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鳴收起笑容,認真地說道:“瘋子,你當然說錯了句名言: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他認為文人們總是靠筆杆子擾亂法製,俠客們總是用暴力觸犯律例,把社會秩序給搞亂了。這句話雖然不一定全對,但起碼代表了當權者的態度。亂法也好,犯禁也罷,都是違反了當權者製訂的遊戲規則。自古以來,無論是文俠還是武俠,曆來為國法所不容,所以有過焚書坑儒、罷黜百家,還有數不清的大軍鎮壓,也正因為俠客就是規則的破壞者!”

“但在中國曆史上,有過太多的‘俠以武犯禁’的事情,那些用暴力來解決問題的人當中,也不乏有勇有謀的豪傑之輩,千百年來一直得到人們的景仰,也得到過官方的認可。司馬遷在《史記》裏,不是也寫了荊軻、專諸、聶政等很多刺客嗎?《史記》可是官方的史書啊!”藍淩風反駁道。

“不是當朝當代的,自然可以寫,可以捧,但當朝當代的就不行。魯迅是文俠吧,但他也被追殺了一輩子,隻能在他的下一個時代風光。另外,《史記》裏說的也隻是指個別俠客,這種範圍是官方可以承受的,但你見過有官方的書去捧一群梁山好漢的嗎?沒有!這是因為,如果俠客一多,自然就會從根本上觸動這個規則,觸犯當權者的根本利益。”趙北鳴耐心地解釋道,“把話說回來,我並不想推翻這個規則,隻是想做些法律現在做不到的事,讓這個規則運行得更好。我們暗黑執法,基本上,執的還是那個法,所以我不希望執能者展得太大,以免引起大規模的衝突,破壞正常的社會秩序。”

“我聽過這麽一句話:我若為俠,善惡我報;善惡若無報,乾坤必有私!”藍淩風不服氣地說道,“你仔細想想,我們這些草民在任何時候都是規則最底層的人,對法律破壞最大的並不是什麽俠客,真正破壞規則的,有時正是一些本應守護規則的官員們,就象你殺的那個局長苗奕朗一樣!他們擁有規則賦予的權力,他們可以從規則中得到最大的利益,卻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而不斷的破壞規則,或者製造不公平的規則,造成的結果就是越來越多的人即使遵守規則也會受到傷害,最終隻能逼得一些受傷害的老百姓也去破壞規則!”

沐楓被這場辯論吸引了,於是接著藍淩風的話說道:“對啊,俠客們雖然是以武犯禁,破壞了規則,是罪犯。可是如果規則沒有被權力破壞,俠又何必存在?俠客們以武犯禁,犯的其實並不是規則,相反,他們比任何人都希望規則的存在,希望規則被守護好,這個規則就是天道人心。他們所侵犯的,有時其實是某些貪腐官員所壟斷的特權。”

“夜叉,你說.到點子上了。沒錯,為俠者所侵犯的規則,有時其實就是一種特權。所以,不管是貪官還是清官,都不可能容忍這種侵犯他們權力的行為存在。在他們看來,一個俠的危害要遠遠大於一百個巨貪,盡管事實上後者對社會和人民造成的破壞,可能是前者的千倍萬倍。在他們眼裏,最可怕的是,一旦這種俠的精神被人們所普遍接受,那麽,民不畏官,官何以自處?民不畏法,法何以維持?”趙北鳴微微一笑,說道,“所以我才認為,俠與規則是死對頭,藍淩風希望官方能夠接受我們的願望是過於天真的!”

“梁山好漢不是也被招.安了嗎?”藍淩風還是有些不服氣。

這一回,趙.北鳴和沐楓都哈哈大笑起來。

“.哦,那是因為朝廷對付不了他們,才招安的。”藍淩風想明白了這個問題,撓了撓頭,又意氣風地說道,“那我們就做大做強一點!”

鑽到死循環裏去了!”趙北鳴笑罵道,“你一做大做強,就等著龍卷風似的收拾吧,咱們現在隻能小打小鬧,修修補補,幫助他們完善規則,收拾一些害群之馬,而不是把自己壯大到威脅到整體規則存在的地步。唉,其實俠的存在真的是一種無奈,無論俠是否能夠戰勝對手,他們都將是個失敗者,因為勝利的其實並不是公道正義,而是暴力。當一個人不得不依靠非法的暴力來維持公正的時候,無論誰勝誰負,失敗的其實都是規則本身。所以說,咱們注定是個悲劇,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讓規則去悲劇吧,.我們繼續風光,我們不做悲劇。”藍淩風倒想得開。

“嗯。我希.望規則能夠完善。那些為惡地守護規則者能夠被我們觸動。我們地目地就達到了。我希望執能者最終有一天能夠解散。而不是強大。你懂我這句話地意思嗎?”趙北鳴認真地說道。

“沒你這麽做生意地。居然希望自己早點破產!”藍淩風哈哈一笑。用一句玩笑結束了這場辯論。

扯完淡後。沐楓繼續擦槍、看資料。藍淩風繼續在網上亂逛。而趙北鳴卻陷入了沉思:俠義道。你地出路到底在哪裏?俠者。你地歸宿又在何方?會不會有一種中間道

呢?

