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蘑菇林之夜

一如潘尼斯的猜想，當月光三女士的身影落入沙漠的盡頭，亡者的世界便陷入了一片絕對的黑暗，無星無月的天空下，視線可及的位置全部籠罩在夜幕之中，看不到沙漠，看不到湖水，看不到夜空，隻有依然燃燒著的篝火，還在謹守著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火勢已經減弱了很多，光明的範圍也已經縮小到了湖畔蘑菇林之間很小的一圈，一顆顆巨大的蘑菇在篝火的映照下若隱若現，很難再看清全貌了。十幾個亡靈絲毫不具備一點警戒心，在火堆旁躺到了一地，經過了一天的勞作，又在飯後玩鬧了一整晚，按他們自己的說法，雖然不存在體力，但精神已經很疲憊了，在躺下之後，便進入了深深地沉睡。這些亡靈們睡得很放心，因為在亡者的世界裏，除了亡靈們自己以外，沒有任何活動的生物可以威脅到他們的安全，所以類似於平民的弱小亡靈們根本不懂得什麽是危險，更不知道守夜和戒備是什麽意思，隻要位置足夠舒服，就可以很安心的入睡，就像現在這樣。

亡靈們的睡覺方式也很有特點，他們並沒有搭建營地的意圖，而是在火堆旁，各自選擇一顆一米多高的蘑菇，直接鑽進傘蓋的下方，在沙地上挖出一個適合自己的沙窩，然後舒服的躺進去。對於骸骨菇來說，長到一米多高，傘蓋就已經很大了，起碼超過了一個成年人的長度，因此沙窩加上蘑菇的傘蓋，就像一個天然的房間一樣，唯一存在的缺點，也就是四麵透風了，不過在沙之湖旁的蘑菇林裏，沙漠上無處不在的風也減弱了很多，就算是狂列的沙漠風暴，到這裏都會減慢速度，因此在這樣透風的天然房間裏休息，並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不過，亡靈們可以毫無顧忌的安睡，冒險團的成員們卻不會這麽做，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下，周圍是一群完全陌生的異類，大家隻要頭腦還正常，就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而且作為人類，冒險團的成員們也不習慣像亡靈那樣直接睡在沙地裏，因此少女們拒絕了亡靈們幫助她們整理天然房間的邀請，選擇了其他的紮營方式。

冒險團選擇的方式也很有趣，畢竟這是第一次在類似的環境下過夜，大家都沒有什麽經驗，而且這次由於輕裝出發，又沒有攜帶帳篷一類的，因此隻能就地取材，於是，潘尼斯的目光，就盯上了最顯眼的骸骨菇。選擇一個七八米高的骸骨菇，這種蘑菇的傘蓋也足有近十米直徑，爬到骸骨菇頂部的緩坡上，用武器切掉一塊最外層的木質外殼，再把裏麵的菌體掏空一部分，一個柔軟背風的床就建好了，鑽進去躺下，可以感覺到身下仿佛墊著鵝絨被一樣舒適，四周的菌體還不斷散發出淡淡的清香，讓人仿佛身處於花海之中。

當然，骸骨菇的強度並不是很高，十米直徑的傘蓋，最多也就可以承受一兩個人居住，好在冒險團算上兩隻小亡靈也就隻有八個人，蘑菇林裏有足夠的骸骨菇可以供大家使用。

篝火裏的燃料越來越少，火勢也越來越弱，漸漸地，有人居住的蘑菇，也一顆接一顆的沒入黑暗之中，黑暗中，隻有少女們均勻的呼吸聲傳來，一呼一吸，悠長而緩慢，代表著少女們已經進入了安然的睡眠之中。當然，少女們不可能毫無防備的入睡，大家能這麽安逸的原因，由於第一班守夜的，是正托著下巴，盤膝坐在一顆蘑菇的傘蓋上，把自己隱沒在黑暗中，隻有兩隻眼睛閃閃發亮的潘尼斯。

潘尼斯是主動要求第一個守夜的，以往作為冒險團裏唯一的男性，他總是把自己排在第二班，畢竟睡得最沉的時候被叫起來守夜並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所以冒險者中的男性成員，往往都會在這種細節方麵給女性成員一些小小的照顧，也算是發揮自己紳士的一麵。不過今天，潘尼斯卻一改以往的習慣，把自己排在了第一班，對此大家一點也不奇怪，畢竟今天發生了太多奇怪的事，作為唯一一個來過這個世界的成員，這些奇怪的事對他的衝擊是最大的，無論如何他都需要一些時間來整理思路，或者說來平複心情。

“嗖”，黑暗中，潘尼斯輕輕揮手，隨手剝下來的幾塊軟木殼劃過一道弧線，準確的落在篝火裏，給暗淡的篝火重新注入了一點點新的活力，盯著重新挑動起來的火焰，潘尼斯沉默了許久，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歎息。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潘尼斯背後響起，跟著身下的傘蓋一震，有人跳到了他的身後。不需要回頭，潘尼斯就已經知道是誰了，無論是傘蓋震動的幅度，還是從身後傳來的淡淡的金屬氣味，都指明了唯一的人選。常年包裹在鱗甲裏冒險的凱瑟琳，即便脫去了鱗甲，也無法擺脫已經滲入皮膚裏的金屬氣息，潘尼斯隻需要深吸一口氣，就能發現她的身份。

“怎麽還沒睡？第二班夜可是由你來守，現在還不休息，小心守夜的時候睡覺。”潘尼斯背對著凱瑟琳問道：“還是說，你擔心我趁著晚上逃走啊。”

“嗬，別搗亂，已經到了這裏，我們不回去的話，你是不可能逃走的。”凱瑟琳在潘尼斯背後胡亂拍打了幾下以示懲罰，便在他身後坐下，兩人背靠著背彼此支撐著，騎士少女頭部後仰靠在潘尼斯的肩上，輕聲說道：“突然睡不著了，起來活動活動。”

“怎麽？”嗅著身後傳來的熟悉氣味，潘尼斯的表情慢慢變得柔和，低聲問道：“有心事？”

“沒什麽大事。”騎士少女搖著頭，黑色的長發掃過潘尼斯的側臉：“這片世界是你們曾經戰鬥過的地方，想到奈莉大人曾經在這片沙漠上馳騁，想到你曾經指揮著強者們擊潰無數亡靈，我心裏就平靜不下來。”

“嗬嗬，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潘尼斯搖頭失笑道：“而且，這裏還沒到我們曾經的降落地點呢。”

“過去的事……”凱瑟琳幽幽的說道：“給我講講吧，我很好奇，在你們麵對神靈的時候發生了什麽，神靈又是什麽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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