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國的北方邊城,和周邊小國交接之處,常有風沙,人煙稀小,隻有幾個遊牧民族。

貧瘠的草原上,一人一馬向北漸行,不見人煙,不見高樹,隻有稀疏的雜草頑強地生長著。

忽然,遠處一片灰暗,幹燥的寒風吹來,夾裹著沙塵。

林萌係緊了紗巾,見天色不早,可能會有一場風沙到來,於是連忙找地方過夜。

“馬兒,走快兩步。”林萌牽著韁繩,用力地扯了扯,馬是累了。

走了半個時辰,終於在山坡邊見到一所不大不小的木屋。

“請問,有沒有人?”林萌敲了敲門。

不一會兒,屋子裏麵傳出輕響聲,拿掉栓門木的聲音,吱呀一聲,門開了,是一個十五六歲的書童。

書童打量了一下來人,然後往屋子裏詢問:“公子,是一個女子,還有一匹馬。”

“景陽,風沙可能會在今晚來,請她進來避一晚。”是一道溫雅而淡漠的聲音,極為悅耳,仿佛細雨潤物,就連這幹燥的氣候也得到緩解。

“姑娘,快進來,把你的馬也牽進來,栓在門口。”景陽招了招手,讓門外之人進來。

“謝謝。”林萌點了點頭,以示禮貌。

地麵中間有一個火盆,正在燒水,旁邊坐了一位男子,隻見他的側影,一身淺青色素袍,墨發如瀑,用布條束起,披散在身後,看他的裝束,應該也是北冥國人。

“公子,風沙會把這木屋掩埋麽?”景陽有些擔心。

“可能吧。”他抬頭,看了看窗外,淺笑道。

就在他抬頭瞬間才得以看清他,風華絕代,寧靜淡然,有著無法掩藏的懾人的清冷孤傲之氣,超塵拔俗,靜如水,毫不張揚,卻讓人無法忽視,那身絕無僅有的氣質甚至蓋過了容貌,從而讓人忽視了他的容貌。

林萌詫異了一下,想不到在這人跡罕至的荒原,沒遇到牧民,反而遇到一個非凡的人物。

“公子,你還笑得出來,被埋了怎麽辦?”景陽苦著一張臉。

林萌在屋子的角落盤腿而坐,聽此,於是解釋道:“這場風沙不算太大,還不至於把屋子掩埋。”

聞言,男子這才側頭看了看她,她披著紗巾,隻窺見她的眼睛,那是一雙沉靜的眼睛,淡然如水,波瀾不驚,仿佛映著世間萬物,又仿佛隱匿於浮世風霜。

“姑娘,夜裏會冷,過來這邊坐。”景陽衝她一笑,說道。

林萌正想拒絕,但又飄出了一道聲音。

“若姑娘不嫌棄的,過來這邊取暖。”男子淡道,又往火盆裏添了些柴薪。

“如此,謝過兩位。”林萌笑了笑,對方都說到這個份上,若她再推搪,就是嫌棄了。

“姑娘,聽你的腔調,你不是這裏人吧?怎麽也穿了一身遊牧服?”景陽打量了她一番,笑著問道。

“入鄉隨俗。”林萌笑了笑,摘下了紗巾,盤腿而坐。

“姑娘,你是哪裏人?”景陽又問道,見她長得十分清秀,又不像一般閨秀女子,而是十分大氣,應該是個江湖女子。

“談不上哪裏人,四海為家。”林萌說道。

“姑娘你沒有親人麽?”景陽有些詫異,又問道。

“有。”林萌笑了笑,摸了摸腰間的佩劍,這把劍陪伴了她六年,就是她的親人。

“呃,那姑娘你的親人在哪裏?”景陽摸不著頭腦,她有親人,又怎麽四海為家?

“景陽,水已經燒開了。”男子打斷景陽的喋喋不休。

景陽咧嘴一笑,然後把碗擦幹淨,問道:“姑娘,你要喝水麽?”

