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真正的聰明人
“叮鈴，叮鈴”，低啞的鈴聲沿著城市間的主幹道一路回蕩，伴隨著鈴聲響起的，還有魔動機車的轟鳴聲。十一月初對於中立之地來說，已經進入了初冬的季節，主幹道兩側的樹木都變得光禿禿的，隻有僅存的幾片枯黃樹葉，還眷戀著和樹枝在一起的日子，在寒風中掛在枝頭瑟瑟搖擺。傍晚的夕陽，餘暉從天邊灑落，但冰冷的陽光，卻無法給即將逝去的枯葉帶來一絲溫暖，似乎隻是為了向它們獻上最後的告別。
沿著主幹道遠遠看去，一輛小型客運馬車從遠處漸漸接近，脖鈴聲不斷從兩匹老馬的脖子上傳出。發出聲響的鈴鐺，像是已經很破舊了，破舊到鈴聲已經出現了嚴重的走音，但是它們就像是這兩匹老馬一樣，依然在貢獻著自己最後一段生命。
在禦手的位置趕車的，是黑發的女騎士，女騎士一身銀色的鱗甲，頭盔和劍盾一起擺在身旁，任由黑發在初冬的寒風中飛揚。在馬車的車廂裏，銀發的女牧師斜身靠著車廂壁坐在在座椅上，手裏捧著一本厚厚的書，任由馬車顛簸晃動，也無法影響她閱讀的熱情。在女牧師對麵，金發的少女似乎繼承了她母體的習慣，手裏握著一把同樣潔白的梳子，慢慢的梳理著金色的長發。金發少女看上去和正常人沒有什麽不同，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她那張沒有任何表情卻又異常美麗的麵孔。不錯。金發的少女沒有表情，在回到雅拉世界，愛娃轉移回自己的主體之後。冒險團的幾位少女就發現了，小女孩完全不會做出任何表情，或者說，也許是在研究中心的控製中樞裏度過了太長的歲月，小女孩幾乎沒有任何感性化的行為，就像依然是一個機械化的控製中樞一樣，動作語言完全依靠邏輯判斷。保持著絕對的理性。不過，其他四位少女倒也不擔心。也許隨著時間的推移，愛娃總會慢慢適應人類的生活，學會用感性和理性共同作用下的思考方式。
藍發的法師少女枕著麗娜的大腿躺在她身旁，伴隨著馬車的顛簸沉沉入睡。綠色的荷邊軟帽已經從座椅上滑落，掉到車廂幹淨的地麵上。法師少女即使睡著了，懷裏還緊緊抱著一個筆記本，本子上記錄了大量的公式和數據，如果有內行的人看到這些就會發現，隨著大量極為複雜的公式一個個被解開，隨著大量數據填充到三個數據模型裏，似乎三個數據模型正在漸漸明朗化。隻要數據模型最終完成，就代表著一項研究即將進入最後的實際操作階段。不出意外的話，完成最後一步實際操作，研究就可以正式宣告完成。不過。藍發少女這時候已經顧不上研究的事了，她正在夢裏愉快的微笑著，和幾個月前心事重重的樣子相比，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馬車的旁邊，圓滾滾的芙蕾雅正駕駛著魔動機車和馬車並肩前進，也不知道是服從神諭。還是因為這一個多月返程旅途的辛勞，橢圓形的芙蕾雅似乎瘦了一些。用凱瑟琳的話來形容，她彎腰的時候已經可以看到腳尖了。雖然芙蕾雅對這種形容表現出了極大的不滿，但是其餘幾位少女似乎認為非常形象。
自從離開了地精的研究中心，五位少女還是回了一趟崇山城，把寄存在崇山城的魔動機車取出了一輛，又租了一輛馬車。不過少女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憑著記憶，繞路又去了一趟菲爾利亞斯山，由凱瑟琳和芙蕾雅兩人，依靠地精圓盤返回了研究中心，把那個沉重的維生艙又搬了出來，藏進馬車裏，準備運回洋館。這樣做的目的雖然大家誰也沒說，但是每個人心裏其實都很清楚，這是最後一道保險，一旦出現了最壞的情況，依靠這個維生艙，薇薇安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
回家的路，並不像來的時候那麽急切，畢竟按照之前黛妮雅的提示，如果真要前往魔獸森林去尋找巨龍的指引的話，還是等潘尼斯回來以後一起去更加保險，所以大家走的並不快，去的時候二十多天的路程，返程居然用了接近四十天，才終於看到了知識之都的城牆。
