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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郭治明還是把自己的經曆告訴了柳依依,當然,隱匿了許多細節和感受。當時柳依依覺得,自己並沒有催逼他,他就講了出來,這不是真誠,而是太自信了,甚至有點欺負自己的意味。柳依依也想把自己的經曆說說,這樣就打平了,誰也不欠誰的。她等郭治明問她,他卻不問。她甚至還有點想啟發他來問,總不能自己這麽跳出來吧,那太難堪了。事後她還有一種遺憾,這是個機會,一下子沒抓住,就過去了。

柳依依覺得有些奇怪,博士這麽輕鬆地說到自己的經曆,卻理直氣壯地要求別人絕對純潔,這是什麽邏輯?她想起他當時說過的話:“一個男人快三十歲了還沒有過一點經曆,怎麽可能?”柳依依能夠接受這種說法,這是實話實說,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這也緩解了自己內心的壓力,你也不純潔呢,有什麽理由來要求我?三十歲的男人,又是男人,又是男人!

想來想去沒個主意,柳依依把想法跟苗小慧說了。苗小慧說:“別傻呢,博士現在很吃香的呢。”柳依依說:“他吃香關我什麽事?他吃臭也不關我的事。”苗小慧說:“別傻呢,他香了你跟著就香了,不然你自己奮鬥十年,你還香不起來,女孩的人生要走捷徑,不然怎麽說找丈夫是第二次投胎呢?第一次投胎沒投入豪門,那不怪自己,第二次還不投到一個好地方,那就不能怪別人了。”柳依依說:“苗小慧你真的變俗了。”苗小慧說:“我從來就沒有雅過。像我這樣的人,穿上旗袍就是淑女嗎?”柳依依說:“沒找到感覺。”苗小慧說:“看看,又來了!女人最大的感覺就是過好日子,這是真的。再說郭博士也有那麽高,怎麽就沒感覺?”柳依依說:“他說自己是熊貓,有那麽瘦的熊貓嗎?”說著把一根指頭含在唇間輕吮著,斜著眼去看苗小慧。苗小慧說:“看你這款兒,眼神再一飄,**就出來了。下次你見了博士,把這個款擺出來,再斜他幾眼,就把他套住了。”柳依依打她的手說:“誰愛套他!”又說:“本來有了點感覺,又跑了。誰叫他那麽自私!”苗小慧說:“這你就想錯了,自私是他們的天性,換個人又怎麽樣?古往今來,你看那些男人,隻要有可能,哪個不想霸著一群女人?三皇五帝,哪個不是三宮六院,誰又是純情種子?誰?”柳依依說:“真的我想找個平庸沒出息的,再怎麽不濟我圖到了一個安全感。我不羨慕皇後,天下最可憐的女人就是她了。”苗小慧說:“這就看你自己要什麽了。兩頭都占著的,有!那是上帝的幸運兒,少!如果隻能占一頭,你占哪頭?”不等柳依依回答又說:“一百個女孩有九十九個會找成功人士,古往今來的女人都是這樣選擇的。有一大堆問題等著解決,件件都要錢先生出麵。一天天日子是實打實的,摔在水泥地上叮當響的,兩手空空想飄是飄不起來的,總不能天天去爬山吧。你別跟我表白自己是那百分之一,我是不會相信的。”柳依依本想說自己就是那唯一的一個,可被苗小慧把話堵了,就說:“你不了解我,怎麽連你都不了解我?”

討論了半天沒結果,苗小慧說:“先別做結論,我幫你去打探打探,看看那個博士是不是像他自己吹的那麽香?真有那麽香的話,你就那麽想,自己已經占大頭了,犧牲一點感覺,就算了。想想兩頭都占著,那不可能。不可能就不要去想,不想,心裏就平衡了。”柳依依指頭一點一點地指著她,嘖嘖有聲說:“少見你這樣談戀愛的。”苗小慧說:“你說錯了,都是我這樣談戀愛的。不過都想用一點色彩把真相包裹起來,都攤開來,那太難堪了。”又說:“你到底要不要我去打探?”柳依依說:“隨你。”苗小慧說:“那我就不去了。”柳依依說:“隨你。”苗小慧說:“那我還是去。”柳依依說:“也隨你。”

