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張入雲此刻功行大造,雖未得陸地神行,也已相去不遠,這一路上雖是遙遠,但他卻隻用六日功夫,即已到了安徽境內。wWW、qUAnbEn-xIaosHuo、cOM張入雲本因未盡得白陽圖解,心下有些內愧,想直奔鄂州與浮雲子計較一番再作定奪,無奈路經安徽地界時,終是忍不住心上掛念隱娘遺體與穀中幼小的青蓮,再又看了看百寶囊中相攜的化蛇劍,欲將神劍藏在百花穀中再行上路。當下他自覺為自己找了一個不錯的借口回穀,旋即改了方向,徑往密林中的山穀奔去。

此時的張入雲一身輕功本領,便是當日隱娘在世,隻怕也是不承多讓,雖是百花穀地處於群山之中,也再難不倒他。當下隻用了兩個時辰,便行得百花穀入口處,不想待他剛一入陣便為穀內值守的婦人發覺,為此上張入雲兄倒得一番驚訝,不由不佩服隱娘諸多機巧。現如今自己一身輕身本領,真已算入化境,竟也能被一尋常婦人發覺,驚歎之下,卻早被那女子認出,一時不免一番禮敬,倒讓張入雲好一番尷尬。

那女子因張入雲地位尊榮,欲拉了火箭號令穀內眾女俱來相迎,卻為張入雲伸手阻住,一時言道自己無意打擾眾人,隻由她一人在前引路即可。

待穿過樹林後,張入雲發覺隻兩年功夫,穀中景物已是比先時繁盛了許多,兩旁的村居直比自己行前多了一倍不止,且還得精巧修繕,比以往好看太多。穀中女子賴以為生的香田也比先時多出一半,且各色莊稼盡皆長勢喜人,但還有些餘閑境地皆被穀中女子布置異境。一路上看得張入雲得頭不已,隻奇怪這些女子怎有這麽多的心思本領。

隻是二人入得穀內行走多時,卻難見人跡,張入雲心上奇怪,忙問那守值的女子。

就見女子答道:“公子不知,這幾日裏除護守山穀入口與主人靈柩重地有人職守外,但凡是有空閑的姐妹都到翠微姐姐那裏幫忙織雲鳳錦了!”說到這裏,好似忽然忘記了什麽,忙補答道:“哦,婢子忘了說了,還有就是除了小主人與叮氏二位姐姐三人,卻不用幫忙打理!”

她話才剛說完,張入雲就見遠處山間有些異動,抬眼望去,就見穀上懸崖邊竟有四點人影在往來躥動。但見兩人在前,兩人在後,隻是當中有三人輕身功夫絕頂高強,而落在最後的一位雖也是一身上佳身法,但與另外三人相比,卻終是差得多矣。

值守山門的女子隨著張入雲眼光望去,雖是瞧不得真,但穀中女子隻有兩人敢如此胡鬧,一時忙笑與張入雲道:“公子快看,小主人和叮當姐姐又在玩鬧,正引逗的瑛姑首領與叮靈姐姐滿穀追逐呢!”話聲才剛說完,就覺一道清風已滑過身旁,耳畔又聞得人說道:“多謝姐姐引路,到了此地在下已盡知路徑,不敢再做勞煩了!”

待那女子回首看時,卻見張入雲已是一個旋風,直衝出幾十丈高遠,正向著崖上追逐嬉戲的四人奔去。

當下張入雲隻三兩縱便已可聽得四人中瑛姑傳來的呼喚聲,隻聞她與奔在前方的青蓮;道:“小主人再莫犯險自棲鳳石出穀,賞雪姐姐說了,這幾日恐有異人前來,今尚不知是敵是友,主人還是在穀中玩耍才好。”說著又嗔怪起叮當道:“叮當,每次都是夥帶著主人亂跑,真若出了事,我看你怎麽在老主人麵前交待。”說完又見前行二人隻一路飛奔絲毫不理會自己,隻得側身與叮靈道:“叮靈,還是你快去將她二人攔下,青蓮這日子來輕身本領大進,我是追趕不上了!隻能靠你轄製她倆!”

