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海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會痛,原來不是做夢。可是……他轉頭看向廚房,站在那裏忙碌的不是別人正是馬恩琪。這些,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疲憊的向後靠去,一隻手枕在腦後。沙發柔軟的觸感,窗外吊蘭的氣息,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麽真實,那麽蠱惑人心,那麽讓人留戀,司徒海的理智這樣告訴著他。然而,麵對這些太過真實的感受,他第一產生了退卻感。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為什麽。就在他準備閉目養神的時候,無意間瞥見茶幾上幾張褶皺的報紙。雖然覺得有點好笑,他還是拿起來翻了翻,看到版頭日期的時候頭竟然毫無預兆的抽痛了一下。還真是……司徒海把報紙扔回到茶幾上,連日期都沒有變呢,這些,離譜的過分。閉上雙眼,馬恩琪的麵孔一閃而過,司徒海無奈的笑笑,陰魂不散啊,你明明就已經在我旁邊了……似乎剛閉起眼睛,就聽到馬恩琪叫自己的聲音了。司徒海很不情願的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正麵對著馬恩琪擔心的目光。心頭一顫,他不明白自己究竟產生了怎樣的心緒。

被Dinnes遙推到漩渦裏後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四周是無盡的黑暗,什麽都感覺不到。似乎在呼吸著,卻聽不到呼吸的聲音,感受不到空氣進入氣管的流動。馬恩琪猛地睜開雙眼,頭腦裏不知何時再次被那樣的水滴聲填塞。盡管隻是水滴的聲音,可仿佛每一滴水都狠狠地滴在心髒上,狠狠的滴在情感裏。馬恩琪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平靜的水麵上,頭發浸泡在水中,周圍是一圈圈擴散不到盡頭的漣漪。全身像被灌滿鉛一樣,無論怎麽努力都動彈不得。看著漆黑一片的可以被稱作天花板的東西,馬恩琪突然想起在“鏡花”中看到的畫麵。荒謬在她的腦中盤旋,可是心緒中卻隱匿著一種她不願憶起的情感。嘀嗒的聲音似乎在緩緩地侵蝕著意識,馬恩琪心無波瀾,任憑嘀嗒的聲音在腦海擴散蔓延。怎麽了?身體完全不聽使喚……馬恩琪愕然,雖然也曾有過這樣的心理準備,可現在這種危急的時候,她卻幾乎喪失了所有的對策。哂笑堆上臉頰,我連自己都挽救不了,還要怎麽把你帶回去呢……

“人類是最脆弱的生物……Dinnes遙,你還要繼續你的堅持嗎?”八角麒麟的語氣冰冷,周圍已然斷壁殘垣,傾頹滿目。淡金色的雙眼散發著些微光芒,它已經沒有耐性,可是卻不能插手其間。它很明白它的插手隻會讓事情更糟。Dinnes遙隻是沉默,他決定相信自己的判斷,馬家的人從來都不會令人失望。

“隻是,暫時的迷失罷了。白皓,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相信馬恩琪一定不會辜負馬家之名。”聽到Dinnes遙如此鎮定地話,麒麟隻是甩了甩了腦袋,不再去看殘破不堪的“鏡花”。如果是一般的情況,也許希望很大。可是,Dinnes遙,現在代表著至陰的我處在九龍聖塔裏,這無疑是最糟糕的情況……到底是什麽讓你這麽堅持的相信她的能力呢……四周的一切還在崩潰著,銀灰色的結界上出現了一個個不規則的波動,麒麟看了看Dinnes遙的背影,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不是我堅定,白皓,是你還並不了解人類……Dinnes遙微側著頭,他知道八角麒麟在顧慮什麽。感受到結界的波動,Dinnes遙的嘴角浮出一絲微弱的笑意。馬家的人,再次把那樣的能力展現在我麵前吧……

“阿海,阿海……”仿佛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可是為什麽卻那麽遙遠。四周好像充滿了某種奇怪的霧氣,卻不會有任何的不適。司徒海覺得自己的意識模糊異常,可又感覺不到什麽奇怪的氣息。耳邊總是不停的飄過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使他心神不寧。“阿海!”突然,聲音驟然變大,他猛地驚醒了過來。睜開雙眼,馬恩琪正一臉慍怒的看著自己。