第二天傍晚,柳依依獨自坐在窗前,看著夕陽的光映照在玻璃上,一絲一絲地退去,終於,金色全消失了。春天的氣息卻更加濃鬱了起來。泡桐的葉子伸到了窗口,玻璃上染

上淡綠的波光。微風輕拂,嫩葉輕搖,光影流動。樹上有一群鳥兒跳來跳去,樹葉間發出一種輕微的簌簌聲。鳥兒不時地發出幾聲鳴叫,柳依依忽然發現,鳥兒的鳴叫也是很有穿透力的,自己的心中有了清晰的回聲。風輕輕地滲了進來,有意無意地,給了她一種啟示。窗外的泡桐葉,柳依依已經關注四年了。她知道再過幾天,隻要幾天,那綠的柔嫩就會往深裏去了,那種變化是一天一天都能感受到的。柳依依把雙手豎起來,去感受那溫軟的風,自己也不理解地說了一句:“真的不相信。”

天色漸漸昏暗了。苗小慧闖了進來說:“依依!”柳依依朝她點點頭。苗小慧說:“你在幹什麽,怎麽不開燈?我打探到了。”柳依依說:“誰?”說完忽然記起來,說:“你真去了呀?”苗小慧說:“我這個人生得賤,別人隨我去不去,我還去了,我怎麽這麽賤呢?說真的我自己的事都沒這麽積極呢。”柳依依說:“那你真的去了!”苗小慧說:“你不要我說我就不說了,等於沒去。”柳依依說:“隨你。”苗小慧把書本往包裏塞著說:“那我自習去了。”嘴角含著笑瞟柳依依一眼。柳依依看她真要走,說:“你說!把別人心裏火點著了,她又翹起來了。”苗小慧把書包放下來說:“說句好聽的我聽聽。”柳依依說:“這麽討厭!”又說:“求你。”苗小慧說:“這才算句話。”這時伊帆進來了,苗小慧說:“我和依依在說博士呢。”伊帆說:“你們說,你們說。”苗小慧說:“我覺得你最好還是不要把博士放跑了,博士現在真的是香香的呢,還不說金融專業熱得燙手。機會呀!機會不來那是命,機會來了沒抓住,說輕點那是錯,說重點是對自己的犯罪。”柳依依說:“我怎麽沒覺得這個機會也算個機會?”苗小慧從專業、學位、年齡等方麵做了一番分析說:“絕對是潛力股。”柳依依說:“是一樁交易吧。”苗小慧說:“那還是什麽?說透了那還是什麽?叫你去找個打工仔,你肯定不幹。”柳依依說:“那愛情呢?感情呢?感覺呢?”苗小慧說:“那是無形資產,都折算進去了,你學會計你不會算嗎?”又說:“郭博士就那麽不能調動你的感覺?是夏偉凱把你害慘了呢。這樣的事情過村就沒店了,爭不得硬氣的,多少女孩想爭一口氣,爭到頭是一場悲劇。”柳依依低著頭不說話。苗小慧說:“嘿,還委屈了你!真的,你沒想法跟我說一聲,看我把他套過來,到時候你別說我搶你男朋友。”伊帆說:“依依你別信她,她沒那麽壞。”又說:“博士沒吃飽過飯嗎,怎麽像隻瘦雞?”柳依依說:“就是,就是,哪點像熊貓?”又地苗小慧說:“你真的去套?”苗小慧說:“我真的,肥水流走可惜了。”柳依依說:“那他們呢?”苗小慧說:“他們?”怔了一下,眼睛轉悠著,似乎在詢問她怎麽知道“他們”,馬上又說:“他,他們,到一定的時候我就處理掉了。我沒覺得對不起誰,應該是他們對不起我。”柳依依說:“你去套吧。”苗小慧著急說:“依依你真的不幹?我看著都可惜了。”柳依依說:“想想吧。”苗小慧說:“給你三天時間,”她伸出三個指頭比劃一下,“三天。三天後我就下手了。我不套就不套,一出手就一個準兒,不是吹的,你信不信?”

柳依依想了兩天,心裏亂糟糟的想不清楚。她對博士沒有把握,會不會又是一個夏偉凱?對自己也沒有把握,會不會一入溫柔之鄉又陷了進去?苗小慧見了她,伸出三個指頭,眉毛揚了揚,示意著,她隻是笑笑。博士打電話來,她不冷不熱應付幾句。苗小慧說:“他那樣的人,被女孩寵壞了的,你再沒個態度,他的槍口就瞄著別人去了。”柳依依說:“愛瞄不瞄。”心裏卻有了緊迫感,覺得還有別的女孩在行動,該下決心了,可總下不了決心。每次覺得下定決心了,就想起夏偉凱,又動搖了。