叮靈聞聲,隻一點首,一時腳尖一點,竟是憑空躍起,飛起空中,當下隻在空中遁走追逐二人。青蓮此時回首見叮靈竟得飛身追逐自己時,一聲尖叫卻將身旁叮當也嚇了一跳。再回首見自己姐姐憑空追來,也是一慌,眼見這般下去定要為其擒住,忙也一個起身遁在空中,隨手又將青蓮帶起,二人一同並肩飛行。雖是青蓮還不會飛行馭氣的本領,但她身來異質,為叮當帶在空中竟不顯負累,她人小膽大,當下至得空中卻是一陣歡笑,並不害怕。

叮靈雖遁光較二人迅速些,但到底擔心青蓮安危終是不敢過於激進逼迫二人,一時隻見三女在空中四處飛躥,而身後的瑛姑早已被拉下老遠。雖聽得空中陣陣銀鈴般的笑聲,卻怎樣也跟不上三人腳步。

正當叮當與青蓮玩的開心之際,卻忽被叮當瞧見一人也往自己身前躥了過來,待定睛看時,旋即眉開眼笑,手腕一番竟將相扶的青蓮甩過一旁,直丟進身後叮靈的懷裏。嫣然回首卻與眾人嬌笑道:“阿雲!阿雲回來了!”說完隻將身一潛,已是流星般的栽入正自迎身過來的張入雲懷裏。

張入雲見叮當來的甚急,自己又在空中,防兩人危險,忙伸手擎住起臂膀。未想兩年功夫不見叮當也得功力大進。當下隻一與張入雲手臂接觸,竟得就勢滑過,一個鷂子翻身便已安坐在張入雲的肩頭。此時張入雲身形比兩年前要長大了不少,叮當安居其上卻是愈加的自在舒服。

青蓮此刻正在為叮當臨時將自己甩給叮靈而嗔鬧,再見原來是張入雲回欲,卻忙止了嗔容,心中忐忑反倒有些羞答答地挨著叮靈落下地麵。

此時眾人身後的瑛姑已得空奔至眾人麵前,遙見張入雲歸來,大喜過望,忙俯身跪下欲行大禮,卻早被張入雲手底施動氣勁將其身子托起,麵上略帶嗔惱隻道不用。

後瑛姑再見叮當竟端坐在張入雲肩頭上,往日隻自己三人與張入雲相處時,還不怎顯。隻是此刻在青蓮麵前叮當還是一如既往,瑛姑卻是大覺不成體統,忙喝令叮當下來。未想此刻叮當卻已是在張入雲長大的身上一路嗅行,一時鼻尖晃動,至後在張入雲腰間的百寶囊上止住,再回頭與張入雲嬌聲道:“阿雲!好香!我要!”

張入雲知叮當定是聞見自己寶囊中冷香丸的香氣,雖是她與桃花扇二女一樣的舉止,但氣度卻大為迥異,一時甚覺好笑,因知自己熬不過她,隻得探手入囊取出一粒冷香丸與她。後再看叮靈也在身旁,不願厚此薄彼,當下卻又再取了一粒拋給叮靈。

叮靈接過丹藥也是如自己姐妹一般的一陣嗅動,便已知乃是靈藥,臉上一喜,忙一如叮當一般也是即刻丟入口裏囫圇吞下。待藥力流入體內,旋即打了個哈欠,隻一個懶腰伸過後,雙目便是一陣神光充盈。隻看得身旁青蓮一陣驚異,她與二女相處日久,往常總是同憩同止,因見二人服得丹藥後,很得補益的樣子,卻也將目光盯向張入雲手,顯有些窺伺之意。

張入雲見她心動,卻笑道:“叮靈姐妹體質有異,所以才有這些異舉,青蓮你和她二人不一樣,隻怕吃了這冷香丸也是不得什麽好處呢!”

如此青蓮才得止了心中念頭,一時間走近張入雲身前福了一禮,口稱舅舅。

張入雲離穀已有兩年,行時青蓮才隻十歲,如今卻已是位少女了。她從其母親身量甚高,現隻比瑛姑略矮了一些而已,除臉上仍有些稚氣外,觀其麵容竟是與隱娘有七分像似,當真花容月貌,豔蓋群芳。雖帽身邊三位女子也是絕色美人,但與其相較,卻總是差了一籌,生生是被青蓮比了下去。

張入雲見她才隻這般年紀便已得這般姿容,如再過兩年長成大姑娘了,卻不知還要秀麗成什麽模樣!他現在貴為其舅夫,見青蓮貌美又得任性,卻是心中止不住的有些為她日後擔憂,生怕為江湖不屑的登徒子誘惑了去。雖也知此般作想有些無謂,但凡為人父母者都是為兒女極盡心思,張入雲受隱娘重托,實則將青蓮看做自己的女兒,且他生性行事沉穩,一時想得多了不由籠起眉頭,反讓身上叮當看出些氣氛,忙口底喚他道:“阿雲,你這是怎麽了?”

