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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打擊多麽沉重,生活總要向前走。隻要向前走,總會生出一些希望來。柳依依心裏陰了這幾個月,又有了一點轉晴的意思。看著外麵的樹葉一天天綠了,她的心情也一天天好起來。人不能總沉溺於一個確定的失敗,時間讓她懂得了這點道理。她對苗小慧說:“博士大概可能是肯定對我有什麽意思了,好討厭啊。”苗小慧說:“討厭你笑笑的幹什麽?”柳依依說:“真的有那麽討厭,都打幾個電話來了。”苗小慧說:“你試試,勸你試試。你一定要大帥哥才往心裏去?大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多麽危險。”柳依依說:“沒那麽多感覺。”苗小慧說:“別開口閉口感覺感覺,多有詩意似的。浪漫主義你試過一回了,這回咱們來現實主義的,他還能帶著家屬跑呢,牛呢。”柳依依說:“真的試一試呀!”苗小慧說:“你找個博士,也為自己爭了口氣,氣一氣那些碩士。”柳依依說:“我真的想爭了這口氣。”兩人嘰嘰咕咕討論了很久,決定試一試。

下午博士打電話來要請柳依依吃飯,柳依依一口就答應了。博士說:“你今天怎麽答應了呢?”柳依依說:“你邀我是做個姿態吧?那我還是不去算了,省你的錢。”博士說:“我是真心的呢,我還在乎這點小錢?我怕你不給我麵子。”柳依依說:“那跟你講清楚,我一個朋友也要去,她不去我就不去。”博士笑了說:“不放心我!”柳依依說:“她要看看你,她長這麽大從沒見過博士,不知有幾個頭幾條手臂,好奇得很,你就滿足一下她的好奇心。”博士說:“你把高參都帶來,我還怕誰看,我?”

吃了飯,唱了歌,從包廂出來,博士說:“苗小慧你男朋友在等你嗎?”柳依依覺得博士這話聰明得有點傻,說:“人家男朋友在北京呢,首都呢。”苗小慧說:“真的我要去見一個老鄉了,約好的我都忘了。真的我要走了。”柳依依挽了她的胳膊說:“我陪你去。”博士說:“她的老鄉又不是你的老鄉。”柳依依說:“我跟她老鄉混得比她自己還熟。”博士說:“別是個男的吧?”柳依依說:“博士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到底是博士啊!”苗小慧說:“郭博士別聽她胡說,她逗你的。”博士說:“看她那麽純,怎麽還會逗人?”柳依依說:“反正我也要去。”博士隻好說:“我送你們吧。”柳依依說:“那太麻煩了。”

離開博士,苗小慧說:“依依你鍛煉出來了,他想跟你一起,你偏要走開,吊著他的胃口。你越吊他他就越饑餓,心裏能量積累在那裏,早晚會爆發的。”柳依依說:“什麽叫鍛煉?鍛煉鍛煉,又鍛又煉,百煉成

鋼,我以前沒這麽壞,現在都有點狡猾狡猾的了,如果別人是真心的,這樣真的對不起他。”

下一次跟博士見麵是在圖書館的一個角落裏。從樓上往下看,外麵的草地滲出一點一點的綠色,陽光下有幾個人在邊走著邊看書,一對情侶坐在石凳上依偎著,石凳的另一頭,是一個女孩,開始橫坐著,看那對情侶越來越纏綿,就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們,仍捧著書看。博士說:“高參對我印象怎麽樣?”柳依依說:“她說你說了一整晚的蠢話,隻有從包廂出來那句話是聰明的。”博士說:“不就是想單獨跟你講句話嘛。”柳依依說:“你現在講。”博士說:“三個字。”伸出三個指頭。柳依依說:“哪三個字?”博士說:“你心裏知道,三個字。”柳依依說:“才見幾次麵那三個字就出來了,那麽容易?”博士說:“有了感覺,就說出來吧。”柳依依說:“你對多少人講過那三個字?”博士遲疑了一下,望她一眼。她說:“你說呀!”博士說:“以前讀研,談過一個,不合適,就算了。”柳依依聽了很不舒服,想著談過一個,天知道你們怎麽談的?幾乎不用說,是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天知道是一個還是幾個?都快三十歲了,曆史能單純嗎?曆史不單純情感能單純嗎?感情不單純能一心一意嗎?想到這一點她心裏就堵得慌,不敢往深裏想,往細處想,隻能不想。再說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去要求他呢?柳依依打定了主意不想那麽多,想也沒用。她感到了委屈,委屈之後又意識到,再想用很好的心態開始又一次戀愛,是很難很難的了。這麽想著,柳依依感到了一種輕鬆,既然如此,還不如現實點,他不是一個博士嗎?

