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兒楚楚的屍體已經火化了,昨天,我也拿到了十七萬的賠償款,我同意不再追究……戶……事司機的……刑事……責任。謝謝大家的關心,這件事已經結束了,感謝政府……”楚楚的母親穿著件黑色紗衣,戴著朵白花,捏著一張紙條,對著麥克風結結巴巴地念著。

一旁的馬老頭就趕緊提醒她:“是肇事,不是戶事!你這瓜老婆子,上台前都讀了五次了,還記不住!”

底下的記們聽得直想笑,但這樣的新聞布會顯然是不應該笑的,於是憋得很難受。

然後是記提問,一個女記問老太太:“網上有傳言,說楚楚是被謀殺的,你作為楚楚的母親,怎麽看待這個問題?”

老太太聽了這個問題,眼淚一下子就忍不住湧出來了,想了半天,才眨巴著眼睛,緩緩說道:“那都是謠言,是沒有……呃……證據的。我相信政府。”

主持人聽了以後很滿意,不過老太太又畫蛇添足地說了一句:“你們想想,街上車那麽多,人那麽多,今天撞一個,明天撞一個,都是很正常的。”

馬老頭聽老伴這幾句話說得不地道,就趕緊湊到麥克風麵前,說道:“老太婆的意思是說,人多車多,出車禍很正常,大家不要再瞎想了。”

主持人咳了一聲,趕緊說道:“兩位受害人家屬已經回答過這個問題了,請大家不要再重複提問,下一個。”

一個男記問道:“你們拿了這麽大一筆錢,準備怎麽用?”

馬老頭回答說:“楚楚讀大學借了三四萬,要還。辦後事,要錢。還剩一點錢,我們準備,準備……唉,你這瓜娃子怎麽提這個?我們現在哪有心思想那事?”

趙北鳴麵無表情地在電腦前看著這段視頻,然後離開辦公室,來到大街上,用公用磁卡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說道:“喂,小李吧,我是楚楚的叔叔。對,你好你好,這兩天你一直在陪著我哥和我嫂子他們吧?辛苦你了。”

“應該的,我是楚楚的同學加好朋友嘛。出了這事,我也很難過,就盡點心意了。”

“嗯,聽說司機昨天賠了十七萬,錢都到位了吧?”

“對,先給了十二萬,不過昨天開完新聞布會以後,今天就把剩下的五萬也給了,都打到卡上去了。”

“那就好,對了,那個肇事司機是不是已經放出來了?”

“是的,放了,聽說是取保候審,最後還要法院判,看是免予刑事處罰還是判緩刑。哎,等等,楚楚的爸爸要跟你講話。”

“嗯,好。”

“喂,喂喂,是九田嗎?你怎麽打電話來了?”

“哥,你的錢要小心點,別讓人偷了騙了,要讓小李保管好。我手機沒電了,先掛了。”

“我曉得,喂,喂喂……”

馬老頭把電話還給小李,滿臉疑惑地說道:“不象九田的聲音啊,還有,他什麽時候有手機了?”

小李說道:“電話裏聲音變一點,是正常的……啊,等等,他說手機沒電了?不對啊,這不是手機號碼啊,這是座機!”

馬老頭的臉色就一下子變了,說道:“糟了,難道被賊惦記上了?快回家,喂,老太婆,你別半死不活的啊,快吃,吃完快走,買車票回家!”

老太太正在招待所裏吃午飯,她呆呆地嚼著一口白飯,嚼了五六分鍾才勉強吞下去。聽了這話,老太太忽然小宇宙暴了,吼道:“錢錢錢,你就知道錢!錢能買回楚楚的命嗎?你拿那些錢,能修個多大的墳?咱們家算是絕後了,以後可是連個燒紙錢的都沒有!別人都說楚楚是被人害死的,可你就隻盯著錢,要錢不要臉!敢情楚楚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不心疼!”

馬老頭為難地搓著手,委屈地說道:“咱們家欠了那麽多錢,總不能不還吧……再說了,政府也說了,這就是車禍。你昨天開會,不也是這麽說的嗎?你還說,相信政府……”

老太太就哭了,說道:“這還不是你勸我的?他們都說,楚楚死得好冤啊,先被**,然後被車撞。可是,可是你說這事根本查不清楚,不如拿了錢安逸!”

“這也是律師告訴我的。”馬老頭悶悶地說道,然後一抹狠色忽然從臉上掠過,大聲說道,“老太婆,你也別難過,等我們把錢還完,把剩下的錢趕緊花光,我一定拿刀捅了那姓董的和姓陳的,給楚楚報仇。我要是做不到,就天打五雷轟,下輩子做豬做狗!”

老太太站起身來,盯著馬老頭看了半天,忽然一把摟住他,抽抽答答地哭道:“死老頭子,不準許這種大願!楚楚死了,你再把命賠了,我還能靠誰?”

小李趕緊上來勸解:“阿姨,你說得也沒錯,一定要相信政府,要相信惡有惡報!你們沒聽說嗎?最近出了個執能,就是咱們政府派出來專門收拾壞人的!那個任平,已經被他收拾了,姓董的,也絕對跑不了!至於姓陳的,要是被他查出問題來,也是死路一條!不過,你們可不能到處瞎說!”

