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麗娜的擔心
寂靜，是夜晚的營地最貼切的形容，在一片幾乎不存在任何形式生命的環境裏，寂靜就是唯一的旋律。營地裏並沒有點燃營火，在炎熱的北方，尤其是在炎熱的死亡森林裏，並不需要火焰來溫暖身體，在恐怖的生靈禁地裏，也不需要火焰來驅散猛獸與蚊蟲，因此營地裏連火焰燃燒的爆裂聲都沒有。在這片靜的讓人發瘋的世界裏，耳邊能聽到的，是岩石內部龜裂的聲音，是碎石隨風滾落的聲音，甚至是黃土飄上空中又悄然落地的聲音，當然，依稀也可以聽到少女們均勻的呼吸、睡夢中的呢喃，以及某隻獅子熟睡中低沉的鼾聲。
營地裏一片昏暗，隻有營地正中點亮著一盞晶能燈，照亮了中心區域狹小的範圍，這當然不是因為某位女騎士為了節省晶石而做出的決定，或者說，不全是？主要的理由，還是因為沒有必要而已。是的，並沒有太大的必要把營地裏照的太亮，因為對於這隻隊伍來說，很多時候索敵已經不再是靠眼睛了。
在營地的圍牆頂部，各個方向上安裝了十二個樣式有些奇怪的晶能槍管，槍口一致對著營地外，還在有規律的自動搖擺著，除了機械師之外，估計沒有什麽人能知道這些晶能槍是如何索敵的，但隻要營地外有任何大型物體移動，覆蓋了這個角度的晶能槍都會第一時間射出晶能爆彈，無論移動的物體到底是什麽都一樣。大家並不擔心會造成誤傷，一方麵是因為這裏幾乎不可能有友軍接近，另一方麵來說，就算是有友軍存在，能順利走到這裏的人，也不會被晶能爆彈傷到。晶能爆彈的存在，更多隻是為了預警而已。第二圈的防禦，是一百三十六個魔法符文。這些魔法符文組成一個古怪的法陣，覆蓋了整個營地的範圍。任何踏入法陣範圍的行為，都會觸發對應地點大範圍的火焰爆發，就算是最強大的盜賊，除非可以在半空中飛行，否則也很難在不觸發法陣的情況下入侵營地。
兩重防禦加起來，幾乎可以讓營地裏沒有警戒力量也可以保證安全了，然而為了保險起見，還存在著第三重警戒措施。其實第三重警戒不需要隊伍進行任何準備。營地外大片的礫石就是最好的警戒措施，這些礫石大量堆積在地表，隻要踩在礫石上移動，就不可能不製造出聲響，而聲音在如此寂靜的世界裏會變的格外明顯，哪怕幾百米外礫石碰撞的聲音，也可以輕易被營地裏的守夜人聽到。三重防禦之下，按照潘尼斯的說法，就算是當代最強的沙人刺客阿斯克，也不可能悄然侵入營地之中。更不用說其他敵人了。
在營地的內部，潘尼斯半躺在原本營火位置的旁邊，借著晶能燈的亮光捧著一本書消磨時間。在他身邊幾米外，一身白色牧師袍外罩皮甲的光頭女牧師，正在揮舞著釘錘圍著營地中心不時的巡視一圈。在外人看來，這兩個守夜的人實在是太不負責任了，但是了解他們的人對於他們來說，這樣守夜並沒有什麽不妥。牧師少女巡視的時候，雖然沒有攜帶任何強力燈光以照亮營地的每個角落，然而她眼角的能量波動，卻很明顯的顯示出神術真實視界正在有效運轉。神術之下，即便沒有燈光。目光所見的一切都可以真實的以黑白兩色反饋到少女的腦中，任何幻術和隱身都無處可躲。至於潘尼斯。雖然隻是懶洋洋的團在營地中心看書，但是以他的敏銳感知，這種靜夜裏，他甚至可以聽到一兩公裏外的腳步聲，比任何防禦警戒措施都更有效。
巡視中的麗娜像是感應到了什麽，突然拉起牧師袍後的兜帽，罩住了自己的隻長出一兩厘米長頭發的頭頂，警惕的目光向四周看了看，用壓到最低的聲音充滿懷疑的說道：“我總感覺有一道充滿惡意和嘲弄的目光在盯著我的頭發，肯定是你做的吧，潘尼斯。”
“噗哈哈，不不，我真的沒笑，我怎麽會做這種事呢？”潘尼斯眼神飄忽的避開麗娜的怒視，揚揚手裏的書說道：“你看，我這不是正專心的看書呢嗎，一點都沒有分心，哈哈，哈哈。”
“哼，別想蒙混過去。”牧師少女做了個可愛的鬼臉，威脅般的揮舞著白皙的拳頭說道：“現在怕吵醒大姐她們，就先饒過你，等天亮了再和你算賬。”
“我真是無辜的啊。”潘尼斯一臉委屈的嘀咕著，不過嘴角的笑意卻怎麽也止不住：“其實，有時候我覺得你還是很明智的。”
“什麽？”麗娜疑惑的問道：“怎麽突然說起這個，我哪裏明智了。”
潘尼斯咧著嘴指指自己的頭頂，古怪的眨著眼睛說道：“這裏這麽熱，隻有像你這樣才能感覺清涼一點嘛，你應該建議她們幾個都學習你的樣子，把頭發……喂喂，你可是在巡夜呢。”
