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無法決斷的凱瑟琳
凱瑟琳很為難，自從出生那天起，她就沒有遇到過像現在這樣為難的事，從沒有遇到過這麽為難的選擇。一邊是把自己當成姐姐一樣對待的薇薇安，一邊是相對無辜的愛娃，無論選擇哪邊，另一邊都會陷入絕望之中。一時間，凱瑟琳甚至感覺自己有些眩暈，真的很想就這樣借機暈倒，從這個必須做出抉擇的場景裏遠遠的逃離。
可惜，麵對挑戰，騎士是永遠不能逃避的，即使再艱難，也要正麵麵對。所以凱瑟琳隻能呆呆的站在原地，拳頭緊緊的攥緊，嘴唇被自己咬的發白，身體在輕輕的顫抖，但是眼神裏卻滿是迷茫。她沒有回頭，沒有向同伴們求助，她心裏清楚，無論她做出什麽決定，同伴們都會支持她的，或者換句話說，真正為難的人隻有她自己。芙蕾雅根本不用問，她一定會選擇犧牲愛娃來拯救薇薇安，麗娜可能會猶豫，不過她雖然是慈愛之神的信徒，內心慈愛善良，對於犧牲無辜者會感受到痛苦，但是，也僅僅是痛苦而已，她沒有凱瑟琳這樣的道德潔癖，因此在無辜者和親人麵前，麗娜會不自覺的傾斜向親人一方，至於潘尼斯……凱瑟琳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潘尼斯，他的表情很奇怪，目光像是在看著凱瑟琳，卻又像穿透凱瑟琳的臉，看向不知名的遠方，表情中似乎帶著期待，但是卻有不僅僅是期待。
“我該怎麽做？”凱瑟琳的心裏在默默地詢問自己：“如果是奈莉大人。她又會怎麽做？一個真正的騎士，在麵對這樣兩難的選擇時，應該做出什麽選擇？其他得失都可以拋在一旁。完全不需要考慮，但是現在眼前的天平上，一邊擺著一條生命，該怎麽去選擇，該不該用讓親情和友情幹擾了自己的判斷？”
“很難做出選擇嗎？嗬嗬嗬嗬。”西格恩把玩著玉一樣潔白的象牙梳子，嘴角噙著笑容，悠然說道：“那麽我再給你加一個砝碼吧。這個小女孩的身體如果繼續這樣發展下去，最多三百天就會徹底崩潰。到時候再後悔就來不及了哦。”
“你的話太多了。”薇薇安突然開口，隱隱帶著藍色的眉毛皺在一起，不滿的說道：“既然你說把選擇權交給我們，就請耐心的等待著大姐做出決定。不需要用語言來給大姐施加壓力了，你這樣施壓，隻會讓我們更傾向於愛娃。”
“不不不，你說的有問題。”西格恩一點也不在乎薇薇安的威脅，似乎對最後的結局已經有了百分之百的把握，一臉輕鬆的說道：“既然讓你們選擇，自然應該把所有選擇帶來的利弊都告訴你們，這樣才公平嘛。如果我不說清楚，你們會不會又怪我隱瞞呢？”
“你準備向誰複仇？”麗娜平時的好奇和活潑好動全收了起來。像個真正的聖職者一樣沉穩嚴肅，低聲問道：“你的複仇對象，是所有的神祇嗎？”
“當然不是。你怎麽會那麽想？”西格恩臉上的驚訝一點也不像是偽裝，對麗娜反問道：“那是戰爭啊，黛妮雅的牧師，在戰爭中受傷和死亡不是很正常的事嗎？這又怎麽會帶來仇恨？何況，我們才是挑起戰爭的一方，又有什麽資格去向被動應戰的神祇們複仇？”
“不是？”麗娜也一愣。追問道：“那你口中的複仇對象到底是誰？”
“自然是那些背叛者。”西格恩的笑容和煦，潔白的牙齒從紅唇中露出。明明看上去充滿誘惑力的表情，卻給人一種麵對饑餓瘋狂的嗜血凶獸時的感覺：“戰爭的傷亡是一回事，背叛和欺騙卻是另一回事，我們對戰爭的勝利者沒有仇恨，死亡也是我們挑起戰爭時就已經做好的心理準備，但是我們唯獨不能接受背叛，我們發誓要向那些背叛者複仇。當然，那些背叛的神靈也很清楚我們的性格，他們當然也不會放過我們，嗬嗬嗬嗬，所以就看誰能更早的殺死對方了。”
“你怨恨背叛者，我可以理解。”凱瑟琳從選擇的泥潭中暫時脫離出來，試圖用語言來瓦解對手：“但是你之後的行為，又和你憎恨的背叛者有什麽區別？同樣是誘惑他們向神祇開戰，同樣導致了他們幾乎全族毀滅，你現在想向背叛你們的神靈複仇，你想過沒有，如果地精們也想要像你複仇呢？就像愛娃所做的一樣，你又該怎麽麵對？”