“怎麽了?”司徒海含糊的問道,心不在焉的看著別的地方。剛才……原來是夢……

“真是的,叫了你那麽久!”雖然話音裏充滿了不快,可是轉眼間剛才那個慍怒的表情變成了溫柔的擔心。“學校的事太累嗎?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嗎,要注意休息,別把身體弄壞了……”看著眼前這個馬恩琪,司徒海無言以對。他不知道怎麽麵對這個女人,更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我到底……就在司徒海尋找頭緒的時候,一隻溫暖的手覆在了自己的手上,他一驚本想縮手,卻不知為什麽接受了這樣的溫暖。

“阿海,……”眼前的女人欲言又止,司徒海竟然同樣無法從這個女人身上移開自己的眼神。“我們吃飯吧。”持續了沒有多久,馬恩琪首先打破了沉默。司徒海隻是簡單的哼了一聲,任憑馬恩琪拉著自己坐到桌邊。如果不是夢的話,請讓我找到自己應該走的路吧……他在心裏默念,而四周卻沒有發生任何變化。繼續嗎……司徒海看著對麵的馬恩琪,微笑浮上嘴角。原諒我的迷失……

躺在水麵中央的馬恩琪腦中仍舊回蕩著滴水空洞的聲音,她掙紮著擺脫,可無論怎麽努力就是無法脫離這個聲音的束縛。就像,中了縛魂咒一般,自己的靈魂和都動彈不得。這時,馬恩琪的正上方的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不大的裂縫。轉瞬,裂隙陡然增大,無數個類似玻璃碎片的透明物體從裂縫中飛速墜落。一塊碎片在她的臉上劃過,一絲冰涼的紅色**緩緩滑落,雙眼神失的馬恩琪臉上閃過隱隱的抖動,突然一段對話在腦中清晰閃現:

“誰要是給我滅了這木偶,我就嫁給他!!”馬恩琪出其不意的話驚得毛凱洛的注意力都分散了,連被木偶在身上劃了好幾道口子。

“恩琪,你這玩笑開得有點大了……”

“不管!”就在這時,馬恩琪一個沒注意讓木偶的左腿找到了破綻。她連利刃旋轉的風都能感覺到,而毛凱洛幹著急卻無計可施,怎樣都無法接近馬恩琪,隻能眼睜睜的祈禱奇跡出現。

“隨隨便便就把自己嫁出去,這樣可不好……”略帶冷漠戲謔的話音驟然傳入兩人耳膜,複雜情緒的爆動一觸即發。

“司徒海……”雙目漠然的馬恩琪淡淡的喃喃低語,似乎恢複了與靈魂步調。驟然,司徒海的容貌清晰顯現,馬恩琪騰的坐了起來。司徒海!對了,這才是我進來的目的!可是……這個死僵屍,到底跑到哪裏遊蕩去了!看看四周,她雖然覺得從白皓出現在所有人麵前以來發生的事很蹊蹺,但又說不清楚哪裏出了問題。馬恩琪狠狠地搖搖頭,突然感覺到一陣痛楚。摸了一下臉,血液冰冷的觸覺刺激著她的神經。竟敢弄傷我的臉!……劉海遮掩了表情,四周的空氣中產生了陣陣波動。竟敢……傷到我的臉……馬恩琪腦子裏現在隻有一個念頭,就是立刻拽出“幕後黑手”然後把他碎屍萬段。她堅信,目前為止發生的這一切絕對不僅僅像白皓說的那麽簡單。擦幹淨臉上的血漬後,馬恩琪看了看四周,發現除了頭頂上方散發著隱隱波光外,其餘都浸沒在一片看似無盡的黑暗中。她蹙了蹙眉站起身,可卻發現自己的身上竟然沒有絲毫水漬。驚訝之餘,她又發現自己的雙腳正浮在令人感到詭異的水麵上。就在她嚐試著邁出第一步時,周圍的黑暗陡然產生了劇烈的變動。仿佛警告,又好像哀號。環繞周身的漆黑扭動著盤旋著,並散發出了種種奇幻的色彩,一切,都令馬恩琪感到深深的匪夷所思。這些,到底是怎麽回事?!……白皓,還有Dinnes遙,你們究竟還對我隱瞞了什麽?!看到周圍的異變,馬恩琪突然覺得這次發生的事,絕非眼前所見那般真實。司徒海,你究竟跑到哪裏去了!心緒焦躁的馬恩琪狠狠地踢了一腳水麵近在咫尺卻接觸不到的漣漪,霎時,四周的亮度陡然激增,由於沒有對此作好心理準備,馬恩琪的雙眼被這突如其來的光亮刺激的閉合了起來。回去了,一定要找Dinnes遙好好算這筆帳!再次睜眼時,眼前的一切令她震驚。“自己”竟然坐在沙發上抱著正在睡覺的司徒海,而且,還帶著一副很幸福地表情……看到這一場景的馬恩琪頓時覺得自己眼前發生的一切嚴重超出了大腦力所能及的負荷量,隻覺自己的思維在頃刻間轟然倒塌了。