“混蛋潘尼斯，你給我等著。”守夜的責任讓牧師少女無法騰出手對潘尼斯加以製裁，隻能不甘心的怒哼一聲，扭開頭不去看他傻笑的臉。
“怎麽樣，不困了吧。”潘尼斯臉上還是那種讓人很想打人的笑容，重新躺下來翹起腿，揮著手裏的書說道：“你那個卡特琳娜姐姐，過去的經曆可真是豐富啊，我總算知道你現在這麽瘋瘋癲癲的是為什麽了。”
“是嗎？嘿嘿。”這一次牧師少女並沒有生氣，隻是用看死人一樣的眼神，憐憫的瞟了潘尼斯一眼說道：“卡特琳娜說了，明天早晨她會鼓勵血女找你活動活動身體的，而且我也答應了。”
“喂，你這樣做真的合適嗎？”想起那個瘋狂嗜血的女人潘尼斯就一陣頭痛，用手裏的書蓋住臉呻吟道：“啊，我受傷了，所以從明天開始我要臥床休養。”
“哼，到時候就讓你真臥床。”麗娜皺皺鼻子，調皮的笑了笑，顯然心情很愉快，輕輕地哼著不知名的兒歌，繞著營地又巡視了幾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低聲說道：“潘尼斯啊，前一段時間，就是咱們和那些半神們還在一起的時候，你是不是有心事？”
“我一直都有心事啊，每天都有。”潘尼斯頭也不抬的說道：“從早晨起來我就要琢磨，今天吃什麽？今天去哪喝酒？今天去偷窺，不不不，是去欣賞哪裏的美女，研究這些可是很消耗精力的。”
“跟你說正經事呢，不要開玩笑。”麗娜翻了個白眼，不過雖說是在交談，目光卻依然盯著營地的外圈，背著身說道：“我有感覺，當時你想要和我們說什麽，最後卻什麽也沒說。”
“還真像她們說的，你的感覺總是很沒理由的敏銳呢，這就是小動物的直覺嗎？”潘尼斯歎了口氣，合上手裏的書坐起身，正色的說道：“沒錯，那陣我的確有些話想對你們說，對你們道歉，最主要的是對凱瑟琳道歉。”
“道歉？”麗娜一愣，想了想才明白過來，手指撫摸著自己的側臉說道：“大姐這裏受傷那次吧。”
“對，當時她差一點死掉。”潘尼斯點頭道：“確切的說，當時你們每個人，都差一點被選中而死掉。”
“這有什麽可道歉的，既然我們決定了跟你一起來這裏，誰會沒做好隨時可能死去的準備啊。”麗娜不在意的說道：“大家早就都做好覺悟了。”
“但是，如果我提前提醒你們保持警惕，就不會有這種危險了。”潘尼斯說道：“但是我並沒有提前提醒。”
“你提醒過很多次了啊，隻不過被我們忽略了而已。”麗娜在巡視中搖頭道：“而且，這不正是你的目的嗎？讓現實來加強我們的記憶。”
“呃，哈哈哈。”被說中了心事，潘尼斯尷尬的笑了笑，卻並沒有否認。
“我們又不是笨蛋，雖然當時沒有反應過來，但過後稍微想想，自然能明白你的用心。”麗娜輕聲說道：“所以說，你完全不需要道歉，因為我們從沒有怪過你，我們相信你絕不會害我們，所以你做任何事，我們都會無條件的相信你。”
“是啊，我中途有幾次想要說，但是都被凱瑟琳岔開了話題，然後我就明白了，她也不希望我道歉。”潘尼斯說道：“不過，你為什麽突然說起這些？”
“沒什麽啊，突然想起來了。”麗娜猶豫了片刻，感到潘尼斯的眼睛一直盯著自己的後背，最後還是歎了口氣說道：“好吧，剛才大姐說過，咱們距離達納庫斯的神殿越來越接近了，隨時都有找到目標的可能。所以我想，這些事總該告訴你的，因為我擔心……”
“擔心以後沒機會再說了？”看到背對著自己巡視的麗娜輕輕點頭，潘尼斯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柔和，搖著頭輕聲說道：“放心吧，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大家不會失去這個機會……你別動，我怎麽感覺你正對著的位置，光線好像有些變化？”
“我沒有發現啊。”麗娜愣了愣，趕快散去了自己眼前的真實視界，眼前這才恢複了色彩：“的確沒什麽變化啊，我過去看看好了。”
但是，還沒等她邁步，潘尼斯就抓起身邊的晶能槍，對著天空激活了法陣，震耳的槍聲，在寂靜的夜裏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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