“嗬嗬嗬，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真遺憾，我的行為和背叛者們不一樣。”西格恩一陣嬌笑，看上去很開心的說道：“我蠱惑他們的時候，沒有一句話是假話，沒有給他們任何錯誤的信息，他們這樣發展下去，是真的可以擺脫自身的脆弱，獲得三眼族的強大身體和力量以及獲得三眼族永恒的生命，這一切都是真的，隻是具有很大的風險而已。但是，這些風險他們都很清楚，隻是他們太自信了，才導致了最後的結局。還有最關鍵的一點，我並沒有背叛他們，我甚至沒有離開這個研究中心，我和他們站在一起，一直到最後，隻是他們太過於依賴他們的晶能科技，忽略了對靈魂力量的強化，所以才沒能和我走下去。所以，對於地精們的結局，我心裏沒有任何愧疚，地精們也沒有任何理由向我複仇。不信你問問愛娃吧，有誰給她下達了複仇的指令？她得到的指令隻是保留向我複仇的權利而已，也就是說，那些地精們自己都不認為應該向我複仇，否則指令就不是這樣的了。至於我們這一萬年的糾纏，與其說她想為了地精們複仇，不如說她還想保持自己的意識和自由，不願意再變回那個隻會執行命令和邏輯判斷的控製中樞吧，你說對不對，小愛娃？”
“對。”愛娃沉默了一陣，用平直的聲音說道：“我不想死，我其實已經是一個人了，我想繼續活下去。我甚至連正常的世界都沒有看過一眼，我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世界。我想親眼看到那些動物，親眼看到第四紀的智慧生物，而不是通過那些冷冰冰的設備去感知。”
“你……從來沒有出去過？”薇薇安聲音低沉的問道：“一直被禁錮在這個人工的世界裏，整整一萬年？”
“是的，從來沒有。”愛娃說道：“在以前，我還可以通過晶能網絡，和外界還處於活躍態的其他控製中樞交流，雖然那些控製中樞並沒有自己的意誌，但是也可以進行簡單的對話和應答，但是自從空間異動以來，那些控製中樞一個個沉寂了，我也就失去了和外界交流的對象。”
“嗬嗬，還是我經常用投影出去和她聊聊天。”西格恩輕笑道：“否則，這個新生的小家夥恐怕早就瘋狂的自毀了吧，畢竟她已經不是那個沒有意識的機械生命了，也會感到寂寞的，你能否認嗎？小愛娃？”
“你陪她說話，真的是為了她嗎？”芙蕾雅嗤笑一聲，反問道：“寂寞會讓她瘋狂，難道不會也讓你瘋狂？”
“你覺得，一個在虛空裏一個人流浪了十多萬年的人，會因為短短一萬年的寂寞而瘋狂？”西格恩托著腮好笑的說道：“你知道虛空是什麽樣的地方？黑暗、荒蕪、寂靜，沒有食物，沒有水，沒有聲音，沒有空氣，更沒有人，那裏才是地獄，和那裏相比，這裏簡直就是樂園。”
“愛娃，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凱瑟琳問道：“就像西格恩剛才說的那樣，既然要我們做出選擇，就應該把所有的利弊擺在麵前，這樣才公平，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我們。”
“沒有什麽了。”愛娃居然幽幽的歎了口氣，似乎已經絕望了：“我知道，我和她的這個賭約，對於我來說勝率實在太小了，她有太多的東西可以給你們，但是我什麽也給不了你們。本來我還是應該再等一段時間在進行賭約的，但是，對於我來說，你們已經是這一萬年來我能找到的最好人選了，邏輯判斷告訴我，能找到更好人選的幾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所以我才接納你們進入了這裏。如果我最終還是會輸掉的話，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們選擇吧，無論選擇什麽，我都不會有異議，更不會怪你們。隻是有點可惜了，自從那次巧合的見到你們之後，我居然有違自己的邏輯性，去幻想著自己也在你們身邊，和你們經曆那些事的場景，可惜，也許幻想不可能變成真實了。”
凱瑟琳深深的歎了口氣，她知道，自己必須做出選擇了，無論自己的心裏如何抗拒，都沒有時間再猶豫了，在感情和信仰之間，難道真的隻能選擇其中之一？也許，這就是命運的考驗吧。
凱瑟琳的心中充滿了矛盾，激烈的心裏鬥爭讓她的汗水浸濕了脊背，就在她再度抬起頭，嘴唇顫抖著想說出什麽時候，一陣劇烈的攻擊性魔法波動，沒有任何征兆的從薇薇安身上爆開，魔法波動的強度前所未有，幾乎能達到一個傳奇所能達到的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