“喂!司徒海!快給我醒醒,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麽啊?!喂!”馬恩琪急躁的大叫了起來,然而近在咫尺的司徒海竟然沒有任何反應,更準確的說,眼前的那兩個人完全感覺不到這個馬恩琪的存在。“這算什麽啊?!司徒海!……”眼看著這司徒海明顯沉浸在幻境中,卻束手無策,馬恩琪突然很是懊惱。難道,這就是你司徒海希望的嗎……心髒突然產生了一種從未感到過的震顫,我怎麽也開始變得不正常了?馬恩琪拍了拍臉,指尖再次觸碰到了那道淺淺的傷痕。你這個……令人生厭的死僵屍!快點出來啊!快點醒過來啊!馬恩琪大叫著用除魔劍在自己的手腕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紅的血液沿著靜脈血管的紋路緩緩流出,在布滿漣漪的水麵上綻放成朵朵鮮豔的血色蓮花。

這是……司徒海發現自己的視線模糊異常,自己似乎處在一個沒有任何方向的血色迷霧中。耳邊仿佛可以感覺到幾絲混濁的聲音,可是卻怎麽也無法明晰。突然,自己的左腕迸發出了鮮紅色的粘稠**,司徒海一驚,嗅覺器官告訴他,這**不是別的,正是血液。是的,就是自己久違的人類鮮血的味道。可是,僵屍怎麽可能會流血呢……不管怎樣都太……更令他驚訝的是,這血液仍舊在不停的向外冒著,可是自己竟然感覺不到任何疼痛感。突然,思維被神經刺痛,記憶中的一切逐漸變得清晰。這個味道是……馬恩琪!有著溫和陽光的房間驟然陷入一片墨然,剩下的隻有滲透骨髓的冰冷。血液的味道深深在記憶中烙印,越發濃烈,卻唯獨無法觸及血液主人的所在,司徒海陡然露出了血色的瞳孔和閃爍銀光的獠牙。到底在哪裏?!馬恩琪,你這個愚蠢的天師!……不經意看向腳下,眼前的一幕令他震驚。馬恩琪趴在自己腳下透明的漣漪中,衣服已被血水浸透,發絲已被蕩散。仿佛淒美絕然的圖畫,讓人心碎。司徒海發出一聲獸嘯,一拳砸在了透明的漣漪水麵。然而卻於事無補,水麵將所有的攻擊都完全吸收其中,依舊平靜如前。“可惡!”司徒海覺得自己好像再也無法像以往那麽冷靜,迷失的感覺在迅速蔓延。就在這時,另一邊的馬恩琪有了反應。

