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之間用眼神互相交流著,好像在玩眼神接力。毛凱洛看向獍,獍看向司徒海,司徒海看向馬雲纖然後被她狠狠地瞪了回來。如此類推,循環往複。東方遙看著這四人越來越離譜的“眉目傳情”,重重的幹咳了好幾聲才把他們從無限的惡性循環中拉了回來。

“解釋完了?解釋完了就不要礙我的事。”馬雲纖的聲音帶著強烈的命令意味,讓東方遙一度露出極度無奈的表情。

“雲纖……”東方遙的語氣顯得有點無力,卻又讓其餘三人聽不明白這其中暗含的意思。聽到東方遙喚出自己的名字,馬雲纖的臉上也露出了讓人難懂的情緒。“這些人,是你的後代馬恩琪很重要的羈絆,所以錯位來到這個世界的你是沒有處置他們生命的權力的。”東方遙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容置疑,即使對方是北馬的開山當家也絲毫不留情麵。聽到他如此堅定的語氣,馬雲纖的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

“所以你想阻止我麽?我們馬家的宗旨是除魔衛道,難道你要告訴我我的後人現在正與這些汙穢的生靈為伍嗎?如果是這樣,那麽即使她是馬家的人我也會毫不猶豫地除掉她!”字字利如冰錐,聲聲銳比寒刃,所有的人都被馬雲纖的話震驚了。難道這就是馬家一直以來的追求嗎,這就是她們犧牲了所有換來的堅持嗎?……毛凱洛眼中閃過了一絲迷惘和痛苦,他不知道是不是該為恩琪感到悲哀,他因馬雲纖的話感到錯亂了。司徒海和獍的臉上也顯現出了與毛凱洛一般無二的思緒,隻是司徒海的表情中更夾雜了某種為其餘人所不知的複雜。

“如果你執意要這樣做,我一定會阻止你。”東方遙的話擲地有聲,仿佛在一瞬間喚回了所有人的意識。聽到這話,馬雲纖的秀眉不易察覺的微微抖了抖,臉上的神色更加凜冽無情。“我們都是為了保護無辜生靈而修習道法的人,你比我更加清楚我們的使命……雲纖,試著像你的後人一樣和他們相處吧,你會明白我為什麽這麽做的。”東方遙的聲音比先前溫和了許多,似乎在抱著什麽不為人知的希冀。他滿是誠懇的眼對上了她寒冷堪冰的眸,等待她的回應。望著東方遙的雙眼,馬雲纖無情的冰冷漸漸出現了褪去的趨勢。這是她第一次產生迷惑的感覺,一直以來自己明明都那麽篤定的堅持,為何突然讓自己有種模糊的感覺,她的思維猛然不清楚了。

雪花肆意瘋狂的在灰蒙蒙的天地之間打著旋,屋內與此近似的淩亂不堪。馬雲纖冰錐般的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過司徒海和獍,仿佛用眼神就能滅了他們一樣。在她銳利如刀的眼神剜刮下,這兩個“孽處”倒也十分本分,完全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你就暫時住到我那裏去吧。”就在氣氛壓抑到極點的時候,東方遙和毛凱洛及時出現在了門口。看到那三人僵持不下的狀態,毛凱洛深深的吸了口氣。這些到底是什麽事啊……恩琪快點出來吧,我和你的老祖師之間一定有比馬裏亞納海溝還要深的代溝……

“那是什麽?”馬雲纖指著毛凱洛身邊的箱子問道,那張無情的臉突然勾起了他想笑的衝動。雖然這樣感覺很奇怪,可是……

“是箱子,裏麵有一些日常用品。”東方遙輕描淡寫的說著,同時拋給了某個正在走神的毛家人一個“走神也不看場合”的眼色。“我們先走了,你們好自為之。”東方遙特的把“好自為之”四個字說得很重,似乎在向其餘三人暗示什麽。話音未落,隻見一道金紅精光劃過,馬雲纖和東方遙的身影消失在眾人麵前。

良久,客廳裏仍舊是一片寂靜。三人都在為馬恩琪身上的變化而作著各自的打算,窗外略顯肆意的動靜正在他們陷入深思的空檔蕭瑟進行。

孩童天真無邪的笑聲在冰冷的空氣中隱隱回蕩,四周空無一人,隻有正在緩緩旋轉著的木馬。桔色和白色的燈光耀眼奪目,木馬如同Lang漫的童話,讓所有的孩子都為之神馳向往。夜色在清寒刺骨的空氣中淩厲蔓延,一個小小的身影在漆黑的顏色中顯得單薄、柔弱。風與雪在冬夜一如既往地吟唱著清冷的旋律,所有的一切都頹然的唯美。