張入雲聞言這才從一番臆想中跳了出來,想到自己竟當著眾人麵胡思亂想,讓眾女隻倨守在一旁等待,很有些不好意思,隻是轉念間卻又將青蓮的安置一事放在心上。今日他已是見到了的,以瑛姑一人已是轄製不了青蓮,縱是有叮靈幫襯,但從中又多了叮當一人作梗,如此一來兩廂抵消,卻是張入雲不得不作一番煩惱。

一時間瑛姑欲率眾人先回瓊花殿歇息。未想張入雲卻先提出要到淬玉岩上先看護隱娘的遺蛻,眾女聞言忙肅了聲,卻是分開左右在前引路,隻叮當仍是不管不顧,還是騎在張入雲肩上一路作耍。

張入雲因先時聞守值女子曾言穀中一應女子都在翠微的統領下縫織雲鳳錦,此刻得空正好與身旁的瑛姑詢問,到底內裏是樁什麽緣故。

瑛姑不想張入雲才剛入穀便已知這穀內一樁大事,不由心中有些忐忑,趕忙回首俯身道:“瑛姑正為此事專擅,而心上不安,今日主人回穀,正要領公子的責罰!”

張入雲見她說的慎重,倒是心裏有些好奇起來,他素知瑛姑的心性,當下隻先將其扶起,再安慰她道:“不需如此,我知你做事向來沉穩,真若穀中有甚不好的事發生,你也定是盡心竭力避免。這兩年我不在青蓮身邊,你和眾姐妹將她撫善的很好,真是辛苦你們了。你且先把這雲鳳錦一事和我細細的說一說,我絕不得怪你!”

瑛姑見張入雲軟語相慰,又是張口即說眾人辛苦,想著轉眼兩年過去,張入雲才得歸來,一時眼睛卻是紅了,當下忙用衣袖遮掩,卻早被叮當看出,隻一路的伸出玉蔥般的手指刮著粉嫩的臉蛋笑話她。瑛姑見此又是羞紅了臉,又不擅與人爭辯,隻一路相引,細訴內中事。

原來自張入雲走後,穀中一切均由瑛姑四女統領,四女中除聞雨略顯憨厚外,都是心思靈巧,獨擋一麵的人物,隻數月的功夫便將這百花穀整治的好生興旺。

因穀中四季常春,雖隻有數十畝香田,但一年卻可種三季水稻,且所獲極豐,不但可自給自足還多有富餘。故此隻種了兩季後,米倉即已裝滿。瑛姑四女商議,如此這般多勞無意,反將香田輪種,間或種植各色瓜果菜蔬,以保良田豐沃。好在隱娘行事縝密,事前已收集了各色瓜果種子散放在穀中生養。

穀中女子皆是來自南北各地,在百花穀中一來有些空閑,二來在瑛姑四人統領下行事也均可隨意,往往思念家鄉飲食,而各自在田中種植各自家鄉土產,待收獲後還各憑技藝本領,醃製調配成各色小菜蜜餞香醬,反正穀中逍遙自在無有外物相擾,一應女子也樂得一嚐口腹之欲。內中隻便宜叮當姐妹兩個,她二人從不幫忙,卻是吃的最多。尤其叮當自少了隱娘和張入雲的約束更是膽大妄為,往往仗了自己可自在飛行的本領夥帶著青蓮出穀,外出不是搗蜂巢便是摘異果,每次外出不將滿嘴吃的通紅,或是肚子痛的滿地亂滾絕不回來。

瑛姑四女為此隻得幾次顛倒穀中陣法約束二人,偏青蓮聰慧絕頂,自得四女兩年來日夜教習,於這玄門秘術更是精擅,雖是叮當為此上不得而出,但她卻在幾日功夫內便將四女苦心布置的陣法識破而從容逃走,今日便是一例,為此上卻讓瑛姑四女煩惱不已。

