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娜一路挽著表情難過的夏螢走在校道上,泛白的月光把夏螢蒼白的臉照得白晃晃。“今晚的行動,夏螢不要參加了。”兩人安靜地走了一段路,眼看就要到分開的路口,麗娜才忍著心疼這樣告訴夏螢。

夏螢卻使勁搖了搖頭,一雙黑珍珠似的眼睛在月光下閃動堅定光彩:“作為未來怪談社成員之一,我必須勇敢麵對真相。隻能看著虛假的東西,心會感到很痛苦。”就算真正的墨鴉不是溫柔親切的紳士,不會用大手掌撫摸自己腦袋,哪怕他真的是殘酷的吸血魔鬼,午夜的惡魔,自己也要親眼見證。

“可是……”麗娜遲疑了下,對於自己想說的話,感到悲涼。不是一直說不能畏懼未知的真實嗎?不是一直宣言想創立幫助大家鼓起勇氣靠近未知,撥開迷霧,麵對現實嗎?現在自己卻想對夏螢說“逃避殘酷現實也沒什麽不好”。

“沒關係的,我不是還有麗娜、少飛、安零學長和雪乙嗎?我覺得自己比墨鴉幸福太多了,如果墨鴉也有像你們那麽善良溫柔的夥伴,說不定就不會和研究所狼狽為奸了。”夏螢長而卷起的睫毛撲閃撲閃著,底下的眼睛裏溢滿純淨的光。

如果是夏螢的話,說不定可以讓墨鴉有所改變呢。就像怪談書籍裏那些可怕的妖魔鬼怪,隻要遇見願意相信他們,給予他們溫暖的人,可怕的外表下也會開始擁有柔軟的心。麗娜望著夏螢,笑著使勁點頭道:“恩,今晚一起去吧!”就算不相信墨鴉,也要相信夏螢

坐在擺滿晚飯料理的餐桌前,對著平時最喜歡的料理,麗娜心不在焉慢吞吞地咀嚼,眼睛骨碌碌轉,心裏努力盤算要用什麽借口才能徹夜不回。

“你最喜歡的糖醋排骨,到現在為止,你隻碰了一次哦,又在打什麽壞主意了?”真是知女莫如母啊,麗娜心裏咯噔一下,差點被飯粒噎著,拍了拍胸口,小心翼翼對上老媽犀利的目光:“今晚,有百年,不,千年難得一遇的流星雨,看完可能半夜,也可能整晚都回不來。”

老媽盯著說謊沒眨眼的麗娜看了半晌,終於垂下眼睛繼續吃飯,口齒不明說了句:“是跟少飛一起去的吧?記得別睡著了,要好好看著流星,誠心許願。不然少飛可要給其他女孩子搶走了。”

這次麗娜真的被飯粒噎著了,死命捂著嘴巴拍著胸口咳嗽,嗆得臉紅脖子粗,好不容易喘過氣來才拚命瞪大眼睛澄清:“我,我,我當然是許願怪談社能早點順利成立啊,誰,誰會許願成為付少飛的女朋友啊!”

說完看到老媽嘴角詭異的笑容,才發現自己還太嫩了,就這樣被老媽牽著鼻子走了。心裏嘀咕抱怨著老媽到底是多想要一個像少飛這麽優秀的女婿啊,不讓女兒趕緊許願學習進步考上銀星大學,反而要女兒許願能成為少飛的戀人。

更要命的是,麗娜發現此刻自己臉頰很燙很燙,一定紅得像熟透的番茄。肯定是剛才咳嗽得太厲害,氣血都湧上腦袋才會臉紅,一定是這樣的。

老爸皺著眉頭聽這母女的對話,邊放下筷子伸手撫著還在咳嗽的麗娜的後背,幫她順氣,邊壓低聲音,難得嚴肅地提醒麗娜:“你那麽積極申請促成怪談社團的成立,爸爸我很高興,自己沒能在銀星附屬高中完成的心願,有女兒去完成。但是,一些藏匿得太深的黑暗,靠的太近,很容易受傷。”

