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你喝醉了,不能再喝了,咱們回家吧。”蘇凡巧聽了賀柏全那幾句話,擔心得臉都有些白了,趕緊奪過他手中的酒杯,推搡著他往外走。

趙北鳴和何笑交換了一個眼神,也趕緊起身結賬,跟了出去。

“賀大哥,我們送你回家,順便再聊幾句。”趙北鳴遞了支煙,給賀柏全點上火,然後有些疑惑地問道,“你說這個何鎮長是公務員,他這樣經商,不是違反規定了嗎?”

“那還不容易解決?他可以入股嘛。”賀柏全談興正濃,一邊走,一邊說道,“老弟,從古至今,當官的想要太太平平地財,最便捷的就是兩條道,一是打牌,二是投資。他走的就是第二條道。”

“這句話怎麽理解,賀大哥,你給我說說。”趙北鳴一下子來了興趣。

“這還不好理解?打牌嘛,他是領導,和下屬打,下屬想著前途,當然會故意輸給他,輸錢最多的,往往升遷得最快;和做生意的老板打,老板們想得到他的關照,從他這拿優惠政策,當然也會故意輸給他;自古說十賭九輸,為什麽說九輸而不是八輸十輸,因為這不輸的那一個,就是領導。這是沒有風險、一本萬利的事情,你說好不好來錢?”

“嗯,這種事確實來錢來得快,那投資呢?”

“投資就複雜一點了,不過一般就是入股分紅。開始入幹股,後麵變濕股,開始是小股東,後麵變大股東。雖然說領導幹部不能經商,但他可以用他家裏人的名義入股嘛。”

“幹股?”

“?,幹股你也不懂嗎?比如他要投資一個礦,手頭沒錢,就向礦老板先借五十萬,然後投五十萬,記在股東名冊上,實際上就是空手套白狼,自己一分錢沒出,隻是打了個欠條,這就叫入幹股。然後按百分之二百的利率分紅,一年後就能拿到一百萬,還掉礦老板五十萬,就有了五十萬,再過一年,就滾成了一百五十萬,這樣一滾再滾,小股東就滾成了大股東……何錦榮就是這麽家的!”

“礦老板會舍得把自己的利潤這樣讓出去?”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礦老板一個個鬼精的,沒利益的事自然不會做。這些事砸下去,優惠政策滾滾而來,有什麽麻煩,何鎮長也會為他們出麵解決。即使這個礦不行了,還可以去開下一個礦,總之這裏麵水很深,一時也說不太明白。”

“你說的何錦榮,就是那個何鎮長吧?是哪個鎮的?”

“當然是他,何錦榮在富金鎮當了十多年的鎮長啦,誰不知道他是富金鎮的土皇帝?”

“土皇帝?一個正科級幹部,這麽牛?”

“他雖然是正科級,但縣官不如現管,很多事,你不知道罷了。”

“老賀,咱們到家了,別說了,快上去吧。”蘇凡巧見終於到家了,籲出一口長氣。

趙北鳴和何笑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臉上看到了沉重。

“這件事,你負責調查一下,明天辦完公事,我就該回市裏了,等你有了調查結果,再告訴我。”在昏暗的人行道上,趙北鳴點燃一支煙,慢慢地說道。

“又是我,靠……好吧。對了,北鳴,這幾天,會有一場大風暴的。我覺得你給我的那些錢,現在先不要急於出手,等那件事過去之後,再送給他們比較好。”

“嗯,那也行。”

山路崎嶇,一輛車身粘滿了泥土的中巴車上,趙北鳴正靠在座位上,看著窗外的風景。沙加縣是山裏麵的山,一路高山峻嶺、深山密林不斷,不亞於一些旅遊區,看起來頗為賞心悅目。

右邊坐著一個留著齊肩短、長著一張鵝蛋臉的年輕女孩,她把一個大大的背包放在過道上,一直在看著窗外呆。趙北鳴看了她好幾眼,覺得長得挺不錯的,比窗外的風景還漂亮,就是神情似乎十分憂鬱和低落,總覺得她好象要哭出來似的。

失戀了,而且是被男友踹了?這麽漂亮的女孩也被踹了,沒天理啊。趙北鳴心裏想著。

過了很久,那女孩終於從窗外收回了目光,從小包裏拿出一份報紙來看。趙北鳴瞥了一眼那份報紙,現是一份《金城晚報》。

女孩看了一陣,便閉上眼睛靠在座位上休息,報紙就扔在腿旁。

趙北鳴閑得無聊,於是把報紙拿過來,剛看了幾眼,就現一條關於女記墜山身亡的報道,當即如獲至寶似地仔細看起來,看完了,他才知道,這個女記是《六月天晚報》的實習記。

趙北鳴知道《六月天晚報》是k市的一家不出名的小報,因為銷量不好,所以記抓新聞也抓得厲害,特別是新來的幾個實習記,都是玩命地找新聞。所以上一回,他才會在收拾任平之前,打了個匿名電話給一個叫程小衣的實習記,讓她來報道。想不到這一回出事的記,也是這個《六月天晚報》的實習記,叫方文靜。

也許程小衣知道些情況吧,不如約她出來見個麵,向她打聽一下經過。趙北鳴一邊想著,一邊拿出手機,翻了很久,才找到了程小衣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剛撥過去,身邊女孩包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這麽巧?趙北鳴皺了皺眉頭。如果兩個人都同時打電話,會相互幹擾的。

電話響了幾聲後,終於通了,趙北鳴“喂”了一聲後,問道:“是程記吧?”

“是啊,我就是,你是哪位……”身旁女孩說到這裏,忽然張大了嘴,呆呆地看著趙北鳴,然後“格格”地笑了起來,“真好玩!我還是頭一回遇到這種事!”

“呃,你就是程小衣記?”趙北鳴尷尬地收起了手機,掏出警官證遞過去,“我是北區公安分局的趙北鳴,幸會幸會。”

程小衣看了看證件,微笑著還給了趙北鳴,問道:“你怎麽會有我的電話號碼?”

“咱們局裏對外聯係媒體,有時是辦公室和政工科負責,有時則是法製科負責,我是法製科的,所以我手機上有幾十個記的號碼。”趙北鳴解釋道,“對了,我剛才看報紙,才知道你們一個叫方文靜的記出事了。”

“是啊,我是陪方文靜一起來的,我們是校友。她見我上次搞了個貪官被打的報道,很火暴,於是也想搞個大新聞,就非要來這裏,我勸也勸不住,隻好陪她一起來了。”說到方文靜,程小衣的表情馬上黯淡下來,長長的睫毛使勁地眨著,象要在強行壓抑著,不讓自己哭出來,“她來采訪,報社是不同意的,她又隻是個實習記,報社不重視,不給車,也不給設備,她就非一個人來,還非拉著我一起來。唉,都怪我,要是不去采訪那個地質公園,和她一起去,也許她就不會出這事了。”

“事情的經過,你清楚嗎?”趙北鳴問道。

“這裏不方便說。”程小衣看了看四周,警惕地說道,“一會到了市裏,我請你喝咖啡。”

“咖啡?”趙北鳴苦笑一聲,說道,“我正餓著呢,咖啡能管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