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預備……跑!”趙北鳴一邊數著數,一邊裝模作樣地站起身來。

艾靈舞咬著牙低喝道:“快坐下!別讓我丟醜!”

服務員看見這邊有點動靜,趕緊小跑過來,問道:“先生,請問你有什麽吩咐嗎?”

“呃……衛生間在哪?”趙北鳴若無其事地問道。

“向前直走,然後左拐,先生,要不要我帶你去?”服務員殷勤地問道。

“不必了,我自己去。”趙北鳴大搖大擺地向衛生間走去。張若敏和艾靈舞也顧不上吃東西了,眼光一直跟著趙北鳴的背影,看他到底去哪。直到見他往左拐進衛生間,張若敏才鬆了口氣。這一幕看得服務員大為詫異,心想這位先生穿得挺土氣的,怎麽兩位大美女對他這麽在意,連上個衛生間也要目送到底……

趙北鳴從衛生間出來時,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一看號碼,原來是陳征飛的,趙北鳴趕緊邊接邊往大廳外走。

“陳隊長,我在外麵吃飯,有什麽事嗎?”

“你現在說話方便嗎?”

“方便,你說吧。”

“你先到一個沒人的地方,然後我再說。”

“好的。”趙北鳴心中一緊,趕緊走到大廳外麵一個僻靜無人的角落,說道,“現在身邊沒人了,你說吧。”

“今天上午你問我那件事,我想了想,還有點情況沒跟你說清楚。”

“哦,就是肖夢雷查問國安部有誰參與的事?”趙北鳴心中一鬆,答道,“沒事了,我已經處理好了。”

“是另一件事!我最近參與了嚴付軍他們被殺案件的偵破,據我了解,這個案子有一些破綻,這件事肖夢雷大概也知道了,所以才過問了一下。不過,市長和書記都把這件事壓下來了,肖夢雷也沒有進一步追查。但我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一下,你得轉告那個執能,讓他有點心理準備,萬一哪天被追問到這件事,也好掩飾過去。還有,讓他下回做這種事時,要再小心一點,盡量不要留下馬腳!”

“嗯,你說吧。”趙北鳴心中一沉。

“第一,朱子迅的手腕、腳腕處都有繩索勒痕,手上的很淺,但仔細看,還是看得出來的,腳上的就更加明顯了,這說明有人綁過朱子迅。他既然是殺人後自殺,怎麽自己會被綁起來?這一點,是最大的破綻!”

“嗯,我知道了。”對於這點,趙北鳴早想到了,這些勒痕,主要是在他察看地形時,朱子迅奮力摔翻餐桌那件事留下的,當時趙北鳴並沒意料到這種突情況。

“第二,關於朱子迅那份遺書,當時現遺書的情形比較亂,經過了十多個人的手,後來就被放進塑料袋封存了。但肖夢雷特意分析了那份遺書上的指紋,現朱子迅在上麵隻有兩個指紋,紙張正麵的左下角和右下角都有他的半個掌紋,其他地方沒有,說明是簽名時留下的。但這張紙是折起來放在茶杯下的,紙張折痕上根本沒有朱子迅的指紋和掌紋,說明不是他本人折起來的,也就說明有其他人參與了這事,肖夢雷可能懷疑是執能逼朱子迅在遺書上簽的字。”

“哦……還有嗎?”趙北鳴心中猛地一驚,他這才明白,朱子迅為什麽會在臨死前說那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原來在辦公室裏,自己戴著手套折好那份遺書時,就已留下了破綻,而朱子迅顯然也在臨死前想到了這件事,所以才會說自己還嫩了點。

“第三,朱子迅是怕死的人,他自殺這件事,本身就不太符合情理,何況牆壁上留下的子彈、嚴付軍手臂上的槍傷,台階上的血跡、董大海襠部的重傷,都顯示四人在被捆綁前曾生過打鬥和槍戰,而且最終都被朱子迅製服了,但朱子迅有這麽厲害的身手嗎?另外,這也說明他們四人不是在喝酒後被捆綁,而是被人製服後捆綁,並用槍逼著喝酒。如果這事是朱子迅幹的,他為什麽自己也喝酒,還喝了整整一瓶,他不是應該保持清醒嗎?”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確實有些破綻,這下搞出大麻煩來了。”趙北鳴心中再次猛地一驚,背上忽然間滿是冷汗。那兩場打鬥,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結果再一次留下了破綻。自己本以為策劃得夠完美了,結果還是留下了這麽明顯的幾個破綻,這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啊!早知如此,就應該少用一次“交流”異能,改為用一次“技巧”異能,把整個策劃過程好好地想上一遍,預想一下各種突情況,做好更充足的準備,避免留下蛛絲馬跡……

“不過,總的來說,執能這件事還是幹得很漂亮,作案現場偽造得不錯,也沒留下他本人的任何痕跡。就憑這幾個破綻,最多也就是讓人產生懷疑,懷疑朱子迅有幫凶,但根本沒有幫凶的指紋、腳印之類的證據,推理也比較難成立,而且誰也查不到執能本人頭上去。”陳征飛繼續說道,“現場絕大部分的證據,都顯示是朱子迅殺人後自殺。有了這些證據,就有了結案的理由,誰也不希望這件事再追查下去,以免節外生枝。所以在案情分析會上,大家都在掩飾那些破綻,也包括我!在市長、書記的督促下,專案組已經作出了結論,把案子給結掉了,認定是朱子迅殺了那四人,然後開槍自殺,整件事沒有其他人參與。”

