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不得不做的理由

沉默就像是連鎖反應，由酒館一隅這片小小的空間，迅速傳遍了整個酒館，實際上，其他的亡靈們並不知道這裏在談論什麽事，隻不過他們的好奇心，驅使著他們隔一會就偷偷打量這些在他們眼裏很古怪的生靈們，因此，當兩位首領和客人們同時沉默下來的時候，亡靈們也隨即停止了自己的消遣活動，讓石質的酒館真的就像是封閉的墓室裏一樣寂靜。

凱瑟琳和茜拉誰也沒有說話，兩位女士沉默的對坐著，空氣中漸漸彌散出緊張的味道。凱瑟琳這一路走來，沿途也遇到了不少亡靈，絕大部分亡靈都是充滿了善意的，對待來訪的生靈，在充滿了好奇心的同時，也確實像個稱職的主人一樣，盡量熱情的招待生靈們，就算有一些並非那麽善意的亡靈，他們最多也就是對生靈們感到警惕，躲在自己的家裏窺視。因此，總體上可以認為，現在的亡靈們還是比較溫和的，並沒有什麽攻擊性，似乎有和平共存的基礎。然而，雖然表麵上看起來的確是這樣，但是有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一直在反複影響著凱瑟琳的判斷。

問題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到底為什麽，這些亡靈們會貿然進入雅拉世界，為此甚至不惜冒著挑起戰爭的危險，雖說神仆們的挑撥在其中起到了一定的效果，然而對於一個已經形成了國家的大型勢力，哪怕隻是很鬆散的城市聯邦形式的國家而言，這麽做都是很不理智的，更何況所有的線索都指明，亡靈們最初並不相信神仆們的挑撥。從接觸到的這幾個亡靈的領袖，無論是政治軍事還是商業領袖，他們的表現都證明了他們並不單純，不可能想不到突然有十數萬亡靈從死亡之門湧出修建軍事設施，會給門的另一邊，也就是雅拉世界帶來什麽樣的震動，也不可能想不到雅拉世界的生靈們會集結軍隊對峙，讓戰爭一觸即發。因此，形成現在這種危險的局麵，的確離不開生靈一方的配合，但最根本的原因，還在於死亡之門裏一次性的湧出大批亡靈。

凱瑟琳不想犯下無可挽回的錯誤，她知道自己一行八人，作為第一個和亡靈勢力接觸的生靈，所提供的意見是很重要的，甚至很可能直接影響到各勢力對於是否接納亡靈的決策，萬一亡靈們的溫和隻是表象，而自己真的被表象欺騙，提供了錯誤的意見，最終導致亡靈們進入雅拉世界後失控的話，那麽自己一行人，就會成為整個世界的罪人。

所以，她必須找到這個關鍵問題的答案，隻有弄清這個最關鍵的問題，才能確定亡靈們的溫和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偽裝的。從跟隨肯瑟的商隊開始，騎士少女就一直在尋找這一問題的答案，然而一直沒有找到，直到剛剛，茜拉的話證實的她的一部分想法，亡靈們果然已經想到了生靈們可能采取的措施，甚至已經做好了麵對戰爭的準備，然而即使這樣，他們也要一次性的派遣出這麽大規模的部隊，這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們這些召集者到底懷著什麽樣的目的。

“確認鄰居們的態度，有很多種不同的方法。”凱瑟琳沉默了許久，突然壓低了聲音輕聲說道：“我不覺得派十幾萬士兵進入別人的世界是一種正確的試探方法，那樣的試探結果隻可能是戰爭，還是說，你們就是希望得到這個結果呢？”

“我們亡靈並不懼怕戰爭，然而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就喜歡那種東西。”茜拉同樣考慮了很久，才發出了一聲輕歎，搖著頭說道：“這是從一年多以前，我們知道家鄉之門可能打開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下來的事，的確，我們這些首領們反複討論過，都知道這種行為很危險，很可能導致大家都不想看到的結果，但是，我們有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其實除了我們幾個首領之外沒人知道，這件事是經過王同意的，同時我們的王也下達了另一條命令，就是盡最大努力去克製，絕不主動攻擊生靈，哪怕受到攻擊，隻要沒有生命危險，就要盡量忍讓。這個命令同樣被貫徹的很好，所以這段時間以來，你們的部隊無論如何接近要塞，也沒有受到過實質性的攻擊。”

“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凱瑟琳眉毛一揚，壓低了聲音說道：“神諭？”

幽靈茜拉沒有回答，半透明的手把玩著桌上的酒杯，隻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但是，如果是神諭的話，你們的王的命令，不會和神諭相違背嗎？”凱瑟琳眯起眼睛，疑惑的說道：“而如果神諭可以違背的話，又怎麽能說是不得不這樣做呢。”

“如果第二條命令也是神諭呢？”茜拉輕聲說道：“王還有另一個身份，等同於主人的大主教，主人的神諭，大部分都是通過王來傳達的。”

“另外那小部分，是指神祇直接回應信徒們吧。”麗娜知道凱瑟琳並不了解這些知識，主動解釋道：“每個信徒都能同時聆聽神祇的聲音，這就是神靈的力量。”

“麗娜小姐說的不錯。”茜拉點頭道：“整編隊伍，返回家鄉築城，這是主人直接下達的命令，作為主人的孩子，沒有人願意去違背的，所以我才說，這是我們不得不這麽做的理由。而保持最大程度的克製，是主人通過王轉達給我們的，同樣也是我們必須遵守的命令。其實仔細想想，兩者之間並沒有什麽矛盾，從第二條命令來看，主人顯然也不想引發戰爭，至於為什麽會有第一條命令，主人自然會有自己的理由，神靈的心思，不是我等凡物可以猜測的。”

對於這種標準的信徒式的答複，凱瑟琳隻能報以苦笑，不過茜拉的回答，倒是讓她心裏的疑惑減輕了很多，畢竟一個虔誠的信徒，是不可能以神靈的名義胡說的，所以茜拉的話倒是有很大可能是真實的，亡靈們的態度的確傾向於溫和的共存，而非蠻橫的入侵。至於前後兩份神諭的矛盾，恐怕也就隻有了解死神現在可能狀態的冒險團才能感受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