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會傷人的善意
“呃，薇薇安你……”凱瑟琳對眼前這一幕並沒有心理準備，一直語塞，結結巴巴的說道：“之前咱們大家不是商量好的嗎？那裏可能隱藏著地精的技術，如果找到的話無論是賣掉還是和公會共享分成，都會有大筆收入，所以咱們……”
“所以說，大姐你還是覺得我是笨蛋嘍？”薇薇安盯著凱瑟琳的眼睛，很認真的問道：“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能力，別說謊，你的語言和你的心裏並不吻合，我知道你這是在找借口，而且你這個借口找的非常爛，爛到我都不能假裝自己不知道了。”
“哈，哈，我，我沒有找借口啊。”凱瑟琳眼神亂飛，求助的望著其他三人，麗娜低著頭重新翻開大腿上厚厚的小說假裝沉浸在書中的世界，芙蕾雅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姿態高雅的輕輕捏著茶杯握柄，閉著眼用心嗅著茶杯裏飄散出的紅茶醇香，至於潘尼斯，早在薇薇安開口的時候，就已經突然出現在窗戶邊，現在正在和窗台上忙碌的螞蟻認真交流。凱瑟琳氣惱的翻著白眼說道：“你們幾個混蛋，別假裝什麽都沒發生啊，當初是咱們一起商量好瞞著她的，現在暴露了就把問題丟給我解決，你們還有沒有人性。哈哈哈，薇薇安你別這麽看我，我，我，我的借口很爛嗎？”
“還記得咱們在閃光森林裏遇到的那群產生了智慧的山地猿嗎。大姐。”薇薇安靠在靠椅上，兩條細細的小腿在空中蕩來蕩去，似笑非笑的看著凱瑟琳問道：“假設我把關於我對魔法陣的研究和煉金學方麵的知識。用它們可以看懂的文字記錄下來交給它們，對它們有任何價值嗎？如果他們有交易的概念，他們會為了這些知識付錢嗎？”
“當，當然不會付錢。”凱瑟琳幹笑著說道：“這些知識它們根本不可能理解啊，怎麽可能為了這些付錢。別說它們了，我都不可能理解。”
“那麽，假如我寫給它們。找到什麽樣的石頭更容易磨成鋒利的石斧，怎麽用藤條編製更輕便能盛放更多東西的筐。怎麽能讓野果和肉食發揮出更多的效果。”薇薇安繼續問道：“你覺得和之前的知識相比，哪個對它們更有價值？他們會選擇哪個？”
凱瑟琳歎了口氣，閉上嘴不再說話了。薇薇安笑了笑，繼續說道：“你看。你也知道這個理由爛了吧。以前咱們感興趣，是因為不知道裏麵會隱藏著什麽秘密，覺得有可能有很高的價值，但是克裏斯托大師已經明確說明了，那裏是代表著地精科技最高端生物技術的研究所。嗬，如果是機械科技和冶煉技術還好說，偏偏是生物科技。對於地精科技的生物技術，現代人連基礎知識都沒有完全破解呢，這些超尖端科技沒有任何實際價值。也不可能有人會為此付錢。這些情況，其實這裏每個人都很清楚，我說的沒錯吧。但是偏偏每個人都理所當然的要去為了這些現階段毫無價值的東西往返六千多公裏，而且還要冒著可能存在的風險，然後你們告訴我這件事的原因和我無關？真把我當笨蛋嗎？”
“薇薇安。”凱瑟琳伸出手，張著嘴想要說什麽，卻被薇薇安很嚴肅的打斷了。
“大姐你不用解釋，聽到生物科技研究中心這個名稱的時候。我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薇薇安的目光轉向正在和螞蟻敞開心扉的潘尼斯：“是你的主意吧，潘尼斯。大姐和麗娜的知識領域。是不可能想到從地精科技入手的，芙蕾雅那時候又還沒回咱們冒險團，也隻有你能想到用這種方法來幫我找到治愈的可能。”
“吱吱。”潘尼斯一臉認真的表情，對著窗外的螞蟻發出意義不明的叫聲。
“真受不了你這個笨蛋，螞蟻不是那麽叫的。”薇薇安哭笑不得的罵了一句，轉回頭對凱瑟琳說道：“其實你的想法我明白，不抱太大期望，如果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就不會有太大的失望，但是都到現在了，還不準備和我說實話嗎？咱們是親人吧，是姐妹吧，有壓力不能共同承擔嗎？為什麽你們要瞞著我自己背負起來？你們覺得我的承受力不足嗎？還是覺得我沒有資格和你們一起分擔這份壓力？”
凱瑟琳也不再嬉笑，臉色嚴肅起來，歎息道：“我的妹妹，既然你說到這些了，那咱們也該好好談談了。你說的沒錯，我們一直在瞞著你，從接受海族的委托時就開始了。當時瀾娜和拉彌亞來進行委托的時候，我和潘尼斯單獨離開了一會，他就是告訴了我這件事，你還記得吧，回來以後我的態度立刻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接受了任務。”
“果然是那個時候。”薇薇安點點頭：“我就懷疑那時候你知道的，因為從那以後你們就都開始有些不對勁，我能感應到你們的情緒，每次都會很小心的維護著這個秘密。”
