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的第二日天明,張入雲果然感覺一身寒露深重,初還不曾覺顯,但直至寒氣直透骨髓髒器,這才知道厲害,接連搬動兩個周天方才將寒露祛除,這還是他平日筋骨打熬的尚佳之故,為此上更對那少女有了些好感。WwW、QuanBeN-XiaoShuo、cOm天空中的雨果如女子所言直到天明時仍舊在下著,但這墓院經兩日夜的寒露洗滌,本就一派清雅安寧的氣質,更是被澆灌的如抹上了一層油彩,青磚綠草,四野幽幽,一脈安祥沉靜的氣氛。

張入雲深愛如此幽靜安寧的所在,搖首歎息,若不是自己有太多心事,倒真願在這墓院中長住。可到底天下間沒有如此便宜事,自己仍舊是一副勞碌奔波命,事態嚴急,定要早日出的這園子才好,沒奈何隻得又仔細留意起那神秘女子的芳蹤。

不曾想,等到了午間時分,多日刻意尋找都不得消息的少女卻於內城西院的牆頭上顯身,看神色倒與張入雲前一日神智不守有些相似,隻挑了一處高地,抱著雙膝坐落在地,兩眼隻望著城院內池塘一帶。一時上張入雲於遠處觀望至少女身影,但見一身素妝好似瑩雪,隻在雨中隨風輕輕飄蕩,一頭長發已被稠雨打濕,幾許發絲散落於姣嫩的麵孔上,拈花指拔弄處隻見她一雙小手白的灼人,秀眉籠蹙,說不盡的愁苦,妙目含煙,掩不盡的哀思,與身後青冷孤寂的古老城樓相映,直如出世仙子,迥不似人間俗境。

張入雲城下猶豫半晌,雖覺自己與那少女還未夠熟稔,但為急於出的這墓院,隻得大了膽子越過界登上了牆頭。一時行近女子身後,提了膽輕聲問道:“怎麽今天換了你來淋雨了?”果不其然,他雖話裏問的很小心,女子卻仍舊沒有理睬他。

“老這麽在雨下靜候,會著涼的。”張入雲又道。

可少女卻隻搖了搖頭,

“能說說你在做什麽?”

過的半晌,少女隻目視前方,靜靜說道:“等人。”

“等人!等什麽人?”張入雲問

少女不語,隻目注著池塘前一處花丘。

張入雲此刻立在少女身後,一時瞥見,心中算度,即回過意,當下暗道:“當真該死!自己於這院中多日隻顧查探少女形蹤,雖覺花丘一帶草葉繁茂些,卻總沒有留心。一時心中有些負愧,忙退了一箭之地,左右無事,隻在自己一麵東城牆閣樓下靜候,但因心中疑惑總不時留意對麵!

直至傍晚時分,張入雲也一直於露台下靜觀其人,卻見眼前坐守高地的少女形影一虛,恍眼間身後就傳來女聲道:“你一直看著我做什麽?”

張入雲自負眼力世間罕有,但一雙神目取視對方這般久,可神秘女子當著自己麵前起身落地於自己身後說話一連串動作,竟然沒有一些查覺,心頭震驚實是無以複加,目瞪口呆之際,忍不住張大了口道:“你!你好厲害的輕身本事?”

可少女卻有一絲將張入雲的誇讚放在心上,隻又在追問道:“我問你話呢!你怎麽不回答?”

張入雲此刻心中正在盤度女子方才身法,心神向往之間已是失魂落魄一般,聞少女追問自己,連聲苦笑不語,當時轉身提起一碗魚湯遞過道:“你也淋了半日雨了,要不要試著吃些東西暖身?”

女子搖了搖頭道:“我不愛吃肉!”

張入雲解釋道:“這也不算是多葷腥的東西,隻是魚湯而已,你要是不樂意隻管喝些湯水就是,倒不用吃肉的!”

那女子聞言皺了皺眉,她雖看似冷漠,其實生來馴良,不欲卻人好意,到底接了過來,先用俏鼻子嗅了嗅,又有些疑惑,猶豫半晌方低首淺嚐了一口。

要知這魚湯幾算的是張入雲五六日烹煮的高湯,這墓院深幽,便地都是難得一見的菇菌,張入雲又是多日無事,閑暇中不免在這一日三餐上加意功夫,雖看似清湯一碗,但著實鮮美,且又不見一些油膩。那少女雖不懼寒,但多時於寒露下浸漬,到底周身有些涼意,她多年不動煙火,此番一得熱食,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嬌軀怯怯與她一身驚世駭俗的本領一些也不相稱,卻又別有一番風情。

張入雲見她起了冷戰,忙問道:“怎麽?是不是不合你口味?”

少女搖首道:“沒有!很好喝!”

張入雲不意對方竟會誇讚自己,當時心上倒是一樂,隻是此女禁忌太多,自己隨便一出口往往便要將其驚走,此刻二人相對得了空閑,反倒不知該與其說些什麽了。

不料今一回反是那女子再度開口道:“好了!我已喝完了!現在你該回我的話了吧?”

張入雲見對於不知不覺中已將熱湯喝完,正在欣慰,忽得女子見問,心中不解,隻得問道:“回答什麽?”

少女薄嗔道:“你這人怎麽這麽大的忘性?我問你怎麽連著好幾天一直尋我?今天又看了我半日?”

張入雲得其提醒這才想起,為自己為對方風度失神,心上好生尷尬,忙笑著遮掩道:“哦!你問的是這樁事啊!這裏隻有我們兩人,我不看你,又能看誰去?至於到處尋你,是因為你是此間主人,我還有好些事不清楚,自然是想問你求個明白!”

