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風語術
“嗚嗚嗚”，持續不斷的風，在下水道的一個岔路口不斷吹過，帶起低啞的哀鳴。泰瑞莎跪倒在路口，雙手手指交叉舉在頜下，低沉而快速的禱言由唇中飄出，帶著奇特的韻律，讓聽到的人不由產生一種發自內心的舒適愉悅。一群人圍在泰瑞莎背後，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靜靜的注視著向風神祈禱的泰瑞莎，默默等待著祈禱的結果。這是風神教會獨有的一種神術，藉由向風祈禱，來獲取風中傳來的模糊信息，以此來感知周圍發生的事。
凱瑟琳和潘尼斯卻不在這裏，兩人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已經悄悄的離開了。麗娜和薇薇安倒是注意到了，卻很自覺地沒有聲張，裝作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
先離開的是凱瑟琳，在泰瑞莎開始祈禱後不久，凱瑟琳就趁著沒人注意，偷偷捂著胸前像做賊一樣離開了。一直跟在凱瑟琳身邊寸步不離的女仆姐妹剛想要跟去，卻被潘尼斯從身後拉住。潘尼斯似乎很清楚凱瑟琳要去做什麽，對兩名女仆搖了搖手指，讓她倆留在原地專心看從未見過的風神祈禱，自己卻身影一閃，沒入黑暗陰影之中，離開了所有人的視線。
凱瑟琳悄悄跑到了遠離大家的角落，從胸前掏出掛墜捧在手心裏敲了敲，低聲問道：“安妮，安妮，你還好吧。”
單獨一顆小女孩的頭很快從凱瑟琳的手上冒了出來，在陰冷暗淡的熒光下，捧著人頭的少女，和人對話的頭顱。如果有普通人看到這一幕，恐怕會當場嚇個半死。但是凱瑟琳卻習以為常，看到安妮冒了出來，總算鬆了口氣，拍著胸口低聲說道：“自從我暈倒醒來之後就沒發現你的動靜。真怕你出事了。”
“我沒事啊。”安妮看凱瑟琳偷偷摸摸的樣子覺得很有趣，也學著她壓低了聲音說道：“隻是姐姐前幾天你跟我說過，讓我平時不要鑽出來，所以我很小心的。”
“真乖。”凱瑟琳另一隻手撫摸著安妮的頭發，把情形變得更詭異的同時問道：“之前聽說你用了女妖之嚎，身體沒什麽事吧。沒受到傷害吧。”
“有事，很難受。”安妮神色黯淡了下來，看的凱瑟琳心裏一緊，好在小女妖馬上接下去說道：“安妮嗓子難受了一晚上呢。”
“小家夥你嚇死我了。”凱瑟琳哭笑不得的用指尖戳戳安妮的臉：“不許搗亂，聽到沒。”
“好吧好吧。我沒事。”安妮得意的一笑，突然把腦袋轉向一側，驚訝的說道：“咦，潘尼斯哥哥也來了。”
凱瑟琳順著安妮的目光看去，目光所及的地方隻有熒光之外的陰影，完全無法發現潘尼斯的行跡。不過凱瑟琳對潘尼斯的潛行技巧早就有所了解，對現在的情況完全沒有奇怪，隻是對著陰影的大概位置豎了豎拇指以示感謝。換來的是位置飄忽不定的一聲輕咳。
“沒事，不用管他，他緊張過頭了。”凱瑟琳對安妮笑了笑說道：“咱們還走在正確的路上嗎？”
“應該還在吧。”安妮歪著腦袋思索了半天。才點頭說道：“反正這一片都留下過目標身上的氣息，我想應該沒錯。”
“還是無法判斷對方的具體位置嗎？”凱瑟琳追問道：“哪怕是氣息，應該也有濃鬱或者淡薄的區別吧。”
“這個很難跟你解釋啦，你不是亡靈，沒法理解這種感覺。”安妮扁著嘴，苦惱的說道：“這種怨恨的氣息。隻有沒有或者有的區別，不存在濃或者淡。所以我隻能說，這裏確實有。其他的就不好說了。”
“沒關係，安妮能發現這些已經很厲害了。”凱瑟琳急忙安慰，直到再次用出摸頭的絕技，才讓安妮重新開心起來：“剩下的我們自己找，安妮你再委屈幾天，這幾天裏我不叫你，你千萬別出來，等咱們回家了就好了。”
“恩，姐姐你放心吧。”安妮很懂事的用力點頭：“和哥哥姐姐們在一起，安妮一點也不覺得委屈。”
“真乖。”從凱瑟琳背後伸出一隻手摸到了安妮的頭，除了把凱瑟琳嚇一跳之外，換來的是安妮燦爛的笑臉和一聲清脆的哥哥好。和小女妖打過招呼，潘尼斯對凱瑟琳說道：“差不多就回去吧，我聽那邊快結束了。而且你這裏雖然是下風處，但是如果再繼續下去，難保不被那個放風語術的感知到。而且，沒想到就算不提醒你，你也知道這麽小心的隱藏安妮了。”
