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湘聞言先是一呆,見石應發大笑,以為他乃是取笑自己,身軀一掠,長劍指住白飛揚,尖笑道:“這麽多年來,我的寶劍挖草采藥,劍鋒已被泥土沾滿,想不到今天又能讓它喝一喝新鮮的血!”
她手腕一抖,長劍發出一聲龍吟,劍身的泥土印痕消失,劍鋒露出寒芒朵朵。
——這竟是一柄寶劍!
白飛揚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他臉神毫無變化,不看小湘,而是轉過身去,背對著她,說道:“既然你想死,我就先殺了你。”
他也沒有出手。
他看去那麽落寞,那麽單薄。
從背後看,他的雙肩也顯得消瘦……
風月樓前很靜。
小湘慢慢轉動劍鋒——
劍鋒在日光下就像一截不融的冰。
朵朵寒芒聚成一線。
在劍鋒的轉動下,寒芒已經移到白飛揚後背,然後又緩緩移到他的後頸……
白飛揚背對小湘,他當然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致命要害已被對手的劍鋒罩住!
他更不知道,小湘的寶劍曾飲過多少人的血!
他隻知道一點:他要殺了她。
他要讓他們相信,他的刀就是鬼刀!
關雲山、石應發各各後退一步,他們忽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念頭:江湖傳言,小湘的寶劍在殺人時會幻出一片奇異的光彩,他們想證實一下傳言是不是真的……他們盯著她的劍……
小湘的劍凝固了片刻之後,終於動了——
劍鋒吐寒芒。
寒芒原本冷凝如冰,劍鋒一動,寒芒散開,舞出一片絢麗的光華!
就在這片光華裏,小湘迅疾如風,人劍合一,無聲地射向白飛揚!
她的動作實在太快,仿佛長劍脫手,又仿佛瞬息間持劍的手臂暴長了數丈!
光華燦爛,一現間已將對手包圍在劍勢當中!
仿佛她一出手,就注定了對手的命運——
死!
隻有死。
隻有死路一條!
可是,任何事情都有意料不到的變數:
在劍的光華就要吞沒白飛揚的時候,出現了另一道亮光!
這道亮光,比劍光更快更白,更耀眼!
像閃電!
閃電是無情的,那是一種淒冷的白!
劍的光華被淒冷的閃電撕破,刹那間消失……
小湘石頭一樣僵立原地!
這是怎麽回事?
關雲山、石應發剛才隻盯著小湘的劍,他們根本沒看到白飛揚出刀。
他們隻看見那道閃電。
他們不由抬頭望天,他們以為天起驚變,然而天色依舊。
哪裏來的閃電?
既有閃電,當有驚雷,驚雷呢?
他們驚疑不定,驚雷便隨之而來:“你的刀……好快!”
在他們聽來,小湘的這五個字直如驚雷轟頂!
他們立時明白:那道淒冷的白光不是閃電,而是刀光!
而出刀的,正是這個中了毒的年輕人!
驚鬼泣神的一刀!
無法形容的一刀!
除了鬼刀,還
有什麽刀能發出如此驚人的一擊?
他們也僵住!
但他們的目光移到了小湘身上,他們看見小湘胸前的衣衫已被劃開,一道刀痕,赫然在目!
——如果剛才出手的是他們,那麽,這道刀痕,應該在他們的胸口!
小湘臉露驚恐,一步一步往後退,一步踏空,慘叫一聲,掉下了懸崖……
白飛揚轉身,冷漠道:“現在你們是不是還有懷疑?”
關雲山、石應發哪裏還能說話!
隻聽白飛揚又道:“你們適才講,中了紅木耳的人最多隻有一次運功的機會,我已出刀,你們何不再試試?”
石應發臉色又變,他忽然輕喝一聲:“小子,你別太張狂!”
身形微動,雙臂輕揮,但覺眼前光影亂顫,十幾把飛刀,勁射而出!
石應發的十三路飛刀絕技幾十年前就揚名江湖,這十五年來雖然在穀中為上官穀主挖草采藥,很多心思用在了識毒辨藥上,但飛刀神技卻從未荒廢,此時陡然使出,刀風淒狂,淩厲無比!
隻是,他的十幾把飛刀,不是射向白飛揚,而是射向暈在地上的寒燈!
寒燈距他很近,他一出手,十幾把飛刀,同時擊向寒燈的死穴,隻要一把飛刀擊中,寒燈立時就會一命嗚呼!
寒燈已然中毒暈倒,他為何還要向她下手?
鬼刀又現——
一串“叮叮叮”脆響,石應發的飛刀撞在白飛揚的短刀上,竟皆斷成數截,紛紛四射,刀鋒折射出日光,猶如滿天花雨!
石應發麵如死灰。
他一向對自己的飛刀神技十分自負,可是在這個年輕人麵前,他的飛刀居然毫無用處!
