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大叔望著一臉淡然笑意的江婉沐,眼光快速的打量她坐下的凳子,眉眼間緊跟著很快閃過陰鬱的神色。他在江婉沐轉回頭的瞬間,他的麵上還是露出燦爛的笑容,他對江婉沐笑著詢問:“小懶,楚夫人東城那間店開張那日生意可好?”

江婉沐笑著歡喜的點頭說:“開門大吉,店裏麵提前備下各色衣裳的樣本,第一天就讓夫人和小姐們搶購一空,聽說還接下了許多的訂單。”東家大叔望著她歡喜的笑顏,眼神稍稍的明亮起來,笑著說:“那這樣你可以安心做自已的事情。”

江婉沐同楚楊氏早已說好,她隻會在店未開前,幫著做一些準備方麵的事情,店鋪開張以後的事情,她不會再去搭理過問。楚楊氏在江婉沐把林婦人的身契轉給她時,已明白她的用心。東家大叔這時再展顏一笑,打趣般的說:“那你自家店裏生意好嗎?”‘小家小戶’布店一下子走了四個得力的人手,要說生意沒有影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江婉沐笑著點頭說:“還好。三個繡娘走時,給店裏又介紹了幾個熟手過來。過些日子,店裏麵生意,就可以恢複到從前的樣子。”東家大叔深深的注目著江婉沐,瞅得她不由自主的上下打量著自已的衣著。

江婉沐正要開口詢問,聽得東家大叔發出長長的一聲感歎,說:“楚大人少年時慧眼識人,娶得妻室又是難得的賢良人。夫賢妻良,萬事亨通。”江婉沐聽得微微一笑起來,笑著說:“我兒時一樣慧眼識人,這些年多虧義兄義嫂夫妻照顧。義兄為了我,還做了違背他心意的事,義嫂是難得的好女子,她為了我,花費了不少的心思。他們夫妻和大叔都是我敢去相信的人。”

東家大叔瞧見江婉沐臉上愜意的笑容。見到她轉頭去打量樓下的人流。他跟著往窗下望去,人來人往熱鬧的場景,時時相同隻是行在當中的人不同。江婉沐轉過頭淡然笑著對東家大叔說:“大叔,瞧著下麵的人。聽著他們的笑語聲音,我覺得如此的歲月靜好,不能再有更多的盼望。”東家大叔瞧著江婉沐笑得仿佛象是已過盡千山萬水的人,眼裏有著掩藏不了的疲憊不堪,她瞧著眼前的繁華若是虛空。

東家大叔瞧進她眼裏,他的手暗自握緊起來,想著江飛揚和江懶懶兄妹兩人。如果那兩人自江婉沐身邊帶離。憑他們兄妹兩人的機靈,又能在生父的府中生活安好,眼前的這位女子,隻怕對這世間再無所期盼牽掛。他轉眼想起那位老友的話:“高僧說你的那位小友極有佛根,光明寺的佛經,如有她來抄寫,一定能抄出此中真意。想象此後她的字,再也無人間的俗氣。我有些舍不得。”

有間書肆每年都能接到光明寺派下的抄寫佛經的活,東家大叔從來不在江婉沐麵前提及。江婉沐的性情本來淡然,江家當年如此待她。她偶然提及江家人,從未有任何的憤恨之情,隻有淡漠如路人的神情。連王府同樣未曾厚待與她,她聽到連王府和連皓的消息,竟然淡然處之如同微風掃麵般淡然。隻有她親生的兩個孩子,才讓她牽腸掛肚般的放不開。

東家大叔暗下決心,不管如何他都要幫連皓這一回,眼前這個女子值得有人一心一意的待她。他微微一笑,對江婉沐說:“得,我聽你的話。覺得你比大叔還要老。你啊,年紀還輕,將來一定會有好的日子過,過那種有人相伴的好日子。”江婉沐聽得微微一笑,東家大叔在同她說著夢中話。

京城秋日多雨,江婉沐轉眼望到窗外。她趕緊伸手往外麵一探,輕輕一笑說:“果然飄下比針尖還細的雨,大叔,今日請我用餐吧。一會餐後,我再寫些字,明日風雨大,我不會趕到書肆來,不用踩髒了大叔的地方。”東家大叔伸手輕拍她一記,笑著說:“你嬸子記得你,昨日聽說你今日要來,已嚷著要煮些好菜給你補補。”

江婉沐笑著站起來,眼光掃到窗簾布遮蔽下的一疊書籍,她好奇的提起窗簾布,側頭打量那書冊後,笑語東家大叔說:“大叔,難怪書肆生意一直以為都如此的好,大叔竟然連行軍布陣的書,都有興趣找來仔細的翻閱一回。”東家大叔自是望到那疊書,他打量江婉沐的神色,淡淡笑著說:“是旁人感興趣的書。”