再說穀中眾女子在瑛姑統領下,修習《落日真經》,俱有進益,雖是穀中安怡用不上各類本領,但自此眾女子平日做臥起止,都遠較往常迅捷,是以雖百花穀內無有男丁,但一應的農事卻沒有一絲滯累。且女子生性心思細膩,心靈生巧,做事效率比男子要精快的多,穀中除各人衣食外用度需自理外,再無外務。如此一來卻落的大夥好大空閑,雖說有《落日真經》的功夫要修練,但因內裏大多是殺伐太重的血腥法門,瑛姑不願眾女習此技法改了穀中祥和的氣質,是以隻傳了真經上十之一二的功夫。到的後來,眾女子當真無事,卻將以往針織女紅重又收拾了起來。

要知這百花穀內為張入雲所救的女子,無一不是乾坤教從各地擄來的靈秀之輩,均是心細如發,聰慧過人,縱有一兩個略差些的,卻又在骨格體材上遠超眾人之上。如此一旦各位女子拾起針線活計,端地是各顯其能,爭奇鬥妍,往往經眾女精心修琢過後的一副刺繡掛在牆上確似是活物一般。其中尤以翠微最為心靈手巧指法出眾,曾有一次經她手底打製的雲燕絡子,竟得繞梁三日而不歇,引逗的群女爭相觀看,直歎為人間神跡。

一年前正值隱娘假死忌辰在際,翠微更是統領眾女直花了一月的功夫,刺了一副萬蝠朝聖圖,待當夜織就,其圖竟得升起五彩霞光,直唬得瑛姑與賞雪怕穀中女子如此炫技易招鬼神,急急用金屬箱籠將那萬聖圖藏了,隔日祭至隱娘遺蛻處,自此後更是號令眾女隻可修琢小幅的手工,再不可這樣齊集眾女心力織就如此神異的錦繡。

不想當夜瑛姑四女夢中便有神女造訪,隻言自己乃百花穀南隅地藏娘娘座下侍書神女,因前日得見群女針跡,將娘娘引逗,特來相告請眾女幫襯做些針線女紅,不知眾女意思如何?

瑛姑與賞雪人較穩重,見此不得不答應了下來,等七日過後,由翠微帶領繡琢了十五方香帕,當夜果有神女顯跡前來提取,一時還奉得金珠玉露做為答謝。眾女惶恐中接了,待第二日天明,見金珠玉露尚在未有變化,這才知真有山中神仙相請眾人,如此才得安心。

隻未想自此後,地藏娘娘竟對群女的手藝推崇備至,經常打發人來求穀中女子的針線,為此上瑛姑等人不敢推辭,隻得悉數接下,好在對方也頗公平和善,每次求得織繡都有回禮相贈,初時金珠玉露,其後還有各色仙果珍玩,翠微心細,每有仙果相贈還將內裏種子留下,移栽穀中種植,雖百花穀中靈氣不比那天府仙境,但即此也已是很有些收獲。

如此這般,又過了半年後,一日百花穀群女正在聚眾賞月,卻忽見山外有一隊人馬竟從空中落下,行時仙樂飄飄,為首八名仙子簇捅著一駕鳳輦降至眾人身前半空處駐定。待撩開車上雲霧樣的宮紗,內裏卻有位身著古裝,頭冠鳳釵的美婦人琅聲與眾女道:“眾女不必驚惶,哀家乃是廣野山中玉敕萬乘地藏神君,連日來多有借助各位之力。你眾人雖是人間俗女但卻無一點塵世煙火氣,大是難得,且針織技藝竟不在吉嶙殿眾神女之下。今我與羅浮宮瑛仙子鬥氣,欲在半年之內兩相較技,織繡一幅祥雲和鳳圖一爭高下,為此想借仗各位助力織就,不知而等肯不肯答應!”

瑛姑一眾此時已被地藏娘娘一眾陣仗驚的目瞪口呆,尋思半晌,也不敢說個不字,至此眾女均回身望向一旁的青蓮時,雖見她小小年紀反倒比誰還沉著,一時竟率眾答道:“神仙娘娘即有所請,我輩俗世女子怎不敢答應,隻是還請娘娘仔細交待內中詳略,不然至時雲鳳圖若有不周全之外卻是民女們的罪過了!”

