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多麗絲的感激
多麗絲深深彎著腰，雙手舉過頭頂，用很低的姿態做出接收物品的準備。凱瑟琳並沒有把手裏的碎片放到多麗絲手裏，那樣就表示自己默認了多麗絲這種放低到極致的姿態，會顯得非常傲慢和無禮。因此凱瑟琳握著多麗絲的手臂，把多麗絲用力扶起，低聲道：“大祭司，你如果繼續做出這種姿態的話，我可真的不敢繼續下去了。你的感激我可以接受，海族的感激我也可以接受，但感激歸感激，你現在的態度我可不敢接受，實在是有些過於誇張了。”
“你不明白。”多麗絲被凱瑟琳扶著直起了腰，但神色依然鄭重：“你無法理解這對於我們海族有多重要，你們對我們的幫助，完全值得這樣規格的禮節。”
“不，我很明白。”凱瑟琳直直的盯著多麗絲說道：“我很清楚這對於海族代表著什麽，我也很清楚昨夜那短短的十幾分鍾時間裏發生過什麽，我是經過慎重考慮以後才做出的選擇，如果我真的想要這種不對等的低姿態，我昨夜又何必做出那種選擇？而且，我們隻是按照委托人的要求，完成了一份正常的冒險委托任務而已，無論任務最終對委托人造成什麽樣的影響，都和我們無關。所以，大祭司你還是用對等的姿態交流吧，現在這種不對等的態度，請原諒我無法接受。”
多麗絲專注的看著凱瑟琳的眼睛。像是要看進她心靈深處一樣，凱瑟琳坦然的和多麗絲對視，片刻都沒有避開視線。沉默了足有半分鍾。多麗絲輕輕點點頭，露出熟悉的溫柔笑容，重新張開手伸出，柔聲道：“既然這樣，那就多謝了。”
凱瑟琳同樣報以微笑，鄭重的把噩夢之靈碎片放在多麗絲的手心裏。在拿到碎片的一瞬間，作為神職人員的多麗絲就敏銳的感覺到神器碎片裏殘留的力量。雖然大部分神力已經逸散，但畢竟是神靈親手製造的神器。難免還帶著神靈的印記，即使神靈已經隕落了也同樣。
親手捧著這些神器碎片，多麗絲甚至感到一陣眩暈，對海族數千年的威脅。壓在曆任大祭司肩頭的重擔，讓她擔憂了將近一百年的隱患，終於在今天解決了。捧著神器碎片，即使以多麗絲穩定平和的內心，都有一種高聲歡呼的衝動，雖然她暫時壓抑住了這份衝動，但嘴角抑製不住的笑容還是出賣了她激動的心情。
“大祭司聖座。”凱瑟琳提高聲音，把多麗絲從恍惚中喚回：“請你查驗一下，這些碎片是否就是你們委托的任務中需要尋找的任務物品。如果沒有問題，請在這個冒險者徽章上做出確認，等你們確認之後。任務才算正式結束。”
“沒有錯，這正是我們委托尋找的東西。”多麗絲回頭招招手，一位曾經見過麵的人魚族高階祭司走了過來。多麗絲把神器碎片叫到她手中，由她放進一個不知名材質製成的盒子裏收好，這才對凱瑟琳說道：“吾主的目光，透過我的眼睛。看到了這些碎裂了的神器。吾神剛剛已經降下神諭，這些確實是困擾了海族三千多年的邪惡之物。因此，幾位冒險者已經得到了來自海洋與暴風之神的感激，在遙遠的未來，當時機妥當的時候，各位自然會得到來自暴風的報答。”
“感謝神祇的垂憐。”凱瑟琳屈膝行禮，對強大的神靈獻上自己的感激。
“好了，任務交接到此結束。”多麗絲把確認過的冒險者徽記遞給凱瑟琳，抓起凱瑟琳的手高高舉起，回身麵對著大量的海族們喊道：“下麵是用歡呼迎接勝利的時刻了。”
“喂，多麗絲姐姐。”凱瑟琳臉上一陣火熱，雖然她經曆過很多大場麵，是個經驗豐富的冒險者，也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貴族女性，但畢竟還隻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孩子，麵對著成千上萬海族們發出的呼聲，凱瑟琳很不喜歡的扭動胳膊，想要掙脫多麗絲的手：“不要這樣啦，很別扭的。而且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這樣由我來接受歡呼並不公平。”
“你是團長，接受歡呼的敬意是你的職責。”在凱瑟琳慌亂間，潘尼斯的手從背後輕輕搭在她的肩上，難的一見的嚴肅語音響起在她耳邊：“而且，想想你的選擇吧，這些歡呼，這些感激，這些由衷的敬意，每一樣都是你應得的。除了你之外，這次的任務，我相信沒有人可以比你做的更好，你最終做出的抉擇，已經證明你無愧於咱們這個冒險團的名字，也無愧於奈莉的追隨者，我相信，如果奈莉還活著的話，一定會為有你這樣的追隨者而驕傲的。你回頭看看同伴們的表情和目光，大家都在支持你信賴你，所以，挺起胸去迎接這份屬於你的榮光吧，那是你最完美的勳章。”
