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無解的局麵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體驗。”多麗絲在桌子邊上撐著下巴，閉著眼睛回憶道：“進入那個範圍以後，我突然感覺到什麽都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就是服從命令，而命令就是守護那片海域不讓別人輕易進入。很難想象，守護的欲?望是如此之強，讓我不由自主的就向魔鬼海域的深處走去。如果不是拜爾強行把我拉了回來，估計我也會像那些消失的人那樣，再也回不來了吧。”
“拜爾是誰？”凱瑟琳問道：“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些和你一起進行勘察的海族嗎？”
“對，拜爾是海蛇族的。”多麗絲說道：“是海蛇族最強大的首領，深海部族裏強大的半神之一。他的海底形態是一條超過三百米長的海蛇，就是靠他用蛇尾纏繞著我，才及時把我拉回來的。”
“也就是說，身體的一部分進入魔鬼海域是沒問題的？”凱瑟琳問道：“所以他才能把你拉回來？”
“是的，經過試驗，必須身體的主體，也就是全部大腦進入範圍內才會被控製。”多麗絲解釋道：“如果隻是肢體的話不會有任何影響。不過，這也給試探造成了麻煩啊，無法用肢體進行試探，一個不小心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我明白了。”凱瑟琳麵色凝重的點頭道：“你繼續說吧，你親身試驗的結果。”
“那不是憑著意誌就可以對抗的。”多麗絲繼續回憶道：“我自身可以算的上是深海之中意誌力最強大的五個海族之一了，但是我一進去，想法就被直接扭轉了。”
“是直接扭轉思維嗎？”潘尼斯驚訝的說道：“不是單純的侵蝕意誌？”
“恩，這就是我想提醒你們的。”多麗絲歎了口氣：“也許你們無法理解兩者的區別，侵蝕意誌其實就像是強迫你服從命令，你可以憑意誌對抗，如果你的意誌夠強，完全可以無視對方的命令。但是扭轉思維的話，就像是讓你從心裏想要服從命令，你根本沒有對抗的機會，因為你的意誌已經從根本上被轉變為服從了，這個意思你們能明白嗎？”
“明白是明白了。”凱瑟琳眉毛緊緊皺在一起，咬著嘴唇說道：“但是很難想象那是一種什麽感覺。”
“沒有經曆過的話，我也無法理解的。”多麗絲說道：“好像是一瞬間想法就被改變了，我還知道自己是誰，我還知道發生的一切，我甚至還知道我進來是為了做什麽，但是那時候，那時候，在我的意識裏，下達命令的人就是一切，可偏偏又沒有下達命令的人存在，根本不知道在執行誰的命令，能想到的隻有守護那片海域，攻擊一切未經許可進入海域中的智慧生物。”
“還真是有趣的體驗。”潘尼斯摸著下巴，似笑非笑的點頭說道：“很難想象什麽東西能做到這種程度，而且覆蓋範圍還會那麽廣。唔，你繼續。”
“後來拜爾直接把我拉出去了。”多麗絲說道：“剛一離開那片海域，我立刻就清醒了過來。用清醒不太準確，應該是思想又轉變了回來，我還記得剛才的全部情況，甚至還記得剛才怎麽想的，但是完全無法理解剛才為什麽會有那種想法。”
“隻試驗了一次嗎？”凱瑟琳追問道：“應該還有其他試驗吧。”
“恩，相同的試驗重複了很多次。”多麗絲答道：“有了這種體驗以後，又進行了很多次針對性的試驗，包括展開了意誌層麵的針對性防護，但是都沒有效果，隻要進入範圍內就會受到控製，離開範圍就會恢複。”
“但是，個人的意誌力還是有影響的吧。”潘尼斯說道：“無論如何，這也算是精神層麵的攻擊，如果說個人的意誌力一點影響也沒有，我是不太相信的。”
“怎麽說呢，算是有影響吧。”多麗絲點頭道：“被巴迪亞，哦，巴迪亞是深海章魚族的首領，深海長者之一，今年已經有六千多歲了，平時一直都在沉睡，剛好七十多年前醒來，還沒有進入下一次休眠期，這次也被我找來幫忙了。他光是觸手就有一千五百多米長，利用他觸手的長度，從魔鬼海域的範圍內抓出來了幾個在外圍巡邏的受控海族。不知道是因為意誌問題還是受控時間長短的區別，那些抓出來的海族們根本不記得在裏麵發生了什麽事，他們的意識還停留在無意中闖入魔鬼海域的那一瞬間。其中有一個是三百五十年前在魔鬼海域失蹤的，這三百五十年對於他來說仿佛一片空白，就好像隻是眨了一下眼，自己就已經換了個地方，而且過去了三百五十年一樣。”
“想想就覺得可怕。”麗娜忍不住身上一抖，低聲說道：“簡直是隻會在小說裏才能出現的悲劇。”