地藏娘娘見她年紀最小反倒行事最得沉穩,又見她姿容絕世,生生豔壓群芳,為眾女中奇秀,便是自己座下仙女也有不及,一時深愛她,隻盈盈笑道:“不想你這孩子倒是聰明靈秀,我今日且先留下金線玉帛,再有織娘與你等仔細交待,定保不會有妨礙!”說話間,又從玉腕上除下一隻墨綠色的玉鐲交付在青蓮手中道:“此是七星蟄玉鐲,五行避水,又為我佩帶多年,也算是件靈物,今於你算是件見麵禮吧!待日後雲鳳圖織就,可常來我宮中遊玩,你生的這麽美秀,縱是眾仙家見了也是歡喜的緊呢!”言畢隻略與眾人往對,麵擺駕回返天際。

果然鸞駕回宮後,便有一位喚作織娘的仙女與穀中女子交待詳略,且因得娘娘發付,已在事前先送來兩朵金蓮花已做定禮,後又取出一方寬一丈六尺,長三丈七尺的玉帛,一並金絲銀線玉珠更是五數,並草宮花樣,接連指教了眾女十日,這才回轉山中。且自此後時常往來,有時還攜得玉露蜜漿以慰群女辛苦。

自此後,翠微即統領眾女日夜不綴的織繡那一方雲鳳圖,隻是娘娘留下的時限甚緊,即便全心竭力也是有些不夠,為此上全穀女子盡皆出動,除守山與看顧靈柩的女子不得走開外,便是瑛姑時常也要上前幫襯。隻是群女中隻有翠微和賞雪針藝最高,那圖上丹鳳也隻有她二人才敢動手縫繡,是以她二人也是群女中最為辛苦的兩位。如此一來穀中因少了眾女統領,卻是生荒了許多。隻這般倒是便宜青蓮與叮當胡鬧,一不留神二人便逃出穀外,尚幸內裏叮靈還算沉穩,這多日子下來,雖也被她二人搞的雞飛狗跳,但總算沒有出得甚大亂子。

卻說瑛姑說話間提及青蓮怎生淘氣,倒讓小姑娘在張入雲麵前很不好意思,一張俏臉卻是越埋越低,至後竟是將臉貼在懷底再不敢看張入雲臉色。

張入雲未想青蓮竟得這般淘氣,隻是想著一旁正將雙腳在胸前晃動的叮當,卻是苦笑一聲,已知其門徑的來路。想到自己數年後才得與青蓮一遇,卻怎麽也張不開口教訓,再見青蓮臉色,更是提不起一副心腸。隻得笑道:“罷了!青蓮年紀還小,你眾人又都過於愛惜她才得如此,倒也不能隻怪她一人,待日後擇良師教導便再不會這般幼稚玩鬧了!今且先去青蓮母親處祭拜,不要誤了正事才好!”

眾女聞得張入雲提起隱娘自是再不敢多口,至於青蓮見張入雲提及自己母親,卻是一下子紅了臉,眼眶中已略有些濕潤,張入雲見她很有些自悔的意思,反倒臉色上有些下不來,生怕她一時哭了出來,倒讓自己難處。

待張入雲一行人行至淬玉岩時,自有兩位守值的女子從巨岩僻靜處走出見禮,一時二女顯身,倒是將張入雲驚了一跳。原來他方才為青蓮作愁苦狀分心,偶有疏失,竟是未查覺的兩女子從何處行來。要知張入雲此刻功行靈感盡皆大進,二十丈方圓內一草一木的動靜俱都瞞不過他,縱是有草叢石縫中的螻蟻行走其間,也隻要他稍一凝神便可辨個分明。此異能是他在盲目失明的半年裏,耳力嗅覺大增而鍛造出的獨家本領,若問天下英雄隻怕也沒幾人能有他這一樁本事。可現時竟得同時有兩位女兵衛自亂石叢中走出,雖是方才張入雲略將心神鬆動,但就此也讓他驚心不已。

