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來盞去,半小時後,趙北鳴已是十八杯下肚,隻有半斤酒量的他,顯然有些醉意了。張若敏卻暗自叫苦,這酒明顯是假酒,口感很差,而且很容易上頭,眼看趙北鳴被灌得差不多了,自己卻也不勝酒力了,而且此時飯館裏又進來了兩對情侶吃飯,很多話都不好問出口了。這麽一來,這頓酒不是白喝了嗎?

趙北鳴雖然醉眼朦朧,卻一直在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張若敏的一舉一動,當他現張若敏總是搶著倒酒,而且給她自己的酒總是倒得淺一些時,眼裏的笑意就有些深了;再現隻有自己嚐過的菜,張若敏才會下筷子時,眼裏的笑意就更深了:這小妮子既怕我灌醉她,來個辣手摧花,又怕我串通了老李,給她下藥呢!嘿,年紀不大,心眼卻不少。嗯,在同齡人中,也還算不錯的了,有培養前途。

張若敏又喝了兩杯後,終於忍不住了,向老李問明方向後,匆匆衝進廚房後的洗手間裏,稀裏嘩啦地吐起來,直吐得苦膽水都出來了。

唉,破個案還真不容易啊,遭這麽大的罪,都怪這該死的趙北鳴,這個罪惡的黑心警察!張若敏頭痛欲裂,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好不容易才忍著沒哭出來。

張若敏剛走出洗手間,便看見老李憨笑著遞過來一條熱毛巾,關切地說道:“張警官,你沒事吧?”

張若敏深吸一口氣,一把將老李拽過來,咬牙切齒地低聲說道:“老李,我問你兩件事,你小聲點回答,別讓外麵的人聽到。”

老李嚇了一跳,趕緊點了點頭,說道:“張警官,你盡管問,隻要我知道的,一定全告訴你。”

“第一,你這茅台酒是假的,你知不知道?”張若敏恨恨地問道。

“本來就是假的啊。真的茅台,趙警官肯定喝不起的。”老李一聽說是這件事,臉上的表情馬上放鬆了下來,嘟啷道,“真的茅台,我這店裏隻有52度的,這種43度的是私人酒廠用茅台空瓶灌的,才十五塊一瓶,真的要六百多呢。他趙警官自己掏錢時,就從來沒有要過真茅台。”

張若敏一怔,半晌才反應過來,她咬了咬下嘴唇,繼續輕聲說道:“那趙警官的保護費是怎麽收的?按營業額的多少比例收的?還有,如果你們不交,他會采取什麽暴力手段?”

“比例?暴力?”老李皺了皺眉頭,不解地說道,“張警官,你喝多了吧?你說的話,我不懂。”

“你少跟我裝蒜!”張若敏怒火上湧,一把將老李推到牆上,一個漂亮的鎖喉動作,輕輕地掐在老李的喉結處,惡狠狠地說道,“說!你一個月給趙警官多少保護費?其他的店子,一個月又交多少費用?你不老實回答,我就掐死你!”

老李嚇得麵無人色,半晌才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哭喪著臉說道,“張警官,你早這麽說,我就明白了。不是按月收,是按年收的……”

“收多少?”張若敏暗喜這一招恫嚇術果然有效,同時見真相呼之欲出,心頭忍不住??亂跳起來,語音也帶了一絲顫抖。

老李奇怪地望了一眼張若敏,訥訥道:“你們派出所的人不都知道嗎?一年一分錢。”

“什麽?”張若敏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反應過來,怒道,“你胡說,哪有收一分錢的?”

“我騙你是王八蛋!”老李見張若敏不信,聲音不自禁地就提高了,“不但是一年一分錢,而且說好了,每一百年交一次,所以誰也沒真的交過。”

張若敏的眼珠都快瞪出來了,喝道:“小聲點。嘿,你這不是胡說八道嗎?這麽收費,能收得到錢嗎?他有病啊!”

老李忽然伸手推開張若敏鎖在他咽喉上的手,臉上漲得通紅,怒道:“我明白了,原來你懷疑趙警官收黑錢!呸,趙警官是我見過的最有良心的警察,你怎麽能這麽誣蔑他?”

“難道……不是麽?”張若敏見到老李憤怒的表情,憑直覺有些相信了,卻仍然覺得不可思議,“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有什麽意義呢?”

老李忽然歎了口氣,緩緩地說道:“以前我們渣滓街是最亂的,在s省是出了名的亂,白天倒好一點,晚上就經常有黑社會的人在這裏鬧事,打的打,砸的砸,生意都做不下去了,警察也管不住。也不知這些黑社會有什麽背景,反正到了後來,警察都基本不管了。他們就更加囂張,賣毒品都是半公開賣的,弄得吸毒崽滿街都是。他們的保護費也收得很凶,而且有幾個幫派同時收,於是爭鬥不休,有時晚上還在這裏打群架,死傷經常有,還連累了不少平頭百姓。我這個飯店,就被砸過兩回,我還被他們打斷過一次腿……唉,想起那段日子,簡直就象一場噩夢,作孽啊!”

說到這裏,老李搖了搖頭,沉浸在了對往事的回憶中。

“這麽亂啊,那後來呢?”張若敏聽得入神,一時間連頭痛都忘記了。

老李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去年夏天的一個深夜,又有兩個幫派為收保護費而爭鬥起來,事情弄大了,都叫了幾車人來打群架。一百多號人正打得熱火朝天時,一個刑警騎摩托從這裏路過,弄清原委後,當即掏出槍來鳴槍示警,震住了眾人。那刑警口出狂言,說以後渣滓街的保護費都歸他一人收了,誰敢再收保護費就是跟他過不去,這話惹得那兩個幫派的人怒氣衝天。他們都是亡命之徒,見警察隻有一個,於是架也不打了,拿著砍刀和鐵棒就一齊圍了上去。”

“啊!後來呢?”張若敏驚呼一聲,隨即用手掩住了嘴。

老李的臉上忽然煥出了奪目的光彩,挺胸說道,“他們料定警察怕事,不敢開槍,想狠狠教訓他一頓。不料那刑警膽子賊大,叭叭叭連放六槍,就放倒了六個人,然後換了個彈匣,又一口氣幹掉了七個。這下真把黑社會給惹急了,他們在車上也藏了家夥,見了這情形,就拿了二十多把長槍短銃出來,對著那刑警一頓狂轟亂炸,把他的一條腿給打傷了。”

張若敏倒吸一口冷氣,連話也說不出來了,眼神中滿是驚歎

老李壓低聲音,繼續說道:“那刑警受了傷,子彈也沒了,就躲進了一家店鋪。黑社會見他沒了槍,就有兩三個帶槍的追了進去,卻不知怎麽的被他幹掉了,搶了槍繼續玩命。他槍法好得很,黑社會一直衝不進去,都急得要去找手雷來炸了。幸好這動靜鬧大了,不久就來了十多輛警車,把那些渣滓們都嚇跑了。聽說那場槍戰中,黑社會被打死十七個,打傷九個。那刑警槍法準、下手狠,死了的那些,每個都是一槍斃命。從此他一戰成名,成了咱們渣滓街的槍神,再沒有人敢跟他較勁。過了不久,那些黑社會的人就從渣滓街消失了,再也沒人敢來惹這尊凶神。”

“一個人幹趴二十多號人?天哪,他是人嗎?”張若敏聽得雙眼直,忽然回過神來,吃驚地說道,“啊?你說的那個大俠,不會是這個趙北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