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座裏的乳泉,和洞外四時不謝的異果,就是他的主要充饑食糧,幫助他度過這五年的饑寒生活,一旦遠別,難怪他依依愴然難舍。

出得洞來,將藤蘿掩住洞口,小心地除去痕跡。其實這也是多此一舉,這裏距清涼山不下卅裏,古木荒林,乃毒蛇猛獸盤踞之地,從來就沒人敢來,隻有他才敢到這兒留連。

在洞外果樹上摘了四枚異果充饑,再找小山藤編個兜兒,盛了五枚紅果,在獸吼淒厲,夜黑如墨中,放開飛毛腿腳勁狂奔出山。

他的腳程著實唬人,快得像一縷輕煙,盤山越嶺去如脫弦之箭,半個更次後,他又回到了清涼山。

在山的東北麓,有一片荒蕪的墳場,距他的家園約有二裏遠近。在一帶岡陵起伏,野草蔓生百十座墓陵點綴其間,周圍是黑壓壓的白楊樹叢,夜臬啼聲宛如鬼哭,無數螢火流轉在每一黑暗的角落。

他折下一把枯枝,直越北麵近林緣的一座高墳,兩行翠綠的龍柏,將墳螢圍在中間。這裏麵就是他經常睡眠休憩之所,一壤黃土之下,就是他母親骸永埋之處。不知道有多少個黃昏和白晝的,他??胸泣血在這一丘黃土之前。夢想著有那麽一天,娘親會突然冉冉而出,像十年前一樣,輕輕地將他抱在懷中,輕輕地吻著他。輕輕地在他耳畔低低唱著古老的催眠歌。更夢想著有那麽一天,耳畔會響起母親她那溫暖的輕喚:“孩子,別怕,在媽的懷裏,你安心睡吧!”但這些夢想,那有實現的一天啊?“他踉蹌奔上祭台,直跪到高大的墓碑前,雙手一張。樹枝和紅果全跌落地麵。他抱住墓碑,椎心泣血飲泣了半響,然後排起樹枝,酒葉為紙,匍伏在地,五枚異果就排在碑下,發生陣陣幽香。夜黑如墨,梟鳥悲鳴,涼風掠生樹梢,沙沙作響。驀地裏,傳出一聲動人心結的哀呼:“媽媽,孩兒去了,如不幸客死他鄉,亡命人海,將不能盡人子之禮,望媽在天之靈,恕孩見不孝之罪。”聲如中箭哀猿,令人聞之酸鼻。

他不敢久留,灑下無盡珠淚,抓把泥土灑在墳上,叩了叁個響頭,抹乾眼淚收起紅果,大蹈步向北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不久,墳場來了叁條人影。快得如流星移位,起落間足有四五丈距離。

片刻,傳出一個雄勁的嗓音,低沉地說:“這孩子還在山上,可憐!他不敢回家,山上猛獸時有出沒,我們得救他。”

另一蒼老的嗓音說:“東方兄,咱們往南找找看。”

黑影連閃,瞬即失蹤。

一月後,在荊門州到荊州府的官道上,大踏步走著一個雄壯的少年,其實他隻有十叁歲。蓬頭垢臉,兩截灰布破短衣太小,將一身肌肉繃得緊緊地。腳底下是塊樹皮加上絆紐的怪鞋,手持一條黃竹打狗棒,除此以外,身無長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