墓碑上的碑文也被歲月腐朽得隻剩下略微凹陷的痕跡。

“等等,碑文?”仿佛想到了什麽,沈雲暮的抬頭,在那十數米高的碑身上尋找著什麽,“沒有,果然沒有,這是無字之碑!”

墓碑的側壁有無數骷髏陽刻其上,這些骷髏皆為人形,四肢交錯,身軀重疊,隻有空洞的眼眶都麵朝上方,似在爭先恐後地追逐著什麽。底座雕有飛禽走獸,不過皆為骨獸,其中一條大肚三頭的西方巨龍尤為顯眼。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這樣一座巍峨的墓碑為何沒有碑文?甚至沒有墓主之名。”輕輕地『摸』著自己不見一點胡渣的下巴,萬分不解湧上心頭,“莫非是墓主死的太突然,來不及刻字?還是說……墓主還沒有……死?”

黑暗天幕外,黃昏的『色』彩已經退去,換來的是血一樣的紅,血月當空,宣示著夜晚來臨了。

“咯……吱……沙……沙……”

陰森的聲音隨之響起,陣陣陰風吹過,沈雲甚至能感覺出自己後頸的肌膚已經冒出無數的顆粒,忍不住哀嚎道:“沒這麽倒黴吧,該不會真沒死?”

仿佛是在回應著他的呼喚似的,遍布荒野的墓碑前,黑褐『色』的泥土一點點被翻開,無數隻幹瘦的手爪探了出來,黑亮的指甲隱隱泛著幽光。地麵開始顫抖,就如同馬上要塌陷一般。

“還……還不是一隻沒死?”隻覺腳下一陣震顫,沈雲一個趔趄便坐倒在地,眼睜睜地看著無數手爪一點點暴『露』在空氣中,緊接著是一顆顆頭顱,這些頭顱上有散落的幹枯發絲披下,卻遮不住鐵青的臉龐,布滿血絲,甚至可以說是血紅的眼睛無神地直視著前方。這種呆滯的目光,雖然血紅卻不嗜血,如果隻有一雙,卻也不會帶來什麽太大的壓力,然而……若是這數量達到成千上萬呢?

白骨精沈玉已經本能地護在了沈雲麵前,如同護犢的老母雞般掃視著不斷爬出墳墓的僵屍,如果這種生物能被稱之為僵屍的話。如同老嫗般佝僂的身子,長及膝蓋的雙手看似無力的垂下,行走間步履蹣跚,無足無措。這是與傳統意義上四肢僵硬頭不低,眼不斜,腿不分亦不彎的僵屍完全不同的生物。若不是那如僵屍一般不會腐爛的軀體,“喪屍”顯然更適合用來稱呼它們。

粉『色』的妖氣已經開始彌漫,從玉兒那嬌嫩的臉頰上,沈雲分明能看出一抹凝重。顯然,眼前的僵屍與之前的骷髏們並不在一個級數上,至少那些在白骨鞭下化作糜粉的骷髏們,即使數量再多也是沒有威脅的,因為它們遠遠無法破開妖氣屏障。

無論是從質量上還是數量上看,這些僵屍的威脅『性』都遠超之前的骷髏。

幸好的是,那些僵屍在爬出墳墓後,似乎因為妖氣的遮掩,並為聞到生人的味道,在一陣漫無目的的遊『蕩』後,便愣愣地停在了各自的墓碑前。然後其中一隻個頭稍大的僵屍仰天發出無聲的長號,一顆圓圓的珠子自口中飄起,懸浮在頭頂。下一刻,一抹光華自虛空中閃現,沒入了那顆珠子之中,在珠子表麵流轉了幾圈後便逐漸黯淡下來。緊接著,一道又一道光華在流轉間被吸入。

隨後,像是明悟了什麽,一隻隻僵屍陸陸續續地開始吐出圓珠,反複吸收光華。

“這是?在修煉嗎?”沈雲喃喃地低語道,完全忘記了自己還坐在地上。這種吐出內丹,吸收月華的場景已經無數次地出現在了各種影片、遊戲中乃至小說中,“不會錯的,一般在這個時候都會有人或獸冒出來搶奪內丹的吧……”

還好,這種煞風景的發展路線並未出現。眼前的景觀實在是宏偉壯觀,想象一下成千上萬的圓球懸浮在空中閃爍著各『色』光芒,這些僵屍的屍丹顯然繼承了死前的屬『性』,除了代表光明的白『色』之外,就連代表空間屬『性』的琉璃『色』都能找到。沈雲已經看得目瞪口呆了,幾乎忘卻了自己生在僵屍堆中的事實。

血月伴隨著黑夜而來,血『色』的光華灑向天災森林,卻被黑暗天幕所遮擋,隻有一塊地方未能遮擋住血月的侵襲,那裏散發著斑駁陸離的光彩。

這片在天災森林內顯得格外突兀的光彩,卻並未引起其內亡靈的注目,因為它們已經習慣了每月一次的燈光晚會,更因為那裏存在著它們無法抗拒的恐懼。

即使周圍有光彩閃爍,這高達十數米的墓碑周圍依然是一片黑暗。此時此刻,沈雲正出神地望著前方的光彩,白骨精沈玉也怔怔地看著,畢竟隻是剛出生的孩子啊。

就在這時,一隻手掌從黑暗中悄無聲息地探出,緩緩地落在了沈雲的右肩。

這隻手掌蒼白而幹瘦,猶如皮包骨頭般的肌膚被鼓脹的青筋撐起,手指的關節處高高的凸起,尖銳的指甲奇黑無比,那種黑『色』濃鬱地似要滴下來一般。

這是隻有力而危險的手掌。

一向對危險有著強烈感知的沈雲完全沒有察覺到它的到來,對氣息感應相當敏感的玉兒也沒有一絲反應。

直到那隻手掌完全探出黑暗,穩穩地落在了沈雲的肩膀上,包裹住沈雲的妖氣屏障甚至沒有一絲波動,隻因為這隻手掌是直接破開了空間,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沈雲肩頭。

下一刻,沈雲隻覺得肩頭一疼,眼前一陣虛幻交織,整個身子就如同穿花引蝶般被拉扯而去。當他再次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已經出現在另一個地方。身旁有著一方高約五六米的墓碑,腳下是極度鬆軟的泥土,就像是剛被掩蓋上的空洞。

隨後一股惡臭從身後湧來,直讓人窒息。

毫無疑問,自己是被抓了,而且身後的僵屍正是從腳下這片土中鑽出的。

“不過,它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這般抓住我又有什麽意義?難道是喜歡吃活人的僵屍?”想到這裏,沈雲就一陣惡寒,或許是幾度生死的緣故,此時此刻,他居然初期的鎮定。

不過很快,這種鎮定就維持不下去了,不是因為出現在脖頸上的那隻手掌,也不是因為那隻手掌的驟然縮緊,即使是捏斷了器官,他也不會因為窒息而死。

隻因為他看到了前方正在戰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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