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沐知道木根娘親不是亂說話的人,她叫木根過來說這突如其來的親事,那麽這親事十有八九是真事。她獨自悶在庭院裏許久,等不來嫡母身邊人的一句話。她在第二天用過中餐後,想起自已前一日,在書肆裏露餡的事。她想到江溫琦在那一刹那間的,驚訝傷心的眼光,輕輕的呼出一口氣,不想因此失去在江家,除去虞姨娘外,那唯一待自已友愛的人。

江婉沐緩步出了院子門,照例細心的打量院子門外一圈,見到沒有人影後,才快快的轉去角落裏。她到在角落裏時,江溫琦還未曾來。她蹲下來,用樹枝在地上寫著字,一個字一個字用心的寫著,直到聽到江溫琦的腳步聲音,才站起來回轉頭。江溫琦走過來,低頭瞧著地麵上的字,打量許久後,輕輕的說:“原來三姐姐的字,寫得如此好看。”

江婉沐聽得這話,忍不住在心內歎息,知道江溫琦的小小心裏,還是介意自已沒有坦誠相待的事。可是,她無法對一個孩童解釋自已的不得已,隻能傷了他待自已的誠意。江婉沐想想後,覺得再來一次,自已依然會這樣處理。她心下安寧,坦然平和的注視著江溫琦,說:“我一天到晚沒有別的事情可做,最常做的事,就是到這裏來寫字。”

江溫琦有些氣憤的望著她說:“可是我每次到這裏來,都沒有望到地麵上有字。”江婉沐聽得苦笑不已,她會認字寫字後,剛開始隻有木根知道,後來是實在瞞不下去了,才讓木根娘親和他爹知道。木根爹娘聽得江婉沐天天在地上,用樹枝寫字後。兩人咬了咬牙,花一些銀子,托常在外麵辦事的管事,買來兩支毛筆,一支送給兒子,一支私下送給江婉沐。

江婉沐望著一臉賭氣樣子的江溫琦,見他沒有平時小大人的模樣。就如同一個天真的弟弟,跟著自家姐姐撒野一般。江婉沐心裏一軟,開口說:“溫琦,我沒有上過一天族學,我的生母,自我四歲後,也因為各種原因,不再來看我。隻有你教我認字寫字,要是在這裏留下字跡,萬一有人撞到這裏看到,查到是我寫的。你說,我還能不能活下去?也會牽累到你?”

江溫琦怔怔的望著江婉沐,聽她這話,一臉怔然的望著她,說:“三姐姐,你把伯母想得太壞,伯母是難得的好人。伯母每次對我笑得很是慈和,比我嫡母待我要真心。她還會關心我的紙墨筆硯,夠不夠用?她怎麽會讓你活不下去?還有,你從來沒有當著我的麵寫過字,你不相信我。”江婉沐聽他這話,並沒有多說話,隻是伸出腳,輕輕的塗抹掉自已的字跡。

江婉沐從後門經過,偶然聽過下人們談話,人人都認為自已嫡母是難得的善心主母。連木根娘親也認為,當年是虞姨娘太過分,放著大好的親事不要,要來謀奪別人的妻位和夫君。到頭來落得一無是處,也害了自已所生的女兒。江婉沐如何能對眼前這個孩子,解釋嫡母對天下所有的人,都會平和相待。唯有虞細細和自已,是她心中的暗刺。

江婉沐後來悄悄的離開角落,由著江溫琦怔怔的站在那裏想。江婉沐等了好幾天,一直沒見嫡母身邊人的過來,也沒有聽到木根再說起這事,她漸漸把木根說的事情忘懷。她和江溫琦紅書肆的事後,她照舊待他,而江溫琦卻無法同往常一般待她,他時時小心的觀察著她。

江婉沐的自在隨意麵對江溫琦,漸漸的讓他放開心懷。他恢複從前那般,會對江婉沐提及他身邊的許多事情。隻是他不象從前那般,在江婉沐麵前,一再提及他相當佩服的大哥哥江溫綸和大姐姐江婉逸兩人,而是無意中提及那兩人時,會觀察江婉沐的神色。

江婉沐知道有些事情發生過,就是發生過,不能當它沒有經過。江溫琦或許在那一瞬間,同時長大,他對自已多少有些介意。江家人除去他的嫡母和嫡姐外,旁的人待他自是要比待江婉沐親近。江溫琦對江家人的感情,自是比自已對江家人感情深。

日子還是這樣的緩慢度過,江婉沐不受人注意的生活,卻開始有人來打破她。江老太太身邊的管事婦人,親自來院子裏看過江婉沐。她來時,江婉沐正拿著的掃帚,仔細的清掃著院子。院子門輕扣聲音傳來,她以為是風打門響,沒有注意去傾聽。

直到院子門打開,門外站著一個穿著綠衣的婦人,望著她大聲音說:“喂,叫你們小姐來?老太太有話要我對她直言。”江婉沐握著掃帚站定,神情木然的抬頭對她說:“這位媽媽,誰有話要對我說?”那婦人驚詫的望著她說:“你是婉沐小姐?”

江婉沐自是三歲撞頭事件後,從來沒有再踏進江老太太的院門口。她對江老太太身邊人自是陌生。那婦人注意的打量江婉沐兩眼,見她長高了些許,不過神情卻照舊顯得木呆呆的。婦人盯著她,想想有些不安的說:“三小姐,你叫你院子裏別的人出來,一起聽聽老太太對你的吩咐。”

江婉沐心裏覺得奇怪,麵上卻不得不裝出木然,她怔怔說:“這院子裏沒別人,隻有我一人。”婦人掩蔽不了眼裏的驚訝,嘴裏卻平平說:“哦。那我把老太太的吩咐對你說一遍。老太太讓我過來,代她吩咐三小姐,要你牢記得江家對你的生養之恩,長輩們對你的愛護之情。”

婦人說完這話,低頭望到江婉沐還是木然的表情,對她的話沒有別的反應。她暗想著這個傻三小姐,她的命還算相當不錯。婦人見江婉沐隻顧著低垂著頭,也不耐煩等她的反應,再把那話對她說一遍後,再加上重語氣說:“三小姐,如果有人問你時,你一定要記得這樣對別人說話。”

.婦人走後,江婉沐慢慢的把院子清掃幹淨。她仔細的想了又想,覺得以江老太太把她當做江家多出來的蒼蠅,想打死卻又不能打,留著在麵前又煩,隻能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這般惡劣的情況。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情,絕對不會特意叫人同自已傳這話,隻怕是她的生母虞姨娘,為她做下大事。

直到幾天後,嫡母身邊的幾個丫頭,陪著連家四少爺到她的院子來,她才醒悟到自家的生母,虞細細雖說是白蓮花般的人,可是對自已這個女兒的未來,還是用盡心力去安排。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