“就是悲劇啊。”多麗絲歎氣，搖著頭苦笑道：“我們不敢肯定這是意誌力的區別，還隻是因為他們受控時間太長了，又沒人敢去試，畢竟大家的實力都差不多，有誰被控製了馬上把他拉出來沒有什麽難度，但是想長時間的束縛著某個處於受控狀態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很容易就會被掙脫開，到時候那個人恐怕就可以和大家說再見了。”
“難怪。”潘尼斯臉上帶著似乎有些嘲弄的微笑，做出和多麗絲同樣撐著下巴的姿勢，笑著又重複了一遍：“難怪。”
“你想到了？”多麗絲滿是苦澀的說道：“但是我沒有做錯什麽。”
“確實不能怪你。”潘尼斯點頭說道：“任何人處在你的位置上都會這樣做的。”
“你們在說什麽？”凱瑟琳不解的問道：“能不能讓我們這些聽眾理解一點？”
“我是說……”潘尼斯突然頓住了，搖頭笑道：“讓她說吧，我不做這個壞人了。”
“嗬，也沒什麽不好意思說的。”多麗絲自嘲的說道：“這件事本來早在五十年前就該去解決了，但是我們一直拖延了五十年，到現在危機越來越嚴重的時候，我們才開始有所行動，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確實很奇怪。”麗娜點頭道：“你們為什麽不早做出應對呢？”
“因為我們完全解決不了啊。”多麗絲苦笑道：“經過無數次試驗，我們最終隻能得出一個結論，就是現在這個局麵對於海族來說是無解的。想要查明問題的原因，就必須進入魔鬼海域的深處，但是任何一個海族都不可能在進入魔鬼海域之後，還保持著想要查明問題的想法。對我們來說這是一個死循環，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應對，隻靠自己的話隻能等待災難的降臨了。”
“那就求助啊。”麗娜一推眼鏡，追問道：“為什麽不早些向其他人求助？你們……哦，我明白了。”
“嗬，你們能明白最好了，我們無法相信其他人。”多麗絲低著頭，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聲音顯然並不那麽愉快：“兩紀以來，海族可以一直保持著中立的姿態，就是因為我們有自己的一片特殊世界，和陸地種族是分開的。如果我們現在這次危機暴露了，一旦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帶來的後果很難想象，很可能會打破海族萬年來的和平和安逸。這麽嚴重的問題，我們怎麽可能去相信陸上的人？與之相比，寧可眼看著局勢一點一點惡化，否則萬一出現問題，我就是海族萬年來最大的罪人。”
“雖然心裏很不舒服，但是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凱瑟琳說道：“不過，那你現在……為什麽又願意求助了？”
“以魔鬼海域擴張速度的提升頻率來看，不求助已經不行了。”多麗絲暗中看了潘尼斯一眼，苦笑道：“就算明知是不理智的行為，我也隻能選擇相信你們了。雖然人類在雅拉世界裏，尤其是在長壽種族之中名聲並不好，但是我還是寧願相信你們。”
“看來你很相信潘尼斯先生呀。”芙蕾雅終於從食物裏抬起頭，悶聲說道：“果然，你的眼光和我一樣好，我也相信潘尼斯先生，我相信我們之間的感情永遠真摯，我們之間的羈絆永遠牢固，我們之間的愛不會因為利益、危機、貪婪、弱點而改變，就算一路上風景再美，我也始終會是他心靈之旅的終點，我……”
“砰”，一如既往，世界安靜了。
“不僅是弟弟的原因。”多麗絲笑著歎了口氣：“更因為你們冒險團的名字，因為你們的聲望。”
“冒險團的名字？”凱瑟琳驚訝的說道：“你認識奈莉大人？”
“當然認識，我們是好朋友。”多麗絲指著凱瑟琳說道：“當年她就是坐在你那把椅子上，你們的選擇果然很相像呢。”
“奈莉大人她，她，她，她是什麽樣的人？”凱瑟琳期待的說道：“能給我講講嗎？”
“和你很多地方都很相像呀，一樣的熱心，一樣的敢於犧牲，一樣的幫助弱者，一樣的追求正義。”多麗絲偷偷對潘尼斯眨眨眼：“甚至你們的一些選擇都完全一樣呢。”
“好了好了，題外話有機會再說。”潘尼斯板著臉打斷了兩個人之間的交流：“有個最重要的問題你沒說，你能保證海族之外的人進去不會被控製嗎？”
“已經找不知情的人試驗過了。”多麗絲點頭道：“絕對不會。”
“那我們就去試試吧。”凱瑟琳決定道：“不敢保證一定有結果，但是我們會盡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