老太太抬起頭來,怔怔地說道:“執能,執能?他,他在哪裏?”

趙北鳴掛上磁卡電話,深吸一口氣,自語道:“錢總算到位了,人也放出來了,是時候了。”

他回到辦公室,拿了幾張紙,又打開鐵櫃,取出從陳征飛那裏借來的一把手槍,放進一個天藍色的旅行袋裏,然後從六樓下到四樓,敲了敲朱子迅局長的鐵門。

“進來!”朱子迅威嚴的聲音響起。

趙北鳴挎著旅行袋走進去,順手把鐵門關上了。

朱子迅皺了皺眉頭,說道:“小趙,你背個包幹什麽,要出差?”

趙北鳴笑眯眯地點了點頭,說道:“嗯,勞科長派我去出個短差,我想起那份檢查還一直沒交給你,就順便帶給你過目一下。”

“哦,這次寫得深不深刻啊?你可是寫了六遍了!”朱子迅微微一笑。

“絕對深刻!我把執法為民的書反複看了幾遍,才寫出這份檢查的。”趙北鳴拉開旅行袋的拉鏈,從裏麵取出疊得方方正正的幾張紙,恭恭敬敬地遞給朱子迅。

“放桌上吧,我以後再看。你先去出差吧。”朱子迅沒有接檢查報告。

“朱局長,時間還早,不會晚點的。你現在就看看吧,你看完了,通過了,我才能安心出差。”趙北鳴走到朱子迅身邊,笑道,“這裏麵有兩句話,我不知道寫得合不合適,我指給你看看。”

朱子迅皺了皺眉,無奈地接過檢查報告,一邊打開一邊說:“你這個小趙啊,做什麽事都是這樣……”

忽然,朱子迅的話象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一下子啞掉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那份檢查報告,上麵隻有三個黑體大字

草泥馬!

愣了兩秒後,朱子迅怒氣衝衝地抬起頭來,就感覺頭一痛,被趙北鳴揪住了。

朱子迅痛得一吸氣,正想喊救命,嘴巴裏就塞進了一根冰涼的槍管。

趙北鳴左手一拉槍管,嘩的一聲上了膛!

朱子迅早年也幹過刑警,也算是條漢子,但這十多年來養尊處優慣了,身體反應大不如前,膽子也小了很多,聽到這槍的上膛聲,就仿佛見到了自己的腦袋被打穿的場麵,馬上哆嗦起來,差點就尿了褲子。

趙北鳴把槍管移到朱子迅的額頭上,淡淡地說道:“從現在開始,隻要你嘴裏蹦出一個字來,我就把你的腦袋開瓢!”

朱子迅哆嗦著嘴唇,想開口,又不敢說話。

趙北鳴歎了口氣,說道:“好吧,大家同事一場,我就讓你說幾句吧。不過,你要是敢叫救命,嘿嘿……”

“你想幹什麽?你瘋了嗎?”朱子迅臉色蒼白地問道。

“起來,不準叫!”趙北鳴揪著朱子迅的頭,讓他站起來並轉了個身,然後一腳踢在他的襠部,同時再次低喝道,“不準叫!”

朱子迅痛得眼淚都出來了,卻不敢叫喚,隻是“唔唔”地低哼著。

“你一定在想,我為什麽要踢你這一腳?”趙北鳴眼睛微微一眯,說道,“我是在提醒你,這次是跟你玩真的,你別想耍花樣。要不然,你就會死得很難看!”

朱子迅咬著牙說道,“你是不是為楚楚的事?那件事,不是我幹的!”

“我知道不是你幹的,也沒打算殺你,我隻是要利用你引出老董來,向他問個清楚!你乖乖地聽我的話,就什麽事都沒有。事成之後,我就會放了你!”趙北鳴平靜地說道,“不過你要是敢玩花樣的話,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為了一個不認識的女人,值得嗎?”朱子迅哆嗦著問道。

“你知道我為什麽最喜歡踢襠嗎?”趙北鳴沒有直接回答,卻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不,不知道。”朱子迅摸著自己仍隱隱作痛地襠部,戰戰兢兢地回答道,生怕這個變態狂再給自己下身來上一腳。想起任平曾哭訴被某蒙麵人踢得下身半殘疾的故事,朱子迅就明白了,眼前這個趙北鳴,就是那個變態的執能。可惜,自己的第六感是對的,但被陳征飛那麽一說,自己卻輕易地放過了他。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因為有一些人,總是仗著自己的權勢,隨意剝奪別人最珍貴的東西,並以此為樂,這種人最可恨!就象那兩個可憐的老頭老太,他們最心愛最珍貴的女兒楚楚,就被這麽殘忍地剝奪了。”趙北鳴嘴角浮起一絲冷笑,緩緩地說道,“而男人的下身,也是男人最珍貴的東西,我踢襠,就是要讓他們也嚐嚐這種滋味。”

朱子迅再次哆嗦起來:“真不是我幹的,那真的隻是一場車禍!”

“車禍?你***再說一次!”趙北鳴緩緩地移動著槍管,從朱子迅的額頭,一直移到他的頸部,斜斜地頂住了他的下巴。

聽到這充滿殺意的話,朱子迅臉上的汗,一下子嘩地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