女子搖頭道:“這裏也沒什麽,隻不過就是一處極大的墓園子,常日裏都沒有人來,所以特別清靜罷了!”

張入雲見她首次平心靜氣的與自己說話,當下又道:“可要命的是這墓園不但沒人進得來,我們也更加出不去啊!”

女子見張入雲麵露心焦作急的樣子,一時打量了他兩眼才道:“這裏有什麽不好嗎?你才來的幾日,便隻一心想著出去了?”

張入雲見她倒沒在意與自己同處一城,心中思量倒有些安樂,再低頭想了想,但聽得少女一言,又覺得平平無奇的話,卻又藏了些人間道理,一時自感身世,尋思良久方淺淺笑道:“其實這裏是挺好的,不過我實在有些要緊的事留待著我去做,外間還有人在等我,我若一直留在這裏,會耽誤好多事情的!”

少女疑問道:“有人在等你?什麽樣的人?”

張入雲沉思半晌方答道:“朋友!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

少女追問道:“朋友?你有很多朋友嗎?”

張入雲不想對方會有此一問,為此倒真是低了頭仔細想了想,方答道:“起初是不多,不過現今算來,真的是有好些呢?”

少女羨慕道:“真好!不像我,隻有一個!”

張入雲聞言心中一動,遲疑了一會兒,方大了膽子問道:“哦!哪他人呢?”

少女憾聲道:“走了!”

張入雲問:“走了多久了?”

少女哀聲道:“走了好久了!”

得此言語,張入雲自然而然地便想起了內城池塘前的花丘,雖幾番掙紮,但終忍不住道:“萬一!我隻是說萬一,他要是一直都不會回來呢!”

少女聞此話,皺起眉頭,隻將如煙霧一般籠翠的秀目盯著遠方天空半日,方沉了聲說道:“沒關係!我可以一直等!”

張入雲聞的女子這一句話,不由心上一陣觸痛,隻歎息道:“所以,你才不離開這園子的嗎?”

少女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也不全是!外麵太危險了!還是這裏好!這裏什麽都不缺,又安靜又祥和,不是很好嗎?”

張入雲不由又是一聲歎息

這一回倒是換了女子起了些驚異,便問他道:“你怎麽了,怎麽老是歎氣,心裏不舒服嗎?”

張入雲強笑著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才又問道:“到了現在,你總可以告訴我,你姓什麽,叫什麽名字了吧!”

猶豫了一會兒,少女才不很樂意地答道:“我姓紫,名字是祥天。你叫我紫祥天就可以了!”

“紫祥天?”張入雲念叨著,又問:“你是不是應該還有一個同胞姐妹?”

不料紫祥天搖了搖頭,一臉茫然道:“沒有啊!一直都隻有我一個人,從來也沒聽說過我還有姐妹的!”不過話至此處,卻又見她臉上露出煩惱的神色道:“我不喜歡你老問我的來曆,你要是再問的話,我就要走了!”

這一招果然很靈,張入雲忙開口賠聲道:“你要是不喜歡我問你?哪你也可以問我的來曆啊!”他見紫祥天幾次隱瞞自己身世,又想著太行夫人那般凶莽橫性的脾氣,雖還不知眼前佳人遇的那些不快,但到底知道內中定有周折,眼見難得對麵佳人開了金口,怎麽說也不敢再招惹對方。

誰知紫祥天卻對此一無興趣,仍隻道:“我對你的來曆也沒什麽興趣,一個人在世知道的越少越是快樂!腦子裏裝了太多東西和事兒,隻會讓人心增煩惱的!”

張入雲不料她竟沒有一些欲求,雖覺有些淒然,卻又有些羨慕,於是道:“你說的不錯,有些事確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不過你我自此以後就是鄰居了,低頭不見抬頭見,總有見著麵的時候,到時見了麵一聲不對,難免有些尷尬,總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開口打聲招呼的。

少女聞言作了難道:“所以我才說了要分開兩邊各自居處的嘛!你這人好羅嗦,萬一要是見了麵,隻當沒看見我就是!反正我就是這麽做的!”

張入雲笑道:“那萬一要是你生了病了呢?或是需要幫忙的時候呢?”

少女不樂道:“我不會生病的,再說這裏什麽都不缺,又沒有什麽危險,沒什麽要你幫忙的!”

張入雲從不善於和女子應酬,眼前女子雖還算溫和,但卻處處一副拒人於千裏之物的意思。無奈之下,隻得老著臉說道:“那就不說你,我沒你這般大的本事,在這裏墓院裏時間長了,難保不生病,到時候我要是想尋你幫忙呢?”

聞此少女倒是有些猶豫,隻用細嫩玉白的尖指繞動自己輕垂於胸前的發梢,做了好一陣難方道:“這倒是個難題!實在不成到時候你就喚我的名字,這墓雖大,不過我耳朵倒還好,你頂多喊到第三聲,我多半就會到你的麵前了!”

張入雲見對方果是心中不藏一物,直為自己相欺對方純良有些愧疚,但心中卻又實在感激,當下隻樂道:“你心眼倒好,如此,我就先謝謝你了!”

不料紫祥天卻仿佛有些不樂意,雖不曾改口,但到底有些不悅,嘴角撇了撇直嗔惱道:“你這人又愛吃肉,又愛說話,還又這麽多麻煩,唉!真是好煩人呢!”

張入雲自小到大,雖受的委屈無數,但卻從沒有受人這般奚落,一時聞的對方語聲溫柔的怪責自己,雖臉上有些發熱,但心上卻又一片溫暖,隻覺得眼前佳人含嗔薄怒的舉止,竟是世間難以描述的美景。(全本小說網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