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沉重的責任

“我們在想的，是責任，對家族的責任，對朋友的責任，對實際的責任，還有對自己的責任。”凱瑟琳的表情嚴肅而聖潔，用騎士宣言般的語調說道：“騎士也好，貴族也好，既然生而為人，就要負擔起自己應該背負的責任，然而現在我們家族的責任，就是彌補自己的過失，償還家族的債務，無論您需要還是不需要。”

“但是我已經說過了，那件事你們根本沒有責任。”斯內普搖頭道：“根本就不需要負責。”

“不，每個人，在他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時候，都要做好心理準備，要為自己所做的事造成的一切後果負責，如果無法承擔這份後果，那麽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做這件事。”凱瑟琳一點也不隱瞞自己對祖先的評價，認真地說道：“祖父犯錯了，他最大的錯誤，就是被實驗渺茫的希望衝昏了頭腦，做出了自己無法承擔後果的事。他其實很清楚，高能晶石的人工合成成功率其實非常低，但是一個法師和學者對於未知的貪婪讓他失去了理智。如果他能冷靜一些，把那幾年持續不斷進行的實驗分攤到之後十年中慢慢進行，那麽無論是他還是您，都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但是很遺憾，他沒有那麽做，反而是瘋狂的投入更多的資金和精力。祖父當時心裏怎麽想的我並不清楚，但是我知道，當他從對知識的貪婪中驚醒，醒悟到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麽的時候，一切已經太晚了，以他的能力，已經無法承擔起這份後果了，他就算竭盡全力去彌補，也無法阻止事態的發展，也無法阻止您的財產滑落到連最初都不如的地步。的確，您一直沒有怪過祖父，您一直認為這不是他的責任。他沒有做錯什麽，但是其實您並不理解他內心真正的想法，他認為自己的錯誤不在於實驗失敗讓您的投資落空，而在於自己瘋狂之中做出了自己無法負責的事。影響到的不僅是自己，還有您這個最好的朋友。”

“這才是他堅持償還債務真正的原因嗎？”斯內普苦笑著歎道：“我從來沒有往這方麵考慮過。”

“每個人都有可能犯錯，犯錯並不是什麽可怕的事，隻要在犯錯之後接受懲罰，再盡力彌補自己的過失。就可以洗刷自己犯錯的恥辱。”凱瑟琳點頭道：“祖父犯錯了，幾乎是無法挽回的錯誤，所以他變賣了幾乎全部家產，以求幫您度過最艱難的一段時間。僥幸成功之後，他對自己的懲罰，就是盡力償還所有您白白消耗掉的金錢，不僅是為了把錢還給您，更重要的是對自我的懲罰，讓自己也是讓後世的子孫永遠記得這個教訓，永遠不會再犯類似的錯誤。”

“嗬。居然是這樣，這些話他居然從未對我解釋過，呼，當然了，那時候他解釋了我也不一定能夠理解，其實我現在也很難理解。”斯內普侯爵的脊背微微有些佝僂，眼睛裏蘊含的不再是悲傷，而是深深的悵然，輕聲說道：“所以說，他自己的選擇最終導致了死亡嗎？”

“是的。並不是您的債務導致了他的死亡，是祖父他自己的選擇所導致的。而且，死亡隻是意外，對於祖父來說。那個時間死亡就像是逃避責任一樣可恥，如果有任何其他可能，他絕對不會甘心就那樣死去的。”凱瑟琳輕輕攙扶著老人說道：“所以您完全沒有必要為了祖父的死而自責，真的，祖父的死，父親的死。根本原因都是我們家族的執著，和您的債務沒有任何關係的，您因此而自責對您並不公平。”

“那我也願意。”斯內普突然一瞪眼，很不講理的說道：“允許你們一家把明明不存在的責任背在身上，因為莫名其妙找出來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就不允許我因為不公平的原因自責了？我就是為老菲爾德的死自責，我就是要為小菲爾德的死自責，怎麽，我管不住你們，沒法阻止你們把錢偷偷放進我家，你還能管住我心裏想什麽嗎？”

“好好好，您說的都對，您說的都對。”凱瑟琳哭笑不得的哄著鬧別扭的老人，無奈的柔聲說道：“誰也影響不了您心裏的想法，誰讓您是斯內普爺爺呢。”

“哼，這還差不多。”老人重重的哼了一聲，悶聲道：“那你和你父親呢，你們兩個又沒犯錯，為什麽也跟著胡鬧，老菲爾德年紀輕輕就老糊塗了，你們難道也老糊塗了嗎？”

“估計我和父親的想法不一樣。”凱瑟琳沒有在意斯內普的牢騷，笑嘻嘻的重新貼近老人說道：“父親是因為貴族的榮譽感，而我是因為騎士的責任心，無論是貴族還是騎士，或者說哪怕隻是一個普通平民，守信都是一種必要的品德。祖先的承諾，祖先的責任，祖先的過錯，他無法再繼續背負了，那麽我們作為傳承者，就有責任有義務背負起來，隻有完成了這一切，我們才有資格真正抬起頭來生活。所以說，您之前說的不對，這份債務對於我們來說並不是束縛，恰恰相反，它是打開我們所背負的祖先罪責這道枷鎖的鑰匙，這樣說，您能夠理解嗎？”

老人閉上眼，沉默了許久才重新睜開眼，再次重重的哼了一聲，態度惡劣的說道：“你願意背負著，那就背著吧，不過你給我記好了，既然你願意繼續背負下去，那你就還欠著我四千萬金幣呢，你剛才說過了，在責任麵前，死亡是一種逃避，而你們這些騎士是絕對不可以逃避的。所以說，為了繼續履行你的責任，為了繼續拚命賺錢償還債務，你給我活著回來，絕對絕對不允許死在森林裏麵。”

“當然了，爺爺。”凱瑟琳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燦爛而自信的笑容，點頭道：“我保證盡全力活著回來，我才不會死在裏麵呢，您放心吧，等我回來以後，就努力賺錢把欠下的都還清。”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老人突然又生氣了，大聲說道：“這話你祖父最後一次見我的時候也說過，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你現在居然敢說類似的話，你知道他那次去的是哪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