江婉沐沒有太多在意的立起身子,她沉吟的說:“哦,不過我想去拿本遊記瞧瞧,萬裏江山萬裏路,我隻跟著尚大夫一家行了不遠的一段路,一路上風景真好,一路上河邊的魚兒,滋味鮮美得至今難以忘懷。”東家大叔聽得揮手說:“得,你自個下去取書上來吧。”江婉沐奔下樓去,東家大叔眼裏卻湧現出欣慰的神色。

東家大嬸的美食,一向能得到江婉沐的欣賞,用完餐後,三人喝上一杯溫白水。東家大嬸扯著要走開的江婉沐,笑語起聽來的閑話。而東家大叔早已閃避到窗口處,由著自家夫人同江婉沐叨叨著家長裏短的八卦事。江婉沐在東家大嬸不注意時,眼光求救般望向窗口處悠閑坐著的東家大叔,隻見他示意她繼續忍耐下去。

江婉沐暗自歎息一聲,她實在對東家大嬸說得別人家的妻妾相爭沒興趣。東家大嬸打量一眼江婉沐,搖頭說:“小懶,這些事情你還是要聽進去為好。你日後成親時,難免會遇到同樣的事情,東家大叔一直對我說,千萬不能心軟得讓妾壓過你的頭。”江婉沐聽得轉頭去瞧東家大叔的神色,望著他微微笑開的唇花,轉頭對著口硬的東家大嬸點頭說:“是。”

東家大嬸跟著她的眼光轉過去,想想笑起來說:“得,我跟你說這些閑話無趣。我同你說正事吧。”東家大叔和江婉沐兩人聽這話,同時專注的望向她。江婉沐驚訝的瞧著東家大嬸,這些年來,她還沒有一次聽過東家大嬸會同她說正事。一般的正事,她全讓東家大叔代說。東家大嬸瞧得眼前兩人的神色,略有些不高興的說:“我每次都同你們說正事,你們兩人從來沒有一人上過心。”

江婉沐笑著低下頭,由著這對夫妻說著打趣話。她聽著東家大叔為自已辯說著:“夫人所言,我時時當做正事聽著。”果然東家大嬸轉憤為喜,語聲裏帶著笑意說:“算了,我也不給你們兩人繞關子。君上準江安和大人守孝過後,外調的請願,已有風聲,說是派他去西北高城。瞧著江家的麵上還能風光一些日子,隻是江大人老後,這風光也到了頭。”

京城的人,都眼瞅著江家凋落的事情。在嫡長孫江溫綸殘疾後,江太夫人病逝,一家人守孝當中,又出了最有出息的江溫琦偶然用食中毒的事,聽說搶救回來後,卻傷了脾髒,從今而後不能做太過勞累的事情。大夫的話一傳出來,滿京城的人喧嘩起來,人人說著江家沒落的事情,無人去關心江家有一位嫡夫人,在此時傳出為兒孫修福積德,願意以已身入佛門。

江婉沐有些日子沒有聽到江家的事情,她聽到江溫琦傷食後,心裏隱隱約約有著惋惜,他最終還是損耗在嫡母的手裏,木秀與林,風摧之,江家自已容不得他出頭。東家大嬸還在歎息說:“江老大人聽說上書年紀已大身體實在太差,想要伴著兒孫安心養老。唉,當日江大人年輕時,那些風光旖旎的情事,想來江家無一人會有那般的風光。”

寧朝的西北高城,一向是臣子向君上表忠心要去的地方。聽說君上重用的臣子,才會派往那樣的地方。東家大叔打量一眼神色淡漠的江婉沐,笑著對自家娘子說:“你那聽來的消息?江家的孝期還未過,君上的旨意不會這麽快的下達。”東家大嬸瞅一眼自家的夫婿,白著眼說:“高城那邊官員重病在身,已上書給君上,請求另派官員前往。君上已準,特許江安和大人以國事為重,留下他的家人在京城中,繼續為長輩守孝,過了孝期再前往團聚。”

沒落的江家,不會再成為京城人關注對象。江婉沐隻惋惜那樣的一個少年,在江家妻妾相爭中,以他病弱的身體,無法再繼續完成自已的心願,不過憑他的機靈,一定能平安的活下去,另尋到一條路走下去。

窗外的雨聲大起來,江婉沐伴著風雨聲音,靜靜的書寫起來,她的神色格外的肅然。有位年輕的男子,上樓來對坐在窗邊東家大叔無聲的示意,他輕輕落坐在窗邊的凳子上,那人轉頭打量著室內書寫的人,見到那個女子的眉眼間,有著拒人千裏之外神色。那人眼裏有著隱匿不了的失意神色,他彎身拿起書冊,專注在書裏麵去。

對不起,又沒能準時更新。我每月裏麵,總有幾天情緒低潮,這時總會縱自已偷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