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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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晨曦的微光穿透森林中潮濕的霧氣，籠罩在龍之痕地區的之上。遠處的森林邊緣，離巢的飛鳥在樹冠上盤旋飛翔，一陣陣清脆的鳥鳴破碎了夜間的寂靜，昭示著一個嶄新的清晨的到來。隨著越來越密集的鳥鳴聲，漸漸地從掩映的密林深處也逐漸傳出或悠長或短促的獸吼，偶爾還伴隨有小獸死亡前的慘叫聲。
捕獵，同時被捕獵，新的一天就這樣在悠然與血腥之間開始了。
但是今天卻與往常有所不同。正當飛禽走獸維持著千百年不變的習慣開始一天的新生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轟隆。”一陣沉悶微弱的聲音從地下的深處傳出，伴隨聲音傳來的，是地麵輕微但清晰的抖動。被這種毫無征兆的變化所困擾，森林裏的野獸開始慌亂的奔跑，卻完全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裏，隻是在本能的逃竄。幸運的是，震動隻維持了不到一分鍾就平息了，並沒有在森林裏造成任何破壞。驚恐的野獸們小心翼翼的等待了一陣，發現再沒有任何進一步的異狀，這才重新放心的開始一天的生活。
它們並沒有發現，在龍之痕地區，在森林與龍之痕交界的邊緣，某個隱藏在地麵下的秘銀金屬盤突然發出了微光，一個大型的魔法陣以金屬盤為核心展開，發出陣陣魔力波動。四道人影突兀的憑空出現，剛一實體化，就踉蹌的摔倒在地上滾成一團。
“好險，好險。”麗娜從地麵上抬起臉，精致的臉蛋在地上沾滿了塵土與腐葉，黑一塊棕一塊顯得格外有趣：“太危險了，幸虧薇薇安早有準備。不過，按說傳送法陣都需要激活時間啊，薇薇安你是怎麽做到瞬間激活的？”
“並不是瞬間激活。”薇薇安坐在地上喘息著答道：“隻是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我一直維持著傳送法陣在激活臨界狀態，這樣隨時可以激發的。”
“一直維持著臨界狀態？”凱瑟琳也嚇了一跳：“那不是維持了有幾個小時？”
“哈，和我冒險時每天的日常需要比起來，維持上幾個小時算什麽？”薇薇安有些自豪的笑了笑：“對我根本無法造成太大的負擔。”
實際上，雖然薇薇安說的輕描淡寫，但是如果在正常的法師眼裏，這種事無異於神話。對於一個普通法師來說，保持著一個大型法術一直處於激活臨界狀態這種行為已經算得上高難度控製***了，更何況在維持這一狀態的同時，還要在冒險中進行正常的行走交談甚至研究探索。對於他們來說，保持移動施法和移動目標鎖定都算是一件很吃力的事，至於在移動中還要分心說話做事吃飯喝水？那根本連想都不敢想。
但是對於高位截癱導致全身肌肉萎縮的薇薇安來說，這些隻是她每天生活的一部分而已。除去睡覺的時間，她需要在每時每刻保持施法狀態，每一個肢體的動作甚至每一句話都需要她控製魔法效果來實現。這樣的情況為她造成了無盡的困擾和痛苦，讓她每天都生活在煎熬之中，但是有時候得失之間總是很微妙的，這也造就了她強到可怕的魔法操控能力和魔法穩定性，以及讓任何人都會感到羨慕的一心多用的能力。如果沒有疾病的困擾，薇薇安或許會是一個百年難遇的魔法天才，但是也僅此而已，但正是因為有了疾病的困擾，才造就了她這樣一個前所未有的魔法界異類，這樣的結果，也許恰恰是命運為她所承受的痛苦帶來的補償吧。
“不行，我要睡會，大家晚安。”薇薇安喘息著說出最後一句話，立刻仰麵倒地，很快就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沒什麽，隻是用便攜式傳送法陣一次性傳送了四個人和所有裝備物品，超過她負擔的極限了，有些精神力透支而已。”凱瑟琳在薇薇安頭部落地前一刻已經閃到她身邊攬住了她的脖子，小心的把她摟在懷裏檢查了一下，才放心的說道：“睡一陣就好了，沒問題的。”
“埃拉德最後把自己炸死在地下了嗎？”麗娜四下看了看：“他為什麽要這樣？”
“他已經瘋了。”潘尼斯聳聳肩：“一個瘋子的想法，正常人怎麽可能理解。”
“他真的已經瘋了嗎？”凱瑟琳摟著半摟著薇薇安跪在地上，若有所思的說道：“潘尼斯，你說他有沒有可能根本就沒有瘋掉？”
“有。”潘尼斯歎了口氣，不太情願的說道：“確實有這個可能。”
“看來你也想到了。”凱瑟琳苦笑著說道：“就是不願意告訴我對吧。”
“其實我也是剛剛想到的。”潘尼斯歎氣道：“也不是不願意告訴你，隻是……”
“隻是為了我的心情考慮，對吧。”凱瑟琳的下唇被自己咬的微微發白，有些悵然的說道：“如果他並不是真瘋了，那這裏麵隱含的意義可就太多了。”