“總算要到家了。”和馬車車廂裏寧靜祥和的氣氛不同，兩個不得不駕車的可憐少女隻能用聊天來消磨時間，芙蕾雅全身的重量壓在魔動機車上，怏怏的說道：“我覺得這次我的變化很徹底，相信這次回到聖都，就算艾爾蘭叔叔也沒法再認出我來了。”
芙蕾雅說的一點也沒錯，這一次她的變化非常徹底。連續四十天的旅程，讓芙蕾雅整個人都曬黑了許多，就算是熟悉她的人，也要有很大的勇氣，才能把眼前這個皮膚發黑又被厚厚的塵土遮擋的麵容的人，和曾經那個嫵媚多姿讓整個聖都視為女神的公主聯係在一起。
“變化還不夠啊。”凱瑟琳眼睛裏蘊含著笑意，斜眼瞟了一眼芙蕾雅，悠悠的說道：“神諭啊神諭，別忘了神諭。”
“大姐，你如果再提這件事，我就跟你拚了。”芙蕾雅崩潰般的說道：“我再也不想聽到神諭這個名詞了，天哪，黛妮雅大人為什麽會是這樣的人。”
在神話傳說中，萬物之母，慈愛的黛妮雅大人是一位溫柔慈祥，像是母親一樣的女神，但是當大家親眼見過了黛妮雅大人之後才知道，那些神話傳說似乎記載的並不正確，起碼是並不完全。在某些時候，黛妮雅大人確實溫柔慈祥，但是在更多的時間裏，她更像是一個撲通的凡人少女，也會生氣，也會難過，也會快樂，甚至也會惡作劇。而以她的權能來說，即使是善意惡作劇，依然會給凡人帶來很大的壓力，就像現在的芙蕾雅一樣可憐。
“回去以後你準備做什麽？”凱瑟琳轉移話題道：“有什麽打算嗎？”
“先去向老師匯報一下此行的收獲。”芙蕾雅說道：“我現在在為難呢，到底要不要把愛娃的事情告訴老師，如果告訴了他的話，會不會給愛娃帶來困擾呢？”
“不會。”愛娃的聲音突然插入了對話，兩位少女一回頭，發現愛娃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車廂裏爬了出來，正盤腿坐在車廂頂部吹風：“我記得聽你們提起過你的老師，芙蕾雅，我記得你的老師也是一個地精吧。”
“恩，不過是第四紀的地精。”芙蕾雅答道：“第二紀末尾的神罰，並沒有讓地精們徹底滅絕，還有極少數活了下來，不過，活下來的地精人數實在太少了，已經不足以重建文明了，所以神靈們才放過了剩下的幸存者。”
“那就應該沒問題了。”愛娃點頭道：“就算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地精們也會替我隱瞞的，畢竟他們也有自己的驕傲，不願意自己族裏的研究成功擺在世人麵前。”
“好吧，那我回去就告訴師父好了。”芙蕾雅點點頭，又問道：“怎麽從車廂裏跑出來了？”
“想看看世界是什麽樣子的。”愛娃答道：“也想看看這裏的城市和之前路過的那些有什麽區別。你們不用管我，把我當成不存在就可以了。”
“那你看吧，聖都比起之前的人類城市差別很大的。”芙蕾雅聳聳肩，又對凱瑟琳說道：“你呢，大姐，你回家以後準備先做點什麽？”
“我？大概先去給鄰居們道歉吧。”凱瑟琳苦笑著說道：“家裏兩隻小亡靈，還有兩個不習慣人群裏生活的女仆姐妹，就算有瑞切爾她倆照看，但是人家也有自己的商店，總不可能時刻盯著她們，也不知道她們會鬧出什麽樣的混亂來。”
“哈。”芙蕾雅忍不出笑出聲來，搖著頭歎息道：“也真難為你了，要照看這麽多讓人頭痛的孩子。”
“其實她們還好啦。”凱瑟琳頭痛的說道：“幸虧潘尼斯沒有跟著回來，否則過不了幾天，需要道歉的名單就要加長好幾倍吧，唉，想想就頭痛。不過鄰居們抗議歸抗議，其實並不討厭潘尼斯，反而相處的都還不錯，這也算他的本事吧，不愧是最……唔。”
“恩？”芙蕾雅神色一動，側頭奇怪的看著凱瑟琳問道：“大姐，你是不是猜到了一點什麽？”
“我猜到了什麽？我什麽也沒猜到。”凱瑟琳對芙蕾雅眨眨眼：“想想他熟悉的那些人，想想一些人對他的態度，唯一的疑點又有他怎麽也死不掉的能力作為解釋，如果這樣還聯想不到一些事的話，那我們不如一起變成三個傻子更合適一點。”
“看來你果然猜到了。”芙蕾雅苦笑道：“不對，是你們。”
“不不不，我什麽也沒猜到。”凱瑟琳神秘的一笑：“咱們家裏的規矩就是不問過去，那麽他想說，大家就聽，他不想說，大家就什麽也不知道。我們隻知道他是幫過我們救過我們很多次，一直站在我們身後的潘尼斯，至於他是誰，他做過什麽，很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