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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長的蓋頭遮掩下,顧雨桐從袖子裏掏出一根發釵。她的指尖拂過釵頭末端那顆紅粉參半的琉璃珠,隔著一層蓋頭,光線昏暗,尾部的團鳳也顯得不那麽清晰了。

這正是她和巴圖初識那年年關,他送的禮物。

這東西她一直戴在頭上。別人家的女孩子成天換著發飾,可她卻一成不變。

直到皇上賜婚那日,在景仁宮看到了份協議,她在回府的轎子上默默的將這釵頭取了下來。隻有她知道,取下釵頭的瞬間,眼淚奪眶而出。就好像心裏有什麽東西連根拔出,扯得生疼。

到達張府的時候暖冬還稀奇的問道:“的頭發怎麽散了。”

她隻是輕描淡寫的說:“方才在轎子裏小憩,不小心弄亂了。”

她心中對周太後有怨氣不假,但起碼有一件事周太後說的是對的。巴圖蒙克或許真的不是值得她托付終身的良人。

在部族的安危和利益麵前,她顯得那麽無足輕重。

如果不是他這麽輕易地放手,她又如何會落得今天這個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局麵

不過說來也是,從一開始就是自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纏上了他。對於倒貼上來的東西,又有誰會好好珍惜

巴圖後來表現出來的喜愛和對她的縱容,無非是出於習慣吧。習慣了有那麽一個人粘著自己,習慣了這個人用傾慕至極的目光看著自己。這會帶給他滿足。

僅此而已。

他們之間或許從來就沒有到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地步吧。

顧雨桐嘴醬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可是

明知道是這樣,明明從一開始就是自己動機不純,為什麽心裏還是那麽難受

她沒有察覺,眼淚落在釵頭上,滑落到她的指尖。

意大利文藝複興時期詩人但丁曾說過“愛,總是相互的。”

她讓巴圖一步步淪陷,一點點依賴自己的時候,又怎麽可能做到一點真情都沒有付出

如今人家做出了理智的選擇,隻能說變成今天這樣,都是她作繭自縛吧。

妄圖和命運做抗爭這樣的事情,現在光是想想就覺得可笑。

屋外傳來了宮人請安的聲音。顧雨桐知道是朱佑樘回來了,於是連忙將發釵藏回袖中,伸手擦幹眼淚。

“都下去吧。”朱佑樘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回太子殿下,這蓋頭也沒掀,合巹酒也沒喝”一個上了年紀的嬤嬤聲音響起。

“無妨,這些事本宮自己來就行了。你們領了賞就回去吧。”

“是,奴婢告退。”

宮人裙擺地麵的聲音悉悉索索的一陣過後,室內一片寂靜。顧雨桐隻能聽見自己呼吸和心跳的聲音。

她能感覺到朱佑樘走到了她的麵前,隨後她手邊的秤杆被取走。蓋在她頭上多時的蓋頭被掀了開來。

她本能的仰著頭,由於適應了昏暗,微微的眯起眼睛,逆著光看向了朱佑樘。

然而朱佑樘卻注視著她的眼睛看了幾秒,將視線移開,抿著嘴,看不出來像是生氣的樣子,卻絕對不是在開心的範疇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