“謝謝,不必了,我有水。”林萌禮貌一笑。

景陽不再說話,倒一碗水給自家公子,然後取出饅頭烘烤。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外麵刮起了風,景陽去把門窗堵好,不一會兒,隻剩下風沙的呼嘯聲。

“我叫景陽,姑娘,你叫什麽名字?”景陽見氣氛有些沉悶,於是又打開話匣子。

“我姓林。”林萌遲疑了一下,回道。

景陽見她不願多說,於是又轉移話題:“姑娘,你一個人來荒原,你是要去哪裏?”

“到處走走,談不上去哪裏。”

“我和我家公子也是到處走走,幾年來,我們已經去過了很多地方……”景陽又滔滔不盡地說起來。

“景陽。”男子淡道。

景陽撇了撇嘴,然後不說話,公子不愛說話,害得他也不能經常說話。

屋子裏隻剩下柴火的燃燒聲,和沉默無言。

景陽有些困,鋪好了幹草,準備睡覺了:“公子,林姑娘,你們也早些休息。”

林萌點了點頭,靠在牆壁休息,但沒有睡覺的意思。

男子忽然看了看她,淡道:“林姑娘,我姓容。”

林萌有些意外,看這人絕非普通人,這樣的人絕不會輕易告訴別人他的名字,他告訴她是什麽意思?讓她放下警惕心?

景陽聞言,頓時睡意全無,詫異地看著自家公子,公子主動把名字告訴一個陌生人?奇跡,奇聞。

“林姑娘也早些休息吧。”男子淡道,然後起身到屋子的另一邊坐下,靠在牆壁休息。

“容公子,晚安。”林萌笑了笑,真是個奇怪的人,他走這麽遠,也是為了讓她放下警惕?

“晚安。”男子看了看她,淺笑道,然後閉目休息。

景陽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公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熱心了?還會對一個陌生人說晚安?

屋子外的風沙越來越猛烈,幸虧屋子夠結實,沒有受影響。

直到次日清晨,風沙停了,晨光打在門扉上,透過門縫灑進來。

景陽醒來,伸了伸懶腰,見自家公子在一邊不知是養神還是沉思,林萌正在整裝,應該是準備離開。

“林姑娘,你要走了麽?”景陽連忙起來,問道。

“是的,謝過兩位收留。”林萌點了點頭,打開了門,門外堆積了厚厚的沙塵。

“嗬嗬,不必謝,這屋子又不是我們的,我們也是借宿。”景陽憨笑了兩聲。

“告辭了。”林萌笑了笑,然後牽過馬匹,出了門。

“景陽,我們也走吧。”話畢,男子也出門去了。

“啊?公子,等等我啊。”景陽手忙腳亂,連忙收拾行李。

陽光明媚,外麵覆上了一層風沙,隻有幾棵頑強的草露出來。

林萌看了看他,笑道:“先告辭了。”

他看著她的眼睛,緩緩問道:“林姑娘,你要去哪裏?”

林萌詫異了一下,隨即笑道:“哪裏也沒去。”話畢,牽著馬,向北而去。

他愕然,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竟有幾分不知所措。

“公子,她明明走了,怎麽說哪裏也沒去?”景陽倚在門口,撓了撓腦袋,疑惑問道。

他失笑,心中存天下,走到哪裏都是原地,心中無念,走到哪裏也是原地,那麽她是前者還是後者?或許兩者皆是。

一直以來,他總覺得缺了一些東西,卻說不清是什麽,多年來一直尋尋覓覓,直到昨晚,才驀然發覺,就是那雙隱匿於浮世風霜的眼睛。

“公子,我們要到哪裏去?”景陽問道。

“往北而去。”他道,然後跟著地上的腳印而去。

“啊?我們才從北邊而來,為什麽要折返回去?”景陽大惑不解,公子的心思越來越難猜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