一旁的瑛姑觀張入雲麵色變化,略知其心理,忙從旁解釋道:“公子不知,這兩年來我與賞雪姐姐精研《落日真經》略有小成,是以往日裏得空便祭練了幾樣小乘隱身匿氣的法寶。雖是瞞不過公子這樣的行家,但淬玉岩乃是主人藏身重地,我與賞雪計較,終是小心些為好,所以才將隱身香囊為此地守值弟子攜佩。且這二位姐妹又正好是我百花穀中十六位女子中體質最佳的,是以主人遺蛻處常年由她二人主領守值,說來也真是辛苦她二位。”講到這裏,瑛姑卻又嫣然笑道:“隻是她二人體材雖長的好,針線功夫卻差些,是故沒有去幫襯翠微妹子繡鳳。”

那守值的二女聞瑛姑道其針織女紅不比眾人,卻是立時紅了臉,因她二人在群女中身份略低的一些,此刻在張入雲這位百花穀長老麵前卻生生有些惶恐。

按理穀中每一位女子都曾由張入雲指點過技藝,隻是其時張入雲正思隱娘病危,待隱娘假死過後,卻又一心隻用在教導青蓮和提拔自己罡氣上,對穀中十六位女子除瑛姑與叮當姐妹六女外,至今時卻是毫無映像。當下因聞瑛姑話裏有些異樣,卻將二女略微觀望,果然真如瑛姑所說的很有些與眾不同。

就見其中一高大女子身長竟足有八尺開外,隻比此時的張入雲還要高上三寸,雖還談不上是位女巨人,但女子中身量能長的這般高法卻當真是罕見了。且她一身根骨靈慧,腰馬沉穩,體形雖長大卻未見一絲不靈動的地方,張入雲一見,便知她在外門功夫上,卻是有好些進益可求。而另一位卻又與先一位全然相異,身長不過五尺掛零,隻堪堪到得張入雲腹際,那女子項背好比龍蛇,探足曲步時,身形猶如輕風,一雙眸子精光四射,顯是體質尚佳真氣充盈,便連內力也已修到可觀的境界。

張入雲一見這二人,倒是不由的會心一笑,隻怪這等異人怎生自己在當日日常教導竟毫無印像。此刻回顧往日,當真是過眼雲煙,其時自己為隱娘假死神傷,卻是什麽也顧不得了!

那二女見張入雲看得二人身形後啞然失笑,卻是有些漲紅了麵孔,隻為她二人體像特殊,穀中眾女雖是相處和藹,但也經常拿二女身量開些小玩笑。此刻見張入雲這等模樣,隻以為他也存了同樣的心思,不由地心上有些傷心。

不想正在二女愁苦時,卻聽得張入雲與瑛姑笑道:“如此安排甚佳!你與賞雪俱都能為穀中安全極盡心思,此淬玉岩為隱娘藏身重地,終是安排的妥當些方好!”一時又回過頭與二女道:“這長日子來有勞二位姐姐辛苦了!隻不知二位名姓,嗬嗬,實不相瞞,兩年前我身上諸多煩惱,現如今回至穀中卻連穀中姐妹都認不得了!”

瑛姑聞言忙在旁幫襯道:“這也難怪公子,且穀中姐妹們自進得穀中安居後,大多改了往日名姓,她二人也都在公子離穀後一並改了,公子自是不知。”說話間便手指二女分別道:“她叫女大俠,因是身量高敞很有些男子氣概,穀中姐妹叫的口順了,也就這麽著叫開了!她叫輕風,穀裏除叮當姐妹與青蓮外就屬她輕功最高,因是身材纖弱些,行動時無有一絲響動,後為賞雪姐姐玩笑間便取了這個名字,不過現下看來倒真的很相益呢!”

二女聞瑛姑與張入雲通報自己姓名,忙俯身行禮拜倒在地。

張入雲見此隻袖袍一揮便將二人扶起道:“二位根骨確是有異,我這一次在穀中會稍留些時日。自明日起,你二人旦有閑暇可來我與瑛姑首領跟前,我略有些技藝,欲相機傳授你二人一些,不知二位可還願意!”