江南省文平市地永寧縣是一個煤炭大縣。經濟收入很不錯。有很多腰纏萬貫、財大氣粗地煤礦老板。雖然是個縣城。但燈紅酒綠之間。這裏幾乎成了不夜城。

淩晨六點,在永寧縣裏的新田鄉大平村,村民們正沉浸在睡夢之中。

天還沒亮,在一棵粗壯的槐樹下,一個滿臉淚痕的中年婦女呆呆地望著黑暗的天空。

望了很久之後.,她將一條板凳搬到一枝粗壯的樹枝下,將一條麻繩扔上了樹枝,打了一個結,然後將頭套了進去,將板凳一蹬,掛在了樹上。

一個小時以後,早起的.村民現了這具屍體,頓時大叫起來,村子裏的寧靜被打破了。

“老婆啊,.我昨天不該下死手打你啊,可我也是氣不過啊。你怎麽就這麽想不開,竟去走絕路,你要我以後怎麽活啊?”一名中年男子悲傷地跪在樹下,對著妻子的屍體哀哀地哭泣著,一雙粗糙、長滿老繭的手,不停地拍著自己的臉,把臉打得紅腫一片。

“.爸爸,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瞞著媽媽,你不該怪媽媽、打媽媽的啊。不是媽媽沒照顧好我,是我自己太笨,太不爭氣了啊……”一名十三歲的瘦弱女孩在屍體旁淚如雨下,試圖攔住父親的自殘舉動,一切卻隻是徒勞。

“和.尚,住手!”老村長趕了過來,用拐棍狠狠地頓著地麵,厲聲喝道。

老村長在村裏很有些.威望手來。

老村長歎道.:“和尚,這件事不怪你,也不怪金鳳,要怪就怪那兩個人麵獸心的老師,彭少華、張忠,還有他們的老婆趙豔,李瑤。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是個男人,就拿上刀,去找到那四個畜生,把他們千刀萬剮,替你閨女金鳳報仇,替金鳳她媽報仇!”

“老村長,公安局都找不到那幾個畜生,我怎麽找得到啊?”叫和尚的男人愁地說道,“要到全國各地去找,我們家哪拿得出這筆路費錢?金鳳讀書的錢都是借的,金鳳她媽的喪事,我也沒有錢辦啊……”

“我們給你湊!要是湊不齊,我就去找新田鄉其他村的村長,讓鄉裏的受害者家屬一起給你湊錢!這四個畜生禍害了咱們鄉裏的七八十個女學生,包括我的孫女小梅,我就不信我們這些家長給你湊不出一筆路費錢!”老村長用拐棍狠狠地頓著地麵,聲色俱厲地說道,“這邊剛報案,那邊人就跑了,我看公安局是靠不大住的,咱們要靠自己!你好歹以前殺過豬,有一把力氣,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至於金風她媽,挖個坑埋了就是,不要辦什麽喪事了,要把錢用在活人身上!”

和尚聽了這話,忽然站了起來,哭得通紅的眼裏滿是殺機,大聲說道:“老村長,你說得對,我埋了金鳳她媽,就去找他們算賬!”

半個月後,滿臉憔悴的和尚呆呆地仰望著頭頂上閃爍著的霓虹燈,數了數手裏最後剩下的五個一元的硬幣,咬了咬牙,走進一家公用電話亭,撥通了太平村老村長家的電話。

“老村長,我是和尚,你能幫我叫一下金鳳接電話嗎?過十分鍾我再打過來。”

“人找到沒有?”老村長沉聲問到。

“大海撈針,根本找不到啊。”和尚聲音低沉地說道,“路費也花光了,今天還被小偷給偷掉了最後的三百多塊,現在我隻剩幾塊錢了,我對不起村裏、鄉裏的父老鄉親啊。老村長,我沒臉皮回去了,你找金鳳來,我想跟她再說兩句話……”

“和尚,你也想學你老婆去尋死?”老村長怒道,“沒出息的東西!窩囊廢!”

“老村長,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啊,今後金鳳就靠你們照顧了。”和尚捂著臉,痛苦地說道。

窮困潦倒,加上喪妻之痛,女兒被辱之痛,還有報仇無望,使這個曾經堅強的男人已經徹底絕望了,打完這個電話,他就準備跳河自盡,去賠自己的老婆一條命了。

“用不著你去報仇了,你趕緊打點小工,賺點路費錢回來等消息吧!”老村長沉吟了一會,忽然說道。

“公安局那邊有消息了?”和尚死灰死灰的臉上,忽然掠過一絲驚喜。

“公安局沒消息,但是我聽小梅說,執能者已經答應管這事了,就用不著你了。”老村長的話裏透出一些欣慰。

“執能者?執能者是誰?”和尚茫然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小梅告訴我,執能者是一個英雄,一個大俠!”老村長大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