“哦,分析會上,他們是怎麽掩飾的?”趙北鳴好奇起來。

“比如說,對於繩索勒痕,有人提出,那可能是朱子迅使的苦肉計,至於具體怎麽用的苦肉計,現在人都死了,死無對證,就查不清了,也沒必要去查。對於紙張上的指紋,有人說,可能是朱子迅用桌上的書把遺書壓折的,也可能朱子迅原來留下了指紋和掌紋,但遺書經過了這麽多人的手,朱子迅的指紋被其他人的指紋、掌紋給覆蓋了。至於打鬥痕跡,有人說,朱子迅是幹過刑警的,又抱著必死決心,而嚴付軍他們都怕死,所以才被他製服了;也正因為朱子迅準備自殺,他才喝了很多酒麻醉自己,讓自己死的時候可以少些恐懼和痛苦。還有人說,朱子迅是騙他們先喝酒,然後在捆綁他們的過程中被現,於是打鬥了一番。”陳征飛冷靜地在電話中說著,“這些分析雖然比較牽強,但參與偵破的同誌都心照不宣地附和了,這件事也就這麽過去了,你要執能也不用過多的擔心,該怎麽幹,還怎麽幹!”

“嗯,我會轉告的。”趙北鳴心中一鬆。

“說點好消息吧,這兩天,嚴付軍、朱子迅他們用親戚名義購買的幾處房產都被查封了,投資的股票也被凍結了,海外的存款也有了眉目了,據說總價值上千萬啊,***,真是黑啊!對了,董大海的公司也被封了,財務帳目都被提取了,有幾個人已被關起來了,看來邱市長他們要下重手了。”陳征飛的聲音忽然變得十分愉快起來,“還有,據我所知,市長和書記馬上就要對嚴氏集團剩下的狗腿子們動手了,這可是個大好消息啊。”

“是嗎?”趙北鳴精神一振,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

“千真萬確!你就等著他們的好消息吧。好了,我不多說了,再見。”

趙北鳴掛斷電話,點燃一根煙,狠勁地連抽了好幾口,就現自己的手一直在微微地顫抖,一陣強烈的後怕襲上心頭,就象剛從一座橋上走到對岸,橋就忽然塌了,而橋下是萬丈懸崖!

手機忽然一陣振動,趙北鳴掏出手機一看,原來是張若敏來的短消息:“趙老摳,你在哪呢?真的跑了?”

趙北鳴久久地看著那條短消息,卻沒有回複。

“師兄,你快回來吧!求求你了!”又一條短消息過來了。

“糯米……”趙北鳴使勁地捏著手機,低低地在黑暗中呼喚著,忽然感覺到心頭一陣悸痛,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趙北鳴在情感上受過重大挫折,本來早就不再相信愛情了,但張若敏的出現,卻讓他的心逐漸地複蘇起來。在朝夕相處中,趙北鳴對張若敏已不知不覺地產生了好感,就差捅破那層窗戶紙了。雖然他早就知道張若敏的父親是s省公安廳廳長,位高權重,家庭背景很顯赫,自己幾乎沒有可能與張家結親,但他心底,還是有著一絲幻想的火苗。

雖然在這個俗世裏,象網絡小說中那種“窮小子得到富家公主垂青、喜結良緣”的狗血故事,幾乎不可能在現實中生,但是,趙北鳴還是願意相信愛情的力量,有幻想,人生才有希望!哪怕是象《泰坦尼克號》裏麵那樣的悲劇結局,趙北鳴也願意再次燃燒一次自己!

所以,趙北鳴一直在觀察張若敏是否喜歡自己,也一直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表白,而且這個機會,就是在本月底張若敏生日時。

但就在剛才,陳征飛的這個電話猶如一盆冷水,把他徹底澆醒了

我是什麽人?我是執能,是一個暗黑執法的英雄。但同時,我是凶手,是一個刺客,是一個隨時可能被警方抓起來判處死刑的殺人犯!

不錯,我有異能,但隻有幾分鍾!更多的時候,我是一個隨時可能被殺死的普通人!也許是死在貪官們的報複下,也許是死在警察的槍下!

我是一個幻想著燃燒自己,去照亮這世間所有黑暗的人,就如同堂吉詞德一樣,而這樣孤獨而狂妄的夢想,注定要被澆滅,我注定得不到善終!

我自認為自己很聰明,可是僅僅是殺嚴付軍他們這件事,我居然留下了這麽多破綻和馬腳!在這樣的行動中,破綻的代價,就是死!我是一個隨時可能暴露、隨時可能死去的人!

象我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去追求她?我這不是喜歡她,而是害她!我會害得她深陷泥潭,然後一無所有,從此對人生絕望!

放手吧,趁一切還沒來得及開始,把這顆火苗永遠地掐滅在心裏吧,讓它永不能再燃燒,永不被再想起!

趙北鳴的腦海中,各種紛亂的聲音一一響起,都是在勸他自己放手吧!

“啊!!!!”趙北鳴抱著頭,蹲在地上,象一隻被子彈打中的野獸般,低低地嚎叫起來。

在這一瞬,他感到那樣的孤獨和絕望,就如同一隻將要餓死在荒漠中的野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