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內心的抉擇
“我確實害怕，即使在閃光森林裏麵對寶藏裏的金屬絲，即使在雷亞平原上正麵麵對披甲牛的衝撞，我都沒有這樣害怕過。”凱瑟琳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我第一次知道，身為騎士，本應永遠無所畏懼毫不動搖的我，居然也有心智動搖的一天。”
“每個人都有弱點，這不怪你。”潘尼斯柔聲安慰道：“有的人以為他不畏懼死亡，但是在真正的死亡麵前醜態畢露，有的人以為他不畏懼誘惑，但是在足夠大的誘惑下徹底淪陷。所以說，意誌被動搖並不那麽罕見，每個人都可能會遇到。”
“你知道嗎？我的祖父生前是半神，但是即使以他半神的力量和能力，辛苦了十年，最後連生命都失去了，也不過償還了四千萬金幣的債務。”凱瑟琳渾身顫抖的說道：“我的父親，一生都在為還債奮鬥，幾十年的時間，用盡了各種方法，最後的成績也隻是償還了兩千萬金幣的。但是就在剛才，我聽到了一千萬金幣的任務，我簡直無法相信，我不敢相信我心裏居然會升起那樣的念頭。”
潘尼斯沒有說話，按在凱瑟琳肩上的手感受到女騎士身體的冰冷和戰栗。穿著便服的凱瑟琳，身體的觸感本應是溫熱的，但是在這一刻，潘尼斯的手心裏感受到的隻有冰冷，發自心底的冰冷。
“約翰還沒說完的時候，我心裏就冒出了一個念頭，我要拚命想辦法讓熱情她們同意贖回寶石，拚命壓低贖買價格，然後再對約翰虛報一千萬的價位，把中間巨大的差額吞掉。我的第二個念頭，就是想辦法從她倆手裏把寶石騙出來或者偷出來，再一千萬賣給約翰，這樣收獲可以更多。”凱瑟琳像是失去了渾身的力氣，慢慢靠坐在牆角，抱著膝縮成一團：“所以我馬上把我的想法說出來了。我希望這樣會讓他害怕，我希望能用這種方法來阻止我自己，但是我失敗了，他不肯阻止我。而且一直在誘惑我。”
“所以你把我拉進來，是想讓我告訴你，任務有問題，不能接？”潘尼斯輕聲說道：“你希望我來阻止你？”
“是的。”凱瑟琳滿懷希望的看著潘尼斯，就像在絕望中祈求希望的瀕死之人：“告訴我這個任務不能接。求求你告訴我。”
“很抱歉，這個任務沒有問題，而且完成的可能性非常大。”潘尼斯卻無視了凱瑟琳的祈求，搖頭說道：“我是不會阻止你的，我也不能阻止你。我剛才就說過了，這一次，是隻屬於你的戰鬥，沒有人可以幫你，因為你的敵人是你自己，誰也無法幫助你戰勝自己。”
“如果我真能拿到這一千萬。我的債務立刻可以減掉四分之一。”凱瑟琳把頭埋在膝蓋上，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悶：“我今後的一生，都會比設想的要輕鬆很多，不用每天精打細算，不用每天都拚命的尋找高報酬任務，這樣才算是真正的人生吧。”
“沒錯，那才是正常人的人生。”潘尼斯的聲音裏帶著說不出的誘惑：“而且，一切都是合理的，誰也不能指責你什麽，你一切都是在規則允許的範圍內進行的。沒有任何問題。既然這樣，你為什麽還要害怕呢？為什麽不去這麽做呢？”
“我可以對任何人解釋，但是我無法對自己解釋。”凱瑟琳聲音帶著一點哽咽：“我真的很想很想把這筆錢拿到手，但是我知道這是不對的。就算有一千種一萬種合理的借口，它依然是不對的。我如果真的想辦法拿了這筆錢，我就再也沒有機會回頭了。我的驕傲，我的尊嚴，我的堅持，我的騎士精神。這些原本屬於我的東西我都會徹底失去，再也找不回來了。”
“這就是代價，所有收獲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不是嗎？”潘尼斯不知道為什麽，有意的蠱惑著：“到時候這一千萬屬於你，我們都不會和你去分享，你甚至可以連知道都不讓我們知道，它隻屬於你。拿到這一千萬，你可以去還債，但是也可以自己留下啊。斯內普是你的長輩，他根本不想要你還這筆錢，所以你完全可以用它過上真正的生活。你之前的日子過得並不寬裕，但其實你是個很喜歡享受的女孩子啊。想想看，拿著它，你可以像個正常的貴族女孩一樣，每天早晨從柔軟舒適的大**醒來，吃完女仆端上來的早餐，在上午的陽光下讀讀書，中午享用過廚師精心烹製的午餐之後，愜意的午睡到下午，再換上私人裁縫縫製的漂亮衣裙，去劇院欣賞一出最喜歡的歌劇，晚上盛裝出席奢華的舞會，成為無數追求者眼中最耀眼的明星。想想看吧，這樣的生活才應該是屬於你的，而不是每天把自己包裹在鋼鐵的甲胄裏，每天在生死之間徘徊，每天在擔心第二天哪根骨頭會斷掉哪裏會被撕裂。就讓這種悲劇一樣的生活成為回憶吧，拿到了那一千萬，你就可以永遠擺脫它了。”