這天傍晚,柳依依和苗小慧在江邊散步,突然看見前麵是夏偉凱和寶貝。他們一人拿著一支香蕉,往對方

嘴裏送。柳依依想,怎麽這些動作跟自己以前一樣,連走的路線都一樣?這時苗小慧也看見了,拉了她一下,兩人停下了,互相望望。苗小慧朝那邊努努嘴,柳依依悄聲說:“惡心。”這時夏偉凱也看見了他們,微微點了點頭,使了個眼色,又拍拍寶貝,要她收斂一點。寶貝還不高興,扭著身子發嗲,夏偉凱拉著她快步走了。苗小慧說:“真看不出有哪點比你好,他眼光走神了吧。”柳依依說:“會騷吧。”還想說:“再怎麽不好,總有個新鮮吧。”覺得太傷自尊了,沒說。回去的路上柳依依說:“女人真的傻。”苗小慧說:“你知道了你就別傻,你老惦著他幹什麽?”柳依依說:“誰去惦他?女人總以為隻有自己跟這個男人是這樣的,那份激情是給她一個人的,誰知道連散步的路線還有動作都是一樣的。”苗小慧說:“還有別的動作也是一樣的。”雙手來回伸縮幾下。柳依依頭腦中迅速晃過一些畫麵,輕歎著笑了一聲。

到了圖書館門口,柳依依說:“你先進去,我等會兒再來,我去宿舍打個電話。”苗小慧說:“他們還沒回去呢。”柳依依說:“打給博士。”苗小慧拍拍她說:“總算想通了。”又說:“我陪你去,我怕你話說不好。”柳依依說:“那我怎麽說?”苗小慧說:“你說你病了,重感冒,看他怎麽說。”

撥通了電話,柳依依說自己病了,連她自己也感到意外,竟抽泣起來。郭博士在那邊百般勸慰,說要馬上過來。苗小慧在報紙上寫了幾個字:不要他來。柳依依說:“不要你來。”博士說:“怎麽不要我來,我能進來。”苗小慧又寫了幾個字:咳嗽。不耽誤他時間。柳依依又用力咳嗽,喘著說:“不想浪費你的時間。明天我自己去看醫生。”博士馬上要帶她去看急診,柳依依說:“看急診?”看著苗小慧,伸了伸舌頭。苗小慧湊在她耳朵說:“不去,要買藥。”柳依依說:“我不去看醫生,醫生隻會叫人打針,人家怕痛的。”博士說:“我去買藥。”就把電話掛了。

柳依依放下話筒,不好意思地笑一笑。苗小慧拍手說:“妙妙妙!”柳依依說:“我真的沒想到自己眼淚都掉下來了。我剛說自己病了,就真的病了一樣,眼淚就流出來了。啊呀,我真的變壞了!”苗小慧說:“等會兒他來了你還是要翹著,別給他甜的,先把他心裏惹毛了,火燃得有那麽高了再說。”就離去了。

郭治明進來的時候,看見柳依依在燈下抹眼淚。他說:“依依你怎麽了?”柳依依說:“心裏難受,難受。”柳依依忽然覺得自己心裏的確很傷感,索性讓眼淚盡情流下來。博士說:“是病的嗎?這是藥,藥我買來了。”柳依依捏著藥說:“沒事了。”剛說完,更多的眼淚又流出來了。郭博士說:“看你那麽可憐。”想來抱她。柳依依說:“等會兒有人來了。”這時苗小慧進來了說:“依依你病好些了嗎?”柳依依咳幾聲說:“好些了,藥來了。”苗小慧說:“依依你傷心了?病了這幾天也沒人關心,真的可憐。”博士說:“怎麽不告訴我?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剛知道的,馬上就來了,還帶了藥。”倒了水叫柳依依吃藥。苗小慧說:“依依你的確是到了要人關心的年齡了,你又死守著那幾個條條框框。稍微靈活一點,早就有人關心了。”博士說:“依依是對的,不要學那些人。”又說:“她守這麽久是在等我呢。”說完為自己的機智笑了。他把藥倒出來,放在柳依依手心說:“一次三片。”柳依依看苗小慧一眼,苗小慧移步到博士身後,擠著眼示意,張嘴伸出舌頭,做著放進嘴又吐掉的樣子。博士催促說:“吃藥啊,吃藥,吃了病就會好了。”柳依依說:“不想吃,看了藥就想吐。”博士急了說:“病這麽重不吃藥,你跟細菌賭氣呀?它們怕你賭氣?聽話啊,聽話。”柳依依把藥放到嘴裏,趁博士去倒水,吐到手心裏。博士把杯子湊過來,她仰起臉,博士把水慢慢倒了進去,一邊對苗小慧說:“我知道依依會聽話的,你看她好乖,喂藥都不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