麗娜看著好像變了個人的老爸,半晌才反應過來,“哈哈”大笑起來詢問老媽:“老爸是不是從白天就開始喝酒啊?這會已經醉了?我還是習慣傻呆呆笑嘻嘻的老爸。別瞎擔心了,不過是去曬曬月光看場流星雨許幾個願。”麗娜說著就想伸出雙手去拉扯父親沒有笑容的臉,卻被匆匆說著“我吃飽了有事出去下”的父親躲開。

望著父親慌慌張張套上大衣出門的背影,麗娜朝母親吐了吐舌頭嘀咕道:“老爸該不是中邪了吧?被‘憂鬱大叔’附身了?”在母親還想說點什麽之前,麗娜抬頭看了眼時間,也抹了把嘴巴嘟噥一句“我也吃飽了要準備出門了”便衝進房間迅速打點東西。也不曉得銀星大學部的午夜惡魔要到什麽時候才會出現,零食飲料怪談書手電筒都是夜伏必不可少的裝備!

拉開家門的時候,一陣強風吹散麗娜額前的劉海,麗娜抬頭望一眼被帶紅色的夜晚黑雲遮蔽的月亮,吸了吸鼻子,心裏不快地想著,天氣變差變冷了呢。但轉念一想,越是

這種月黑風高的夜晚,惡魔啊魔鬼啊黑翼天使啊越是喜歡出現吧。

再仔細想想,這種天氣的深夜,少飛那膽小鬼一定很害怕吧?為了防止少飛臨陣退縮不參加怪談社的活動,麗娜轉身先朝少飛家奔去。果然少飛母親一開門看到背著一大包東西的麗娜便皺著眉頭,指了指樓上少飛的房間:“少飛晚上說沒什麽胃口,一早回房間休息了呢。麗娜你明天再來找他吧?”

這個膽小鬼!就猜到會用裝病這招!因為之前陪著他們到過特蘭西瓦尼亞那種陌生又神秘的地方,還以為黑夜恐懼症也已經克服了。結果隻要說到黑夜裏的活動,少飛還是會逃跑。

不過,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麗娜靈機一動,有了主意,忍不住暗暗笑道:付少飛,可是一番苦心,為了培養你成為未來怪談社的優秀副社長啊。

“咳咳,咳咳。”麗娜突然捂住嘴巴猛地咳嗽起來,“阿姨,我剛好就是要去找醫生看看這傷風感冒,估計少飛是被我傳染的,正好和我一起去找醫生看看。要是醫生讓我們留院觀察,今晚可能就回不來了。”少飛母親聽麗娜這麽說,擔憂地使勁點頭:“好的好的,那就拜托你帶少飛一起找醫生看看。”

於是身體健康的少飛一臉無辜地被麗娜包成粽子一樣,連拽帶拖地帶出家門,一起融入夜色中。離開家門一段距離,少飛用臉上唯一露出來的眼睛狠狠瞪一眼還在偷偷竊笑的麗娜,邊從被圍巾包著的嘴巴裏發出不清楚的聲音抱怨“看來今晚我不是被悶死就是要被嚇死了”,邊焦急著要取下圍巾。

“戴著戴著,沒見天黑起風,冷了不少嗎?我可不希望你真的傷風感冒。”見少飛想取下自己為他盤好的圍巾,麗娜忙伸手按在少飛手上,有些著急地指了指被風吹得“沙沙”響動的樹葉提醒少飛。

因為害怕而有些發冷的手,突然被麗娜溫暖的掌心覆蓋,圍巾又被重新包嚴實,讓少飛有種心跳加速,臉頰升溫的錯覺。一定是穿太多了吧,肯定是因為圍巾的暖意讓臉頰有些發燙的。