“對，在那之後，我又把這些偷偷告訴了麗娜和芙蕾雅，但是一直瞞著你。”凱瑟琳認真的說道：“就像你說的，因為沒有任何把握，一切都靠猜想靠推測，失望的可能性要遠遠大於希望的可能性，所以我們一致決定先瞞著你，等到可以確定了在和你說實話。如果不是你自己猜到了，即使到了現在我們也不想對你說，因為最終也不能確定那裏是不是有可以治愈你的方法，就算真的有那種方法，我們也不知道現在第四紀的水平是不是可以做到。如果萬一不能，我們都可以想象那種感覺，給了你希望，最後又無情的奪走，這會比直接告訴你沒有任何希望更痛苦。實在太殘忍了。”
“這是我自己的病，所以這些痛苦也應該有我一份。”薇薇安原本就坐在凱瑟琳身邊，此時伸手拉住凱瑟琳的手。沉聲說道：“答應我，以後不要再這樣了。你們知道嗎，我的姐姐們，如果我一直沒猜到，如果真的從希望到失望走上一遍，一想到那時候你們心裏的痛苦和傷感，我的心裏就在一陣陣抽痛。大姐你說過的。我們是親人，你一直告訴我。我們是你最愛的妹妹，既然這樣，就讓咱們一起背負起來壓力不好嗎？答應我吧，以後有事一定要告訴我。否則我會很難過的。”
“你說的簡單，可是你有沒有想想你自己做了什麽？”凱瑟琳反手握住薇薇安的手，狠狠瞪著她的眼睛，咬著牙問道：“你說讓我們把你當家人，痛苦也好快樂也好要一起承受，可是你做到了嗎？你真的把我當姐姐了嗎？你真的把痛苦快樂和我一起分享了嗎？”
“我？”薇薇安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身體後仰，靠在了椅背上，拉遠和凱瑟琳之間的距離。迷茫的說道：“我沒做什麽啊。”
“沒做什麽？”凱瑟琳怒氣衝衝的冷笑道：“好，那我問問你，最近幾個月。你找麗娜治療身上傷口的次數越來越少，真的是因為你被骨骼磨破皮膚的次數減少了嗎？那你為什麽經常借口去星耀之塔，然後偷偷去其他神殿找牧師治療呢？如果不是剛好有個牧師和麗娜關係比較好，無意中把這件事告訴了麗娜，我們到現在還不知道呢，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麽嗎？”
“我問你。你以前隻有經過長時間的冒險活動之後才會劇烈頭痛，但是現在的頻率呢？”凱瑟琳一點也不給薇薇安喘息的機會。繼續追問道：“去深海任務之前那幾天，有兩次你半夜從地下室的實驗室裏出來，直接跑到外麵的小花園裏，堵著嘴抱著頭呻?吟，這又是為什麽？你沒想到吧，那時候我還在沒睡，在窗口看月亮，剛好看到你了。”
“我再問你，還是咱們去深海之前，有一天一個送葬的隊伍從咱們家門口經過，你從他們出現就非常專注的盯著看，一直到他們消失不見。你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專注的看過送葬者的隊伍，那次你不僅看了，而且第二天傻子都能看出你眼睛紅紅的，你能告訴我，你在哭什麽嗎？”
“我還要問你，我們四個幫你算過，四個月來，你無論是冒險還是在家，每天隻睡四個小時，尤其在家的時候，無論多累多難受，也要整夜整夜泡在實驗室裏。你以前對研究也很投入，但是這幾個月卻格外的瘋狂，好像在爭搶每一秒時間。這又是為什麽？是不是因為你已經發現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已經瀕臨崩潰了，所以想把自己最期待那些研究完成，在身體崩潰之前完成那三種藥劑的改良？你寧可不睡覺，也要給每人做出一個和你一樣的背包，是不是因為你覺得自己不一定哪天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所以要在這之前把這些事都做完？”
“你的這些痛苦，你的這些壓力，你想過讓我們一起分擔嗎？”凱瑟琳的眼睛已經紅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幾乎是呐喊著說道：“你每天裝著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和大家嬉笑玩鬧，我們看在眼裏心裏也會痛的啊，你把痛苦自己藏著，卻想要我們把壓力分攤給你，你不覺得自己太自私了嗎？”
“呼。”薇薇安猛地站起，抓起放在茶幾上演示過的密碼盤，慌慌張張的說道：“我，我去實驗室分析一下這個密碼盤，看看有沒有什麽其他線索，你們繼續商量吧，我先走了。”
“蹬蹬蹬蹬。”薇薇安逃離一般的向著通往地下室的樓梯跑去，開門時險些被地毯的縫隙絆倒。
“人和人之間，為什麽要互相傷害呢。”芙蕾雅搖搖頭，吹散了茶杯上飄著的霧氣。
“潘尼斯。”凱瑟琳紅著眼睛發了一會呆，低聲道：“拜托你了。”
“我知道了。”潘尼斯想了想，點點頭跟著薇薇安走了出去：“我盡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