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繾綣眷戀
山穀回蕩著一聲聲回音，可卻無人回答他的問題。
師傅。她真的是我此生的有緣人嗎？為何我感受不到她的情意？我這樣全心全意地付出，換來的是什麽？她的不屑一顧，還是最後的形單影隻？第一次，風輕塵對他無比敬愛的師尊說過的話，產生了懷疑。
他與水雲幽之間的一幕又一幕，泛上心頭。
水府的初次相見，她鎮定自如；祭壇上，她一身華服風華絕代；毒穀裏，她滿身殺意彌漫，卻在回眸之間，身體軟軟地倒下；月下，她一身紅光，遊移在要不要孩子之間，與金家老祖對飲高歌；客棧門前，她不顧眾人阻攔，附身查看那對母子；南詔皇宮，她一夜名揚天下；森林中，怪異的小猿卻對她服服帖帖；鐵匠鋪裏，一筒暴雨蓮花針巧奪天工令人驚歎；懸崖邊，他對她說“生同生，死共死”；北燕境內，她一把火燒了十萬大軍的糧草；五嶺關上，她白衣飄揚，宛如仙子下凡……
那樣的女子，怎能不令人一見傾心？一個**賊的侮辱豈能成為她的汙點？她的身邊何時斷過愛慕之人？而他，他早就知道，對這個奉師命下山前來守護的女子，不知何時，他已經從最初的不喜歡到現在的傾心。
從最初的試探，到想方設法接近，一步步一點點取得了她的信任，站在了她的身邊，取得了她的信任。不管她想做什麽，他必定全力配合，隻希望，有朝一日，守得雲開見月明。可她——
唉！她對他也許僅僅隻是信任而已，就像她的許多屬下一樣，不曾有過絲毫兒女之情。她的心，他看不透，仿佛那裏沒有他的位置。
夜深沉，一襲紫衣在風中飛揚，顯得那般清冷孤寂。
丞相府。
沉睡了一夜之後，吃了一碗清粥，又忍著喝了兩碗苦的不能再苦的藥汁，水雲幽氣色好多了，但礙於小腹那道傷口，下地走動自然還是不行的。
如月抱著孩子走了進來，東方龍跟在身後。
“我說娘子，好像我們還沒給女兒取名字吧？嗯，叫什麽好呢？玉兒怎麽樣？東方玉。”
“隨你。”
水雲幽渾不在意，看著身側繈褓中熟睡的女兒，內心一陣柔軟，口中卻問道：“輕塵呢？”
如月答道：“風公子昨日離開後，一夜未歸，許是回水府了吧！”
還在生氣嗎？水雲幽眼眸閃了一下，沒說什麽。
“你們怎麽了？輕塵昨日突然離開，聽府裏下人說，他走得時候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沒什麽。他有些事，自己沒想通。”
水雲幽不想過多解釋，三言兩語帶過，“孩子抱給乳娘吧！我累了。想睡會。”
東方龍忙道：“好好。那你睡吧！好好養傷。如月。”
“是。”
如月急忙上前將孩子抱走，東方龍扶著水雲幽重新躺下，才輕手輕腳地離開。出了房內，又叮囑侍女不要吵到她。
水雲幽哪裏睡得著？隻是刀傷微微疼痛，心裏更是紛亂如麻。昨日輕塵那聲責問言猶在耳，他目赤欲裂滿眼憤怒、傷心的神情曆曆在目，她也不禁問自己，真就那麽想死嗎？這個世上，難道她真就沒有一人讓你她留戀？
她不禁苦笑，怎麽會沒有？
且不說與她骨肉相連的女兒，單單水家三兄弟，她不是早就當成一家人了嗎？就連她身邊的風花雪月四女，一直以來不也都是當成妹妹看待的嗎？小月、小星小雨乾坤兄弟他們，那都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豈會沒有感情？當然，還有皇甫玄墨。
那個送她桃木簪的男子，她還欠他一句話。
可她知道那句責問真正的含義，不是問她心裏有沒有一個人值得她留戀，而是問，她心裏究竟有沒有他風輕塵的位置？
她心底對他，不是沒有感覺的吧？北燕山崖前的一幕掠入腦海，那個男子一臉認真說著“生同生死共死”的時候，她是動心的吧！這樣的情感是不是愛情，她也有些分不清楚。隻知道輕塵，是那種她可以全然信賴，可以將性命交托之人。
但是，即便如此，她又能給他什麽呢？愛情？婚姻？一生一世？不。她什麽都給不了。如今的她連自己的婚姻都受製於人，她給不起他任何承諾，與其現在給他希望，日後讓他空歡喜而生恨，她寧可牢牢守住自己的心。
皇甫玄墨也好，水淩天也罷，他們的心意，她不是不懂，可是懂了又能怎樣？她反倒希望自己不懂，那樣會不會就少一些愧疚呢？唉，不管是誰的情，她注定要辜負的。
輕塵，你是否懂？若你不懂，想要就此離去，我……
舍不得，也會放手吧！
水府。
風輕塵終是沒有不告而別，天亮之後直接來到了水淩天的房間。倒是巧被如月言中。不過想想他能去、會去的也隻有這一處。
水淩天被那跳窗而入的身影驚動，吹熄了將要燃盡的燭火，顯然他也是一夜未睡。
“你這是怎麽了？一身的露水？去哪了？”
風輕塵開口便問：“有酒嗎？”
“酒沒有，茶倒是有。這麽一大清早的，勸你別喝酒，傷身。”
水淩天說著，徑自沏了兩杯茶。風輕塵舉杯便喝，那架勢倒跟喝酒一般無二，“砰。”地一聲，風輕塵將茶杯重重地砸下，力道之大震得追上杯壺一陣晃動。水淩天眼眸一閃，卻沒多問，心知這家夥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不想說再問也沒用。
“你喜歡她什麽？你到底喜歡她什麽？”
水淩天被問得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看著風輕塵一臉的憤怒和不甘心，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也知他這般情緒波動，定是因她而起。
“喜歡她什麽？我也問過自己喜歡她什麽。以前，喜歡她追在我身後，纏著我教她武功、教她撫琴、教她畫畫；後來，她不再纏著我了，見麵成了奢望，偶爾的相處，她也總是不遠不近地用一聲‘大哥’隔開我們的距離，我反而懷念以前那些日子。”
“可她不喜歡你，也不喜歡我。”
風輕塵的前半句話令水淩天臉色白了一下，後半句卻讓他詫異地抬眸，望著風輕塵半天，才吐出一句。
“她喜歡你。”
聞言，風輕塵頓時又驚又喜，他知道淩天不會欺騙他。
“你怎麽知道？她告訴你的？什麽時候？”
“不是。是我猜的。昨日她在昏迷前，喚的是你的名字，就在你出去找穩婆時。”水淩天看他一眼，“一個女子，在生死關頭喚的是你的名字，這還不能說明她喜歡你嗎？”
“真的？是這樣嗎？”
風輕塵還是不太確定，她的心意他一直都猜不透。
水淩天眼眸微黯，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