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亂紅飛過秋千去(一)

站在引線的麵前,邢妃的身量比引線稍高,此時下頜矜傲地抬起,眼睛稍稍一掃引線後,冷言道:“你以為你是誰啊?看見本宮還不下跪!”

“憑你?打扮得不男不女的,我怎麽看不出一點娘娘的味來?”引線仿佛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冷冷地歪頭一笑,針鋒相對道。

邢妃勃然大怒,舉手朝著引線揮將過來。

引線的反應比邢妃快,毫不遲疑地將腳跟狠狠地踩在邢妃的腳背上。

邢妃猛然吃痛,舉在半空中的手一縮,抬起腳哀嚎出聲。

“想欺負我?小腳怎麽啦?我龔引線倒要試試,你的大腳比小腳厲害多少!”引線凶狠地看住邢妃。

邢妃驀然發狂,死死地拽住引線的衣襟,大力撕扯著。引線也不甘示弱,頂住頭,十根纖長的指頭攥緊邢妃的發髻,兩人迅速地糾纏在一起。

周圍的人驚呼起來,穿針怕引線吃虧,趕忙去扳邢妃的手,另外兩侍女也圍過來勸架。無奈兩人力氣出奇的大,又死命地糾在一起,邊扯邊互相對罵,差點將穿針甩出去。

穿針慘白了臉,在旁邊焦急地喊著引線。另一侍女想起陳徽妃娘娘,急急報信去了。

幸好陳徽妃離芙蓉洲不遠處,聽得侍女的報信,帶了一群宮人小跑著趕來了。

“都給本宮住手!”她被眼前的景象也驚得花容失色,嘶著嗓音喊道,“天哪,怎麽會有這種事?”

聽到陳徽妃的聲音,兩人同時鬆了手。邢妃的頭發蓬散著,一枚簪花歪在發梢,將墜欲墜的樣子。引線也好不到哪裏去,衣襟敞開了,白皙的肌膚暴露出來,頸脖處一道被指甲劃開的血痕,尤為觸目驚心。

“線兒……”穿針扶住引線,心疼地看著引線的傷口,眼淚汪汪。

引線的眼睛依然瞪著邢妃,急促地喘著氣。

“都回去收拾收拾,這事本宮要稟告給王爺!”陳徽妃口吻裏帶了嚴厲,“成什麽體統!”

末了,陳徽妃告誡穿針:“你妹妹敢跟邢妃鬧,王爺定會動怒,看來留不住她了,你還是早點讓她回家去吧。”

穿針啞口無言,隻好拉著引線往荔香院方向走。

引線見穿針沿路沉默著,一汪水波在眼中盈盈閃動,便教訓起她來:“你這妃子當得真窩囊!你越怕她,她越是騎在你的頭上。龔穿針,我真的感覺你不適合住在王府裏,還是回夜公子那裏比較好。”

穿針見四向無人,惴惴不安道:“你還說我呢,你不知道我現在多替你擔心?王爺要是大發雷霆,這王府豈容得下你?你是為了我才這樣,要是他們向你發難,姐替你擔著。”

她向引線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在關鍵時刻,引線還是幫她的,她們是姐妹倆。

引線並未看她,她的眼光透過飛翹的簷角望向更遠的地方,清湛的眼睛裏分明有著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龔穿針侍候了他這麽些日子,並沒有了解這個男人,或者她根本無心去了解。

肖彥不會趕她走的,她相信。

如果她龔引線溫婉可人的樣子沒有打動肖彥,那是因為有一個活生生的龔穿針在他麵前。她大可不必矯情造作地學龔穿針的樣,她隻要盡情把龔引線奔放不羈的性情展現出來,讓那個叫肖彥的男人眼前一亮:龔穿針的妹妹除了有如花的美貌,還有剛烈熱情的一麵。

半個時辰不到,肖彥出現在荔香院裏。

“線兒,快換了衣服,姐給你上點藥膏。”引線進了姐姐的臥房一直沒動,穿針急得催促她。

引線抿嘴一笑:“這樣見王爺正好,讓他知道我才是受害者。“

肖彥站在外室,聽得漸漸近前的腳步聲,他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引線的上襟半敞著,一道血痕劃破嬌嫩的肌膚,而她鬢間的一縷頭發半垂而下,將那道血痕無意間遮住了小半,斂眉垂首,尤顯得楚楚動人。

“邢妃真夠狠的。”他淡淡地說道。引線眼裏湧動壯烈的淚水,卻咬牙勉力忍著,不讓它流出來。

他微愣了一下,眼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唇邊噙了欣賞的笑意。

他彎身扶住屈膝跪禮的穿針:“你別去惹她,怎又忘了?女人家相互打架,實在不好看。”

倒是穿針聞言,下意識地將自己的手收回去,聲音透了清涼:“臣妾不敢招惹人家,人家偏要招惹臣妾,臣妾有何法子?”

肖彥臉上的笑意頓然消失,蹙緊眉神色嚴肅,幾乎起了怒意:“龔穿針,本王一直以為你與眾不同,這會分明像個怨婦。”

穿針站起來,一把拉住引線,揭了衣襟的一角給肖彥看,聲音應激憤而顫抖:“她把我妹妹打成什麽樣?您不心疼,臣妾心疼!”

肖彥首次出現不耐神色:“本王已經看見了,不是過來了嗎?還是你妹妹會忍,你這樣子……”

穿針微微一抬下顎,蒼白的唇片抖動著:“王爺要臣妾伺候王爺,並沒教過臣妾如何忍辱負重!”

這樣全沒有禮法的對答,讓一旁的引線也吃驚的樣子,隻是冷眼觀察著。隻見肖彥板著臉霍然一揮衣袖,轉身就走。

肖彥這樣的神情讓穿針從裏涼到外,似沒看見肖彥的離去,兀自站立著。

引線伸手拉著穿針進了臥房,放軟了聲音,哄勸道:“姐,我知道你心疼我,可也別頂撞王爺啊。他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穿針這才坐在了彌勒榻上,不勝疲倦地閉上了眼。

“線兒,你說得對,姐真的不適合住在這裏……”她歎息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