凱瑟琳死死閉著眼，拳頭攥的緊緊的，兩臂抱著膝蓋一言不發。潘尼斯也不再說話，默默地看著凱瑟琳越來越劇烈的顫抖。沉默持續了幾分鍾的時間，潘尼斯最終還是歎了口氣，突然俯下身，伸出雙手把凱瑟琳抱在懷裏，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就像在安慰一個受傷的孩子。在潘尼斯的緊緊的擁抱下，凱瑟琳身體的顫抖漸漸平息，急促的呼吸聲也慢慢變得舒緩，僵硬緊繃的肌肉一點一點放鬆了。
“謝謝，我沒事了。”凱瑟琳輕輕晃動一下身體，潘尼斯順勢鬆開了手臂。凱瑟琳有些無力的露出一個笑臉，開口時聲音卻有些嘶啞：“還真是一點都不留情呢，潘尼斯，你的攻擊有點可怕的過度了。”
“是你自己的攻擊哦，我隻是把它放大了一點而已。”潘尼斯盯著凱瑟琳的眼睛：“效果如何？”
“讓我幾乎崩潰了。”凱瑟琳實話實說，一點也不隱瞞自己劇烈的心裏鬥爭：“不過，我決定了，接下這個委托。”
“然後呢？”潘尼斯饒有興趣的笑著：“等拿到寶石之後呢？”
“還沒有發生的事，誰敢說一定會怎樣發生？”凱瑟琳的目光終於恢複了往日的無畏和堅定：“就像你剛才說過的，有人以為他不畏懼死亡，但是在真正的死亡麵前醜態畢露。現在還沒有真正麵對真實的誘惑，寶石還沒有拿到，我就算做出一千個決定也是虛假無力的。想知道我拿到寶石之後怎麽做，你可以等事情成功以後選擇親眼目睹，而不是在這裏聽過宣誓。”
潘尼斯的笑容有些複雜，對凱瑟琳伸出了手。凱瑟琳握住潘尼斯的手，借力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裙，淺淺的微笑著說道：“走吧，去作出承諾，去接下委托。”
“其實，你可以拒絕委托的。”潘尼斯看著凱瑟琳的背影，歎了口氣輕聲說道：“剛才你沒必要這麽痛苦，隻要拒絕就好，就算不拒絕，哪怕給自己添加一些監督和限定，也會輕鬆很多。”
“攻勢到此結束吧，不需要再繼續了。”凱瑟琳這次沒有猶豫，堅定地說道：“你還不放棄嗎？我不信你不明白，如果這次我選擇了拒絕，選擇了自我限定，選擇了退縮，也許我可以輕鬆的回避這次心靈危機，但是終我一生，將再也無法直麵誘惑，那時候我就永遠失去了麵對心靈挑戰的勇氣，淪為一個徹底的失敗者。你真的想看到那樣的凱瑟琳？你真的想看到一個徹底失敗的可憐蟲？”
“我……”潘尼斯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無法再下去了。
“潘尼斯，我不知道你過去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道你的攻擊為什麽會突然如此淩厲，但是我想，你這樣做的目的無非是尋找一個答案。”凱瑟琳轉身回頭，眼神裏再沒有一絲猶豫：“如果你願意，如果有可能，就讓我用實際行動力表達我的選擇吧，也許可以證明，在真實的挑戰麵前，也許有人可以取得成功的。”
“真的會這樣嗎？那麽，我拭目以待。”潘尼斯單手撫胸，深深的躬下身，低聲說道：“我的女武神殿下。”
房間的門輕輕打開了，凱瑟琳從屋裏大步走出，挺直地後背和堅定的腳步，告訴所有熟悉的人，她的心裏再沒有彷徨。走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坐下，看著因為等待而有些焦躁的委托人，凱瑟琳說道：“約翰先生，一會你就去冒險者公會下達指定承接人的特殊機密委托吧，你的委托，我們接受了。”
“實在太感謝了。”約翰心裏狂喜，幾乎失去了大商人的矜持，無法自持的站起來說道：“我現在就去，一切都拜托您了，凱瑟琳小姐。哈哈哈，我現在就去。”
目送著約翰匆忙中險些被地毯絆倒的背影，凱瑟琳看了看身邊兩位最親密的少女投來的關心的目光，凱瑟琳笑了笑：“沒什麽，我沒事，隻是短短時間裏死了一次而已。不過，我是不會死的，所以我又複活了。”
“這句話好耳熟。”麗娜惡狠狠的瞪了潘尼斯一眼，換來潘尼斯非常無辜的可憐眼神。
“放心吧，我從來沒有這麽好過。”凱瑟琳平靜的笑著：“好了，都去準備吧，明天你們還要出發呢，咱們都要加油，未來會越來越好的。”
“好，加油。”少女們的右手緊緊握在一起，潘尼斯剛想溜掉，就被少女們蠻橫的抓著拖回來，把他的右手也覆蓋在三隻緊握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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