少飛還沒從“錯覺”中恢複平常心跳和臉頰溫度,突然被麗娜緊緊牽住了手,有些驚訝地側頭望去,麗娜“嘻嘻”笑著的臉湊得很近:“這樣你就跑不了了吧?”見少飛沒有甩開自己的手,麗娜心裏湧出一絲安心和幸福。說是為了不讓付少飛逃走才牽手,其實是自己的羨慕嫉妒心理作祟吧。

因為少飛就算被研究所的人刻意洗去五歲時那半年的記憶,卻一直記著雪乙呼喊他,牽著他的手逃離樹林的事情。甚至,在最初還把那段回憶和自己重疊在一起,發生了記憶錯亂。雖然現在的少飛不記得當時被進行血液改造的可怕感覺,但是那時候年幼的少飛一定很害怕吧?如果那時候陪在少飛身邊,牽著他的手的人是自己,那該多好。

可是現在牽著少飛的人是自己,沒錯,現在少飛就在自己身邊,而且這十年來,一直在一起。以後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直到老去,都希望能在一起吧。這麽想著,麗娜不自覺把少飛的手牽得更緊,少飛有些吃疼卻沒有掙開,隻是聲音含糊地嘀咕著:“看來不是被悶死和嚇死,是被抓死的。”

麗娜輕輕的笑聲,少飛埋在圍巾裏緊緊抿住嘴唇卻還是因為心跳太快呼氣有些紊亂的細聲,和兩人細碎的腳步聲一起點綴了寂靜漆黑的街道。

“久等了久等了!”遠遠看到等候在大學部動物飼養園附近的安零、雪乙和夏螢,麗娜忙鬆開牽著少飛的手,高舉起來朝那三人使勁揮動。

夜越來越深,風也越來越冷,躲在飼養園附近草叢裏的夏螢、麗娜和少飛紛紛把半張臉縮進圍巾裏,隻有安零一臉專注忘記寒冷地緊盯著黑壓壓的校道看,還有本來就渾身冰冷不感到冷的雪乙也警惕地四處張望,偶爾閉著眼睛感應著。

“來了!但是不對,不是那個完全異血者的氣息。”雪乙突然睜大眼睛注視著校道提醒大家。安零把雪乙配置的特殊麻醉劑抹在箭上,試著拉了拉弓,對其他人說道:“我出去就好,你們先留在這裏。”雖然學長學姐們說這個“午夜惡魔”隻襲擊過動物,見人就跑,但是以防萬一,安零還是帶來了弓箭。

黑色的身影從校道上朝著動物飼養園,搖搖晃晃走過來,由於飼養園附近沒有半點燈光,安零隻能借著月光努力辨清對方的模樣。安零回想起特蘭

西瓦尼亞黑夜看到變成嗜血傀儡的小俊,血紅色的眼睛,青麵獠牙,鋒利的爪子。這些特征在慢慢靠近飼養園,仿佛沒看到自己的人身上並不明顯。

安零反應過來時,臉色慘白的男子正抓起一隻兔子,張口準備咬下去。“住手!你這個吸血魔。”安零的嗬斥聲引來男子的注意,被激怒的男子扔了手中的兔子,便要朝安零撲來。安零這才發現他其實也已經長出比普通人長的犬牙,還有爪子,隻是不像小俊的那麽明顯,自己未能及時發現。

將抹著特殊麻醉劑的箭指向快速撲向自己的男子,瞄準的時候,一隻黑色的翅膀“啪”一聲拍在安零手上,手中的箭“刷”一下射偏在不遠處的樹幹上。

“墨鴉?你是墨鴉嗎?”隨著草叢裏傳來“沙沙”聲響,麗娜和少飛拉不住夏螢,夏螢已經跑到突然出現的黑色大鳥麵前。

墨鴉用一邊翅膀把想吸食動物血液的男子包圍起來,另一邊翅膀完全展開,借著泛白的月光,紛紛從草叢裏出來的少飛、麗娜、雪乙和夏螢一樣,都看清了擁有黑色羽翼的人,正是夏螢畫中的美男子墨鴉。