白飛揚冷冷道:“她已經沒有還手之力。”
石應發鐵青著臉,心裏似很憤怒,他憋了良久,終天吼道:“你知不知道,我一家九口就是死在她們魔鬼一家手上的!”
白飛揚道:“我不想知道你們以前的恩怨,隻知道你不能殺她。”
石應發的臉色這時變得蒼白,絕望道:“你……你知道她是怎樣的一個女人麽?不殺她,會禍害無窮的……”
白飛揚淡淡道:“我不想知道她以前及今後是什麽樣的人,我絕不能看著她死。”
石應發呆呆道:“那你殺了我吧。”
白飛揚道:“現在我也不想殺你們了。”
石應發頹然道:“你究竟想幹什麽?”
白飛揚道:“剛才我說在這裏等人,現在,我想你給我做一件事。”
石應發道:“除了穀主,誰也別想擺布我!”
白飛揚目光一寒,殺機已現:“我隻想你帶我去找上官穀主,你若真的不肯,我隻有殺你。”
——誰也不會懷疑,他說得到,做得到。
石應發痛恨白飛揚阻止他殺寒燈,但白飛揚的武功實在太高,他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他原以為白飛揚會迫他做自辱之事,不料卻是叫他去找穀主,臉色稍稍緩和,仍是極不情願地道:“百毒穀如此之大,哪裏去找穀主?”
白飛揚寒著臉道:“那是你的事,一個時辰內,你若找不到穀主,我一樣會殺了你。”
石應發叫道:“那你還是殺了我吧!”
白飛揚冷笑道:“我這個人向來說變就變,你以為我不敢殺你麽。”
關雲山站在一邊一直沒說話,他聽出白飛揚已起了殺機,連忙道:“白兄弟,能多活一個時辰也是好的,況且,說不定穀主便在穀底,你就帶這位少俠去找找吧。”
石應發何嚐不想活,他苦著臉道:“關哥,你也知道穀主除了禁宮,從來不會到別處去的。”
白飛揚聽到“禁宮”兩個字,心念一動,道:“什麽禁宮?那是什麽地方?”
關雲山道:“禁宮就是除穀主外,任何人也不能進去的地方。”
白飛揚心喜,但絲毫不露聲色,冷冷的注視著關雲山。
關雲山接下去道:“穀主每年也隻去禁宮一次,而且明天才會去。”
白飛揚不想再問,他轉臉對石應發道:“你就帶我去禁宮。”
石應發道:“我當然可以帶你去禁宮,不過,穀主在不在裏麵我可不管,而且,禁宮裏我是絕不踏進一步。”
白飛揚道:“少廢話,走吧。”
關雲山道:“要不要我一道去?”
白飛揚道:“你在這裏看著寒燈,她若少了什麽,我會找你算賬。”
白飛揚說著轉身,他此時已然想好,隻要不讓她離開百毒穀加害花劍侯,他寧願她活著。
兩人剛剛走到軟梯旁,就聽得身後傳來一聲淒叫。
回頭看,隻見寒燈的咽喉插著一把尖刀,隨著這聲淒叫,鮮血從刀口處濺出!
白飛揚沒料到關雲山會下殺手,微微一呆,關雲山的第二把尖刀對著自己的胸口飛了過來,速度絕不比石應發的飛刀和小湘的劍慢!
但他的尖刀終究快不過白飛揚的鬼刀——
白光一閃,關雲山的胸脯上便多了一道刀痕!
鬼刀一現,一刀致命,誰也無法幸免!
關雲山也一樣!他發出的尖刀雖然速度不減,但白飛揚揮手出刀之際旋起的無形罡風改變了尖刀的方向,墜入懸崖。
關雲山慘笑道:“石兄弟,十五年來我們在穀中情同手足,我知道你一生的願望是殺了魔女寒燈為家人報仇,這位少俠說變就變,說不定到了禁宮他就會殺了你,現在我替你報了此仇,你……該不會怨我吧……”
話落,人也跟著倒地。
“關哥……”石應發叫了一聲,往回急走兩步,又猛然站住,臉神複雜。他遲疑了片刻,忽然足尖一點,身形掠起,居然躍向懸崖!
懸崖深達百丈,石應發墜下,定會粉身碎骨!
——他顯然是萬念俱灰,以求一死!
白飛揚同時掠起,右手疾伸,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絕妙手法,抓住石應發的左臂腕際,然後一扯,欲將他扯回——
他不想石應發死!
可是,就在白飛揚抓住石應發手腕之時,石應發的身軀在空中一曲一伸,右腿膝蓋直頂白飛揚小腹!
而且,石應發的膝蓋間竟然射出一柄飛刀!
此時倆人身在空中,身下便是百丈懸崖,稍一疏忽,倆人便會同歸於盡!
驚變!
猝不及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