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作為一個武將,他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覺,而這種直覺曾經在戰場上多次拯救了他的性命。如今他直覺李荃和做花之人有些什麽瓜葛,盡管找不到任何征兆,卻不肯輕易放過。

方待繼續套幾句話以便進一步進行分析,忽然聽到殿外傳來綿長的金玉交織聲,隨即一波波聲浪由遠及近,洶湧而來。

“皇上駕到……”

“皇上駕到——”

“皇上駕到!!”

“臣等恭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齊聲唱諾,黑壓壓頓時跪了一片。

殿內隔間早已布置好的的鍾鼓師們撥動琴弦,敲響編鍾,“升龍在天”威武而不失幽雅的曲調響起,禮官的禮敬鞭“啪——啪——啪”三聲巨響,先是一隊太監束手而入,緊接著手執花籃的宮女魚貫而行,將禦道鋪滿了鮮花花瓣,隨後便見昭陽帝緩緩步入,行走間自有一股天子的威勢,隻是神態有些萎靡,仿佛中氣不足的樣子。

在他身後,四妃並排而行,貴妃稍微行快了一步。四妃乃是明文規定皇帝的小妾,這種場合,不用說也是會出席的。但更後麵的嬪妃可就不行了,非特別得寵無已加入,所以要知道如今後宮誰最得寵,看誰能陪同皇帝出席宴會就行。

而此刻,走在四妃後麵,嫋嫋婷婷,滿麵春風的就隻有花月顏一個人,可見如今,她可是獨得皇帝歡心。

在他們幾人後麵,最後又是一隊宮女和一隊太監,但都兩手空空,隻是低頭恭順跟在後麵。其中也包括了各嬪妃的貼身宮女。

皇帝一行人慢慢走過禦道,皇帝步上龍座,貼身太監張寶蘇緊走兩步跟在他身邊。四妃和花月顏也緊接著走上台階,卻隻登了三階。除了皇後,沒有人能夠跟皇帝並坐的,所以她們的席位就在龍座下方,略高於群臣,而其各人的貼身宮女也急忙從宮女的隊列中出來,站在了各自主人的身邊。

終於皇帝走到了龍椅旁邊,有些目眩神迷地看著那一團花團錦簇,有些回不過神來。皇帝不開口,群臣也就隻能這麽跪著。四妃也看著新奇的布置好奇不已,花月顏和水笙對視了一眼,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水笙急忙低下了頭。

“皇上……皇上!”張寶蘇早先前來查探宴會布置情況的時候便已見過龍椅的模樣,所以此刻還能穩住心神。見皇帝癡癡凝視著寶座,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不得已隻好輕輕呼喚,召回昭陽帝的三魂六魄。

昭陽帝聽見了,如夢初醒,不過他是皇帝,可沒有什麽好不好意思的,轉過身,看著跪在下麵的群臣,笑道:“眾位卿家平身吧!都坐!”說著自己先在龍椅上坐下。

眾人這才敢爬起身來,見皇帝已經坐下,便按照事先排好的座位,依次落座。

昭陽帝嗬嗬笑道:“今天又是一年一度的中圓節,照慣例,朕擺宴於此,君臣同樂,各位卿家不必拘束,今晚務必盡興而歸!”

眾人齊聲應答:“謝皇上。”

但其實這種宴會,哪裏能夠吃得舒服了?派係林立、勾心鬥角,不要擦槍走火爆出火星、平安無事到最後已經是阿彌陀佛,誰還指望能夠相親相愛、其樂融融?

便是此時,群臣之間眼波飛舞,個個心知肚明,怨恨的、別有用心的、漠視的、憂慮的……眼神交織,肉眼看不見的空間裏,名為“詭譎”的氣氛蔓延,就連四妃與花月顏之間也充斥著深沉的恨意,互相較著勁。也不知道昭陽帝究竟是神經大條到真的一無所覺,還是假裝不在意,任其發展。

“開始吧。”昭陽帝對張寶蘇說道。

張寶蘇立刻行前兩步,來到台階前,大聲宣告:“宴會開始——”

鼓樂聲再起,上百個宮女依序而入,手執托盤,行至各張矮幾前,擺上酒菜,然後侍立在旁,以便隨時服侍。

昭陽帝舉杯敬酒,所有的人無不立刻起身,恭恭敬敬領了這一杯,這才各自坐下,開動酒菜。

昭陽帝心情非常好,坐在鮮花龍座中,對左方下首第一位的李荃笑道:“荃兒,這次你的事情做得很好啊!這些花……”他指了指周圍的花朵,“你都是怎麽弄來的?”