二女聞言大喜,忙二番作禮,卻又被張入雲扶起。雖是她二人心上興奮莫名,卻讓一旁的瑛姑與青蓮因聞張入雲有言隻在穀中稍作逗留,臉上卻是添了好些煩惱。

唯張入雲肩頭的叮當因見他連次手底揮動便將二女扶起,以為他手臂底下有甚好玩的東西,卻是取手在張入雲袖內好一陣掏摸,末了想是未發現什麽。竟幹脆落了地,提起衣袖,將個粉藕一般的一玉臂直伸進張入雲的袖籠裏,硬是要摸個明白。她體質有異,又得兩年潛心修煉,一時玉臂舒長,竟可伸至張入雲腋下。雖是張入雲周身要穴可以禁閉,卻也擋不得她這般靈秀的人攪弄,一時忍不住,臉上便因癢的笑出聲來。見此有趣,叮當反倒愈加得勢,叮靈雖是連日來氣息與其妹子日漸疏異,但到底難改往日心性,見此卻也上前與叮當一道攪鬧,此是他三人素日鬧慣了的,一時間不免鬧了好一陣子才得令二女罷手。

青蓮在一旁看的有趣,也是滿心想上前與三人戲鬧,隻是到底兩年不見,張入雲與自己已有些生疏,且她又是隨了隱娘的性子,隱忍半天終是沒有上前,眼前一切俱讓瑛姑看在眼裏,當下隻有些心酸,卻是未敢聲張。

再說張入雲與叮靈姐妹好一番糾纏方的罷休,一行人此刻已是近至隱娘藏身的竹廬,卻是立時肅了麵孔,便連嘻笑無忌的叮氏姐妹也都端了聲,將身退過一旁,隻容青蓮與張入雲行的近前。

張入雲放眼望去,就見竹廬四周荊棘已比往日茂盛了數倍,將個竹廬方圓兩三丈之內,圍得無有一絲空隙。隻是這屋裏屋外依舊是先時的一塵不染,顯是瑛姑眾女常日裏小心守護的緣故,而隱娘仍舊安睡在其間竹**,雖是兩年時光過去,麵容卻沒有一絲見老,細較起來,反比再生時還要顯得年輕一些,胸前一方月隱神符生出的佛光也比先時還要聖潔,潑潑然不止流遍隱娘全身,便連其身下竹榻也受佛光沾染,直如青玉一般的透出溫潤的光華來。

張入雲見隱娘遺體收藏的極為妥當,心上方得一放,隻是胸腹之際卻又在瞬時裏變得煩惱傷重異常,回想自己往日多番辛苦,不但沒有能得功行大進,卻連與自己相苦相倚的香丘也遭人毒手,冥冥之中總好似有一雙無形的巨手,一再的將自己與心愛的人欺淩調弄。

張入雲自幼作想的便是與世無爭的生活,可如今身前萬狀卻隻能容得他長歎一聲,暮然回首,又覺得自己滿身傷痕,反為真正待自己好的人帶來不幸,想到不明白處,隻睜著一雙虎目幾欲滴出血來。

青蓮雖與張入雲相處並不甚久,但在其眼裏,自己這位舅舅卻一直是和顏悅色,從未有過一怒。此時見張入雲臉上淒厲,卻不由的有些害怕。但隻時隔一瞬,便已在自己不察覺之中將一雙小手握住張入雲粗大的手掌。先一時青蓮還有些羞澀,但待將自己雙手握得張入雲溫暖的手掌後,隻覺舅父掌心的體溫與一身的親人氣息似能溫化自己一般。雖是長日以來穀中眾女待自己體貼入微,但卻總不及張入雲來的親厚,一時間安了心,卻是用力摩搓身邊唯一至親的一方的手掌。

張入雲見青蓮竟提過自己手掌安慰自己,此是兩年來青蓮待自己最親密的一次舉止,便是往日隱娘假死,青蓮年歲還小時也無有過的舉動。一時見青蓮眉目恍如隱娘在世,心中好似有一物堵住,竟是過了半日方得啞聲說道:“青蓮放心,舅父一時心思走神,反讓青蓮擔憂了!你且莫多慮,我現下已經好多了!”說完卻又回首看著隱娘遺蛻長歎道:“隻恨我兩年辛苦,卻是收獲極微,反讓好些好人受了大難,又讓你們一眾穀中女子擔心,是我無能,真的是虧對你母女二人!”

青蓮見張入雲在隱娘竹廬前自責,心中一陣激動,忙開口相慰道:“舅舅您且別傷心,當日娘也曾對我說過,救出娘的這樁事難於登天。娘生前隻想讓舅父大人不要將此事掛在心上,能開開心心的活著就好。當日我還小,不懂其中意思,如今我長大了,也知道大人的辛苦了,舅舅您且在穀中住上一陣子,等再過些時日,我本領再大一些,便一同隨你出穀尋機救出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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