“你,終於擺脫幻境了,這個死僵屍……”聲音很無力,看到這樣的馬恩琪,消失已久的感覺好像再次出現在心緒,久揮不去。這個時候也不忘記叫我死僵屍嗎……這個天師……司徒海笑了,笑得很蒼白。這隻是一時的迷茫……他這樣告訴自己過,可是現在呢,那時候的自己已經迷失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了,周圍似乎充滿了迷霧,永遠散不開的迷霧。

“蠢女人!為什麽這樣對自己?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容易死?”長長的亞麻色頭發滲出了淡淡的藍紫色。雖然聽到“蠢女人”很氣不過,可是自己似乎沒有什麽力氣反駁了,現在她隻覺得好冷,冷得快要凍結。

“我不會那麽容易就死掉的,你這個烏鴉嘴。”

“你……不怕,我咬你嗎?”獠牙又露出了銀色的光,司徒海坐在永遠觸碰不到的水麵上,聲音再次陷入蘊含悲戚的沙啞。身後的黑暗在繼續蔓延,兩人沉默。

“你要是敢咬我的話,我就收了你。”良久,馬恩琪拖著有點沉悶的喘息說到,現在她幾乎感覺不到手腕的痛感,隻覺得陣陣頭暈,自己似乎正身陷冰窖之中,無法脫離。看著水幕後的司徒海,馬恩琪突然想到了打破水幕的辦法。隻是,她不知道以自己現在的狀況,是不是可以很好的發揮出最大的力量。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誅邪!”就在司徒海無計可施的時候,突然聽到馬恩琪念咒的聲音,他大聲的阻止可馬恩琪對此充耳不聞,隨著龍神響天徹地的呼嘯,漣漪被扭曲,水麵撕裂成碎片。金光夾雜著馬恩琪的鮮血四射飛濺,四周恢複了聖塔的形態。血液刺鼻的味道頓時撲麵而來,司徒海的雙眼迸發出金紅色的強光。水幕被打破,馬恩琪和無數透明的碎片交織在一起倒了下去。司徒海及時接住了她,鮮血的味道刺激著他的大腦,許多念頭錯綜交雜著。

“怎麽可以這麽魯莽?已經流了那麽多血,在那種情況下使用龍神,你會死的!”司徒海大聲斥責著,而馬恩琪隻是閉著雙眼,像在熟睡一般,完全沒有表情。“快點醒過來,我真的會吸你的血的……”司徒海抱著馬恩琪,越來越緊,仿佛害怕自己會感覺不到她身上殘存的溫度。可是懷中的天師卻仍舊沒有任何反應,就像脫線的木偶,失掉了生機。溫度,怎麽漸漸感覺不到了,司徒海覺得自己的五感開始混亂了,似乎什麽都感覺不到了,甚至就連血液的味道也逐漸變得遙遠了……醒過來啊,不是還要收伏我嗎……司徒海的頭發陡然變成了銀藍色,瞳孔也變成了金色,獠牙漸漸靠近了馬恩琪的頸動脈。

“敢,咬我的話……就收了你啊……”就在司徒海決定咬下去的瞬間,耳邊突然傳來了馬恩琪虛弱的聲音。他猛地抬起頭,看到了她那張蒼白的臉孔。

“你裝死裝的很失敗……”

“哼……不是也有僵屍上當嗎……”馬恩琪無力的靠在司徒海的身上,自己還能活著,也多虧龍神了。果然,還是太冒險了嗎……那個時候,如果不是龍神幫自己封住血管,恐怕自己現在真的要變成僵屍了……一絲苦笑掛上嘴角,馬恩琪感到無力讓自己的神誌繼續清醒。

“不要睡覺啊,”司徒海看著神情恍惚的馬恩琪喊道。

“放心,死不了的,我隻是,暫時休息一下。你,不要隨便詛咒我。”馬恩琪說著閉上了眼睛,司徒海沉默的舒了口氣,轉眼看了看周圍。這裏是聖塔嗎,竟然已經崩潰成這個樣子了……這個蠢天師,這裏並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啊,為什麽總是一個人承擔呢……Dinnes遙他們應該不會有事吧……耳邊傳來了馬恩琪輕微的呼吸聲,司徒海坐在一片斷垣殘壁中也閉起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