凱瑟琳愣了愣，慢慢綻放出一抹燦爛的微笑。但是她並沒有像潘尼斯所說的那樣做，反而用空著的手抓起麗娜的手。少女們的眼神像是會說話，彼此之間不需要再用語言交流就已經了解的彼此的意思，麗娜低頭看看被凱瑟琳握住的手，帶著同樣的微笑拉起了薇薇安的小手。薇薇安想了想，笑嘻嘻的拉住芙蕾雅，再由芙蕾雅拉住一臉不情願的潘尼斯，五個人手握著手站成一排，在多麗絲的帶動下一起高舉雙手，一起迎接海族們的歡呼。
“也許你說的對，潘尼斯，但是我依然不認為這是屬於我的榮耀。”凱瑟琳驕傲的說道：“就算歡呼隻針對我一個人，我也選擇和大家一起分享，因為這是我們大家的榮耀，每個人的榮耀。不錯，做出選擇的是我，但是沒有你們一直站在我背後，我不一定能抵抗住這份誘惑。所以，如果一定要接受這份榮光，那就由大家一起共同承擔吧，就像一起承擔傷痛和磨難一樣，這才是一家人應該做出的選擇。”
潘尼斯瞳孔微縮，臉上雖然依然保持著剛才的笑容，心裏卻暗暗的發出一聲悵然的歎息，一個念頭在他的腦海裏默默盤旋：“也許，她是對的？這也是當年我曾經做錯過的事？唉，也許吧。”
歡呼聲持續了很久才慢慢停止，多麗絲放下了凱瑟琳的手，突然回過頭，用近十米長的魚尾把五個人一起摟住，臉上也恢複了曾經在暴風神殿時見過的那種溫柔又調皮的姐姐一樣的表情，用力攬著大家低聲說道：“公事結束了，現在是來自多麗絲這個人個人的感激，不代表神殿，不代表種族，僅代表一份來自異族朋友的感激。”
“多麗絲姐姐，你冷靜點。”多麗絲的魚尾很有力量，少女們被勒的直皺眉，凱瑟琳辛苦的說道：“別那麽激動，先把我們放開。”
“你們知道嗎？這段時間裏我心裏的感覺。”多麗絲稍微放鬆了一點力氣，但還是用魚尾摟著大家說道：“你們根本無法想象，當我從十幾分鍾的精神控製裏恢複的時候，心裏有多後怕。控製來的一點征兆也沒有，我甚至來不及恐懼和絕望，就已經被強行轉變了想法。一切都留給了控製結束之後。說句直接一點的話吧，在這之前，我們已經做好了所能做到的所有準備，幾個強大的半神一起聚集在暴風神殿吾主的聖像前，一旦你們做出其他選擇，我們打算借助聖像的威儀暫時對抗這件神器的影響，聯手製造一個毀滅性的漩渦把那座島嶼徹底吞噬。嗬，我現在說出來，你們不會不滿吧。”
“當然不會，別忘了可是我們提示你這麽做的。”凱瑟琳搖頭道：“不過，如果你能把我們鬆開，我們就更不會不滿了。”
“哈哈，太激動了，真抱歉。”多麗絲鬆開了自己的尾巴，繼續說道：“雖然做了那麽多準備，但是事實證明我們還是低估了這件神器的力量，真不知道它是怎麽做到的，居然在深海裏還能突破聖像的力量直接影響到我們。我們幾個半神設下的防禦措施沒有產生任何效果，僅僅是一瞬間，大家就一起被控製了，變得想要效忠於神器的主人。十多分鍾之後，我們才從控製中脫離，直到這時我們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如果你們沒有破壞掉這件神器的話，我甚至都不敢去想以後會怎麽樣，實在是太可怕了。當我們恢複自己的意誌時，每個人都不知所措，這種延後才產生的恐懼感讓大家都幾乎崩潰，我們過了很久才把心情平複下來。”
“事情已經過去了。”潘尼斯拍著多麗絲的後背，輕聲說道：“以後應該也不可能再有這種神器出現了。”
“沒錯，海族的命運應該交由海族自己掌握。”凱瑟琳也說道：“沒有人有資格控製和奴役他人，即使為了再崇高的目的也不行。”
“看來，把這件事交給你們處理真是我一聲做出的最正確的選擇。”多麗絲歎了口氣：“來的路上，大家商量著請你們去神殿裏，為你們開一場盛大的宴會表達感激，不過我估計你們不願再來回往返了，所以準備把宴會挪到這裏舉辦，千萬不要推辭，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放心，不會推辭的。”凱瑟琳說道：“不過在宴會之前，這件東西要歸還給你，海皇頭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