李荃急忙站起來,恭敬說道:“回稟父皇,此乃絹花,乃以絲綢布帛折製而成,因此才能形成百花齊放之態。”

“哦?這倒是有趣。皇兒,你怎麽想到這個主意的?”昭陽帝饒有興致地追問。

“稟父皇,這不是兒臣的主意,而是出自華昭儀手下宮女水笙的手筆。”李荃老老實實回答,並不貪功。

昭陽帝微微吃了一驚,轉向花月顏的方向。四妃心中立刻將對花月顏的提防提升了一個高度,警惕地對視了一眼。

“花昭儀,這是真的麽?”

花月顏立刻嬌聲道:“皇上,確實是臣妾貼身宮女所為。臣妾知道她有這麽一門手藝,便想著如能憑借這個給宴會添姿生色、令皇上開心就好了。所以臣妾派她與太子商量,蒙太子殿下不棄,這個念頭才得以實施。”

“原來如此!”昭陽帝暢然而笑,連聲道,“好,好,好,你們都是有心人,不錯,不錯!”

李荃微微一愣,看了看嬌笑連連的花月顏,又看了看垂頭不語的水笙,躊躇了一下,沒有說話。

昭陽帝笑過了,又問:“月顏哪,你說那個巧手的宮女,是誰啊?”

在大庭廣眾之下直呼其名,說明花月顏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已經提升了不止一個等次了。四妃固然頓時黑了臉,花月顏也不由得喜笑顏開,偏了偏頭,看看水笙說道:“皇上,她叫水笙,是臣妾承蒙聖恩,從宮外帶來的侍女,自幼服侍臣妾,有些小聰明。”說到後來,卻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因為想起了自從入宮以來,處處被她占了上風。

水笙急忙“撲通”一聲跪下了,磕頭道:“奴婢參見皇上。”

昭陽帝道:“抬起頭來。”

水笙依言抬頭。

昭陽帝見是一張清秀的臉龐,不由淡了幾分興致,笑了笑說:“原來你就是那巧手的丫頭!你做的……”他一下忘了剛才李荃所說的名稱。

“絹花。”張寶蘇在他身側低聲提醒。

“哦,對,絹花!你做的絹花朕很滿意,說吧,想要什麽賞賜?”

若是換一個人,聽到這句話,莫不喜翻了心,非趁機討要最大的利益不可。但水笙想了想,卻答道:“謝皇上賞賜。侍候皇上,令皇上開心,乃是奴婢的分內事,奴婢不敢領賞。更何況,奴婢自幼伺候娘娘,隻要娘娘、皇上快樂,便是奴婢的快樂了!”

昭陽帝聽得龍顏大悅,連聲讚好,對花月顏道:“你這侍女真是會說話,一顆七巧玲瓏心。她令今晚的宴會增色不少,若不賞賜些東西,豈不讓世人說朕賞罰不分?”他略一沉吟,“這樣吧,封她為一品女官,愛妃意下如何?”

皇帝都說出“賞罰不分”這樣的話來了,花月顏還能說什麽?再說水笙受到封賞,無形中也提升了她自己的地位,於是嬌笑道:“皇上如此皇恩浩蕩,是她三生修來的福氣!”

水笙聽了皇帝的話,也是大大一愣。後宮中的品階不同朝廷,但毫無疑問一品女官算是後宮裏除了嬪妃之外,最高的級別了!通常隻有皇後、四妃的貼身宮女,以及宮中德才兼備、德高望重的宮女才會獲此官位,如今水笙入宮不到四個月,輕易就得到了!

這是否寓意著什麽?

水笙無暇細想,但對她來說,這可是當初沒有想到的意外收獲,不要的人是傻子!於是立刻叩頭道:“奴婢謝皇上恩賜!”

頓時,四妃之間、四妃與花月顏之間,暗波洶湧,而底下的文武大臣們,細細觀察著這一出後宮波折,各自心下打著算盤。

李荃看著水笙,微微一笑,為這個心靈手巧的女孩終獲得應得的獎賞而高興;而李?n看了看李荃,又看了看水笙,單手托腮,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