“那就回去吧。”凱瑟琳把掛墜重新塞回衣服裏貼身藏好：“放縱和熱情跟我說了一些話，所以我寧可小心一點，也不想安妮受到不公正的對待。不過，她倆說的是真的嗎？安妮真有可能和一百年前那場災禍有關嗎？”
“我怎麽知道？”潘尼斯聽了渾身一抖，勉強克製住心裏的慌亂：“為什麽問我？”
“你不是什麽都知道一些嗎？”凱瑟琳驚訝的看著潘尼斯有些怪的反應，疑惑的問道：“這些怪問題拿來問你有什麽不對的嗎？”
“呃……確實沒什麽不對。”潘尼斯幹咳了幾聲說道：“不用太過在意她倆說的，我想安妮和那場災禍沒有必然聯係。”
“但是時間上確實很巧啊。”凱瑟琳皺眉，有些放心不下的問道：“我問過薇薇安，確實像她倆說的那樣，最近一百年裏，有意識的亡靈突然冒出來了七八個，很難說和那次戰爭無關吧。”
“說完全無關並不確切。”潘尼斯解釋道：“當年的亡者歸來之日，實際上的原因就是沉睡在異空間的神魂碎片蘇醒造成的，而那個碎片原本的主人又是一個掌管死亡權柄的神靈。所以，當兩個空間強行對接以後，神靈的權能透過對接的空間傳到雅拉世界，產生一些獨特的變化也是難免的，並不值得太過驚訝。這種變化是無害的，所以沒必要那麽擔心。”
“那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凱瑟琳鬆了口氣，突然用懷疑的目光盯著潘尼斯問道：“你對當年的事很熟悉嘛，又那麽神秘，不會說你其實是那個時代的人吧。”
“開什麽玩笑啊。”潘尼斯哭笑不得的說道：“我哪裏像是一百多歲的老人啊，再說了，我可是人類，一百多年過去我早就剩下一堆骨頭了。”
“那可說不定。”凱瑟琳撇著嘴說道：“麗娜和薇薇安並沒有實際看到，但是我可是看到過。當初在哭泣洞穴裏，我親眼看著你的屍體消失的你又重新出現的，你連死亡都能騙過，又怎麽會怕年齡問題。”
“別鬧了，那隻是一些欺騙的小手段而已。”潘尼斯故作鎮定的解釋道：“世上怎麽可能真有不會死的人。”
“算你說的有道理。”凱瑟琳撇嘴一笑，明顯還沒有完全解除懷疑：“放心吧，我不問了，神神秘秘的家夥。”
凱瑟琳很聰明，對於人心的揣摩也很透徹，她很清楚，一個聰明的女人麵對男人的時候，越是關係親近，就越不能太過深入的去探究對方刻意隱藏起來的秘密，這種愚蠢的行為隻能導致裂痕的產生，最終追悔莫及，反過來看，讓對方知道自己在裝糊塗放過對方的秘密時，反而會讓對方因為感激或者愧疚而拉近距離。
“咦？凱瑟琳小姐和潘尼斯先生呢？”不遠處傳來泰瑞莎的聲音，顯然風語術已經結束了。
“我們在這。”潘尼斯和凱瑟琳並肩從陰影裏走出。
“你們這是……去哪了？”泰瑞莎疑惑的看著潘尼斯：“那邊有什麽情況嗎？”
“這是秘密哦。”潘尼斯食指樹在唇前噓了一聲，壓低了聲音說道：“不能當著這麽多人說，不如，我們去找個沒人的地方談談心，到時候我會偷偷地告訴你我們去哪了。”
“嗬嗬。”泰瑞莎用一種奇怪的憐憫的目光看著潘尼斯，最後歎息道：“抱歉，我是祭司，從來不負責臨終告解，所以不能和你談心了。”
“臨終告解？嗬嗬，嗬嗬，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吧。”潘尼斯幹笑著一低頭，躲過橫斬過的劍鋒：“等等，凱瑟琳，你聽我解釋，聽我解釋啊。”
“沒問題。”凱瑟琳揪著潘尼斯的後領把他拖回一旁的陰影裏：“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我慢慢聽你解釋，嘿嘿嘿嘿，你可以盡情的解釋。”
“救命啊。”潘尼斯無助的被拖行著，聲淚俱下的哭喊：“殺人啦，救命啊。”
“好了，礙事的人走了。”泰瑞莎揉揉臉，換下僵硬的笑容，恢複正常的表情說道：“風告訴了我敵人的情況。咱們昨晚的猜想沒錯，對方選擇的位置，第一滿足有足夠的空間，第二滿足沒有這些一天兩次的管道疏通措施，第三也比較隱蔽。”
“在哪？”穆爾問道：“還有多遠？”
“很近了，不到半小時的路程。”泰瑞莎接過三色堇手裏的即時地圖，指著地圖上顯示的線條說道：“看到這片方形的區域了吧，表麵上看這是一片空白區域，但是其實不是。這裏實際上是一個隱藏的人造房間，具體情況也不好解釋，到了那裏再說吧，現在可以向那裏前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