“大姐你到底還是想到了啊。”麗娜也不再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其實我覺得他沒有瘋的可能性更大一點，否則一個瘋掉的人，怎麽可能在漆黑一片的環境裏，準確的找到安裝在洞穴頂部，之前被咱們都忽略掉了的自毀陷阱？”
“不僅是這樣。”凱瑟琳搖頭道：“那不是關鍵，關鍵在於他是怎麽知道那個陷阱的？他又為什麽要裝瘋然後激活陷阱自毀，難道真的是想和咱們同歸於盡？我看不可能。”
“其實，如果從現有的情況來無責任的想象，我有個很有趣的推論。”潘尼斯重新坐到地上，隨手抓起幾顆碎石在手上把玩：“非常非常有趣的推論，你敢聽嗎？”
“你說吧。”凱瑟琳咬了咬牙：“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哈哈，看來你已經猜到一點了。”潘尼斯把碎石在手裏一粒一粒碾碎，顯然心情並不像表現出來那樣好：“我在想，既然這個寶藏的陷阱設計者喜歡玩弄人心，那麽他會不會在寶藏的放置上也玩了這樣一個遊戲呢？”
“果然。”凱瑟琳捂著臉呻·吟了一聲：“你繼續說吧，別管我。”
“之前我就一直覺得奇怪。”潘尼斯繼續說道：“藏寶圖的數量未免有些太多了，一個王國的寶藏不應該這樣，應該很隱秘隻有國王最信任的直係親族的特殊成員才有資格知道，但是按照咱們得到的消息包括埃拉德的說法，擁有藏寶圖的人遠比這個數字要多很多。那麽會不會這個藏寶圖本身就是假的呢？”
“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麗娜哈的一聲笑出聲來：“你是說這個藏寶圖本身就是為了騙人的，為了告訴大家，我的寶藏在這裏。當尋找的人找到以後失望而回然後把消息公布之後，就不會再有人覬覦他們真正的寶藏了？”
“這也是目的之一，但是我想並不完全。也許我應該說的嚴謹一點，會不會這個藏寶圖本身就是不全麵的呢？”潘尼斯望著天空說道：“比如說，這個寶藏其實真正的意義隻是為了隱藏某樣關鍵的物品或者關鍵的信息，隻有結合這個關鍵的道具或者信息，藏寶圖才算是真正的完整，才能用它找到真正的寶藏。或者說，幹脆就是也許寶藏的鑰匙藏在這個假寶藏裏，隻有用它才能打開真正寶藏所在地的大門。”
“然後，咱們知道的都是這個假寶藏的位置，而埃拉德掌握的是真的的位置？”麗娜推測道：“恩，這樣也可以解釋為什麽他知道真正寶藏的存在卻還在這周圍的原因，那是因為他找不到進入假寶藏的方法，拿不到那個關鍵物品或者信息。恩，難怪他要裝作瘋了的樣子，到處翻東西，原來是為了拿到那樣東西。”
“更進一步推論的話，他之前也不是單純的狙擊想要尋寶的人。”潘尼斯說道：“他隻是想篩選出一個即有實力讓他可以進入寶藏，又不會因為一些狀況而殺死他的人而已。當然，他運氣不好，被咱們提前戳穿了，但是他運氣又算是好的，確實他成功進入了。”
“他這樣耍咱們，還害的朵拉的隊友一死一殘，最後居然讓他如願了。”麗娜憤憤的說道：“早知道當時就打死他算了，也算替地鼠和影狼報仇了。”
“恩，咱們有充足的理由殺掉他，而且當時如果真要殺他，他一定會害怕，說不定會用說出真正寶藏的秘密來求生。”潘尼斯的聲音逐漸變低，語氣也漸漸的變得充滿了**性：“那樣，咱們說不定就真能找到實實在在的寶藏，而不是現在這種假貨了。唉，一個王國的積累的財富，隻是因為沒有殺掉一個意圖利用咱們的人，就這樣被錯過了，可惜，真是可惜啊。”
凱瑟琳低垂著頭，陷入了沉默之中。潘尼斯也沒有再說話，甚至悄悄的阻止了麗娜插嘴，任由尷尬的沉默持續著。沉默持續了足有十分鍾的時間，凱瑟琳突然抬起頭，直視著潘尼斯的眼睛，用堅定的語氣說道：“我不後悔。”
“哦？”潘尼斯挑了挑眉毛：“不後悔？”
“對，我不後悔。”凱瑟琳像是想通了什麽，不再有之前的低落和猶豫：“不錯，我確實恨不得他死，但是那時候他已經放棄抵抗了，或者說根本沒有抵抗。在可能的情況下，不殺放棄抵抗的弱者，盡量給予他們公正公開的審判，這是一個合格的騎士的基本道德。我相信，再來一次的話，即使事先我知道殺死他就可能得到寶藏，我也不會那樣選擇的。”
“哦？為什麽呢？”潘尼斯托著下巴，嘴角微微上翹。
“為什麽？哈哈，因為我就是我，我就是凱瑟琳，騎士凱瑟琳。”凱瑟琳心裏的迷茫終於褪去，帶著驕傲的笑容昂起頭說道：“金錢、權利、名譽、地位、生命，這些確實都非常重要，也非常誘人。但是，難道為了這些就放棄自我？放棄多年來的信念和堅持？不不不，這樣就實在太蠢了。也許這些會讓我猶豫會讓我迷茫，但是它們永遠無法戰勝一個騎士的信念，隻有這樣才稱得上真正的騎士，不是嗎？”
潘尼斯用古怪的目光注視著她，噙著笑意點了點頭，掏出一根銀白色的圓柱體：“既然這樣，不如來說說值得高興的收獲吧，比如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