柳依依把窗子推開,冷空氣進來,濕濕地拂在臉上。她突然笑了一聲,自己也不知那笑的含意,回味起來有點陰陰的,自嘲似的。博士說:“你笑什麽?”柳依依順口說:“笑你。”博士說:“我有什麽好笑?”柳依依說:“笑你把自己說得那麽偉大,你有那麽偉大嗎?苗小慧老是說你的好話,我不相信。”這是調侃的,又是探詢的。博士說:“苗小慧比你會看人。”柳依依高興起來,搖著身子說:“那我相信她的,等於也是相信了你啊!”又搖著頭笑了笑,“你騙了人家沒有?”她感到了自己聲音有點嗲了,是不是太過了點?去觀察博士,很興奮似的,就放了心,更加歡快起來:“你不要騙人家啊!”這歡快有點矯情,但她有了十分的把握,博士不會意識到這一點。不要說這點熱情,熱情就是再多幾分,他都不會意識到什麽。柳依依感到,女人的熱情能那麽有效地解除男人的思想

武裝,除非他對你沒有激情。

這麽多天博士沒問過柳依依談過男朋友沒有,柳依依覺得奇怪。她都問他了,他卻不問她,這很奇怪。她問苗小慧:“哪天他問起來了怎麽辦?”苗小慧說:“你走著瞧,先把他的想法搞清楚。有的男的無所謂,感覺好就行,有的男的很忌諱這個,到底現在談戀愛跟以前不一樣了,沒有那麽文明了。”柳依依說:“有時候想想也不能怪夏偉凱,事情到了那個地方就隻能那麽著,怎麽繞得過去?他傷我是傷得太厲害了,把我的信仰都打碎了。可從頭再來一次又怎麽樣?恐怕還是會把老路再走一遍。”苗小慧說:“經驗教訓在這裏沒一點用。”柳依依說:“男人怎麽那麽自私?你不答應他,他說你心裏沒有他,愛要用行動證明,你答應了他,他一點都不珍惜,拍拍屁股跑了。碰到下一個男人,他認為你沒為他保持純潔,有罪。女人沒法做個好人,瞎弄一氣算了。”苗小慧說:“瞎弄那是男人的特權,他弄來弄去還是活蹦亂跳的,你瞎弄你不弄死自己?我看了好多男人越弄越活,都戀愛成精了,好多女人幾弄幾弄把點青春弄完了,就那麽玩完了,沒資本上情場了。上情場真是那麽浪漫的事嗎?跟商場一樣,要資本的啊!”柳依依憤憤地說:“做壞人都是男人的特權,上帝太不公平了。”

這天下午,博士到她們宿舍來了。柳依依說:“你怎麽進來的?”博士說:“我說是你們老師,來檢查,就進來了。”博士叫柳依依去外麵吃飯,柳依依對伊帆說:“你們也去吧。”博士說:“依依,我們去吧。”伊帆馬上說:“依依你去,你們去,我們不想去。”博士說:“那我和依依先去了。”出了門柳依依說:“你隻帶了兩個人的飯錢?”博士說:“說話不方便嘛。”柳依依說:“有什麽不方便?那三個字,你當她們麵說出來,我還有了麵子呢。”下了樓博士說:“還早,是不是到我那裏去坐一下?”柳依依不明白,說:“你那裏?”博士說:“到我宿舍去看看吧,認識這麽久了你還沒去過呢。”柳依依說:“不去。”博士說:“為什麽不去?”柳依依說:“不為什麽。”博士說:“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就算把你怎麽樣,也就那回事吧。”柳依依說:“那就更不去了。”博士隻好說:“那我們去吃菲利牛排。”

走在路上兩個人都不做聲,都在想著“那回事”這句話。終於博士忍不住了說:“你別想多了,我說那回事最多就是親親你的臉。”柳依依說:“好單純你!”博士說:“那你什麽都知道?你怎麽知道的?”柳依依說:“你怎麽知道的,我就怎麽知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