墨鴉故意不去看夏螢被月光照得更加純淨的眼睛,始終相信著自己想靠近自己的眼神,讓墨鴉沒來由地心痛難受。墨鴉別過臉不去看他們,輕聲笑起來:“嗬,這家夥實在夠倒黴,竟然因為一次輸血被血液改造失敗的嗜血傀儡的血液感染。”

雖然是自己所認識的人當中最平凡的最笨的家夥,卻也是唯一願意把自己當成朋友的笨蛋。當墨鴉知道唯一的朋友因為血液感染而失去部分理智,渴望動物血液時,他能做的就是在這笨蛋即將被發現的時候救走他。

“被嗜血傀儡的血液感染?”安零蹙著眉頭重複墨鴉的話,怪不得看起來和小俊的情況不大一樣呢。也就是說,研究所進行的血液改造計劃,不僅僅毀了實驗對象的人生,還會牽連更多無辜的人!

“是的,也有這樣的情況。不是直接被進行血液改造,而是因為和血液改造者的血液發生交叉關係發生的血變,症狀有所不同,喪失理智的程度也和嗜血傀儡不同。”雪乙像是解答安零的疑惑般低聲向大家解說。

“好了,既然你們已經清楚這家夥不是嗜血傀儡,趕緊回家洗洗睡覺吧,學弟學妹們。”墨鴉帶著輕蔑的語氣,激起安零的憤怒,也忍不住冷笑著嘲諷墨鴉:“你這人還真奇怪,明明是跟你一起在研究所接受血液改造的夥伴,你倒是可以冷血無情地幫助研究所殺了他們。現在卻要保護這個被血液感染的人。”

“這座城市,不,或者說這個世界隱藏著的血液改造者遠遠超過你們的想象。他們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感染正常人,漸漸地,城市將充滿嗜血傀儡。而這一切都是嗜血傀儡引起的,所以就算研究所選擇把他們徹底毀滅也沒什麽不好。”墨鴉收斂了笑容,冰冷冷地說著,用力展開翅膀,準備離開。

“混蛋,造成這種情況的不正是你在效力的研究所嗎?特蘭西瓦尼亞那些人也好,被你抓回研究所去的那些人也好,他們根本不想成為嗜血傀儡!”安零見墨鴉已經離開地麵,低空飛起來,忙追趕過去。

少飛、麗娜和雪乙正想追上去,突然發現夏螢捂著胸口蹲在地上難受得喘不過氣,臉色蒼白眼睛充血。雪乙倒吸一口涼氣,告訴攙扶著夏螢的麗娜:“她看起來,像是被嗜血傀儡的血液感染了。”

雪乙看到月亮在夏螢眼裏被染成了血紅色,在麗娜和少飛眼裏不斷變大,月光冷冷包裹著全身抽搐的夏螢。血液改造的詛咒如病毒,在這座城市迅速蔓延著,不趕緊阻止,情況繼續惡化下去,這座安零、少飛和麗娜他們快樂生活的城市很可能變成第二座傀儡之城。從巨大的驚恐中反應過來,雪乙忙從口袋裏掏出特殊麻醉藥,讓夏螢吞下。

“這顆藥應該能維持到明天白天,你們趕緊先送她回家吧,我去追安零和墨鴉他們。”雪乙看著因為藥效而慢慢合上眼睛安靜下來的夏螢,對已經有些驚慌失措的少飛和麗娜這樣說,轉身便朝安零和墨鴉消失的方向跑去。

漆黑的夜,風“倏倏”地挑起雪乙染黑的長發,從耳旁擦過,送來特蘭西瓦尼亞無數個黑夜裏盤旋的安魂曲。不祥的預感正在侵蝕著雪乙渴望安定平凡幸福的心,讓雪乙從未試過地害怕,害怕再不追上安零,就會失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