“阿嚏!……”四十五歲的老黎頭結實的打了個噴嚏,手電筒的光芒也在噴嚏的振動中抖了三抖。吸了吸鼻子,老黎頭又把軍用棉大衣裹得緊了緊,嘴裏含糊的咒罵了幾句,繼續巡邏著遊樂場。寒冷的風在耳邊打著呼哨,即使帶著耳套也無濟於事。刺骨的寒冷總是在淩晨如期而至,讓人恨的牙根直癢癢。就在老黎頭對著寒冷的天氣罵罵咧咧的時候,一個悠長卻清脆的笑聲傳入耳膜,他的脊梁骨頓時從上涼到下,渾身發麻。就在他以為是幻覺豎起耳朵想聽個明白時,聲音卻消失了。一陣氣急敗壞的咒罵聲後,老黎頭從懷中掏出了一瓶二鍋頭——他的壯膽法寶,冬天還能捎帶腳的取暖。幾大口下肚,老黎頭的膽子壯實了不少。從摩天輪到旋轉木馬都沒有再聽到那詭異的聲音,就在他轉身剛要離開旋轉木馬時,設施上所有的燈都在瞬間亮了起來。同時,那天真無邪的童聲在老黎頭的耳邊再次想起。

“叔叔,把我抱上木馬吧……”

所有的聲音好像在那一秒鍾消失無蹤,老黎頭的大腦瞬時一片混亂,一片空白。手電筒掉到了地上,燈光在閃了幾下後悄聲熄滅。

淩晨三時。

空氣中回蕩著空曠而孤獨的腳步聲,是高跟鞋撞擊在地麵的聲響。“豁”的一聲,高跟鞋的主人身邊劃過一道無比耀眼的金光,泛著隱隱白光的身影在無邊的黑暗中格外顯眼。

“你到底還是跟著來了,東方先生。”馬雲纖的聲線中少了幾分傲慢,多了幾分幽深。轉過身,馬雲纖的目光停留在東方遙身上,等待著他的開口。東方遙看了看馬雲纖的雙眸,略顯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打算怎麽做?”東方遙明知故問的問道,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可笑。明明知道答案是怎樣的……馬雲纖看到東方遙的眼神,沒有回答。這並不是她來這座樂園的目的。

“你還真是變遲鈍了不少啊……是生活環境太安全的關係嗎……”聽到馬雲纖的話,東方遙的神色中出現了明顯的困惑。轉眼看到了身旁的旋轉木馬,一個令他頭痛的念頭驟然生成。“你終於發現了。”馬雲纖話裏話外透著某種不屑,卻沒有絲毫的輕蔑。東方遙的臉上露出了自嘲的表情,抬手撫起了下巴。“真是個麻煩的小鬼啊,想不到我竟然還能再見到這種式靈。”馬雲纖的語氣雖然盡是些心不在焉的味道,可東方遙聽得明白她暗藏的興奮。

“雲纖,你打算將她打入地獄嗎?”東方遙出其不意的問題讓馬雲纖的臉上露出了一種驚訝的表情,她用陌生的眼神看著他,半天沒說話。“這個式靈散發著一種很悲哀的氣息你的感覺應該比我更強烈吧,你還是打算和以前一樣嗎?打入地獄……”聽著東方遙接下來的話,馬雲纖臉上的驚訝轉為了隱隱的憤怒。

“這就是你要說的嗎?是啊,我就是要將所有的魑魅魍魎打入地獄,我發過誓。鬼魅是不值得信任的!人類和鬼魅是絕對不能共存於一個世界的,它們必須被清除,這也是我驅魔龍族馬家存在的唯一使命和理由。”聲音帶著顫抖和篤定,讓人分辨不出馬雲纖的情緒。看著她略有激動的反應,東方遙暗暗歎了口氣。就在這時,旋轉木馬上的彩燈瞬間全部亮了起來,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兩人耳邊浮起:“我們一起坐木馬吧。”馬雲纖反應迅速的向後一躍,瞬移到了十米開外的地方,東方遙也不含糊,瞬間遠離了燈光璀璨的旋轉木馬。沒等兩人站穩腳跟,稚嫩的聲音在他們周圍如層層聲波陡然炸開。同時,一個臉色蒼白卻很可愛的小女孩出現在了兩人麵前。雖然兩人對惡靈那副猙獰可怖的麵目司空見慣,可看到這沒有瞳孔並滿是無邪微笑的麵龐時,卻忍不住狠狠惡心了一把。身穿淺蔥綠連衣裙的小女孩一直在微笑著,純潔的像毫無威脅的白紙,璀璨的彩燈和音樂的交織中,所有的一切都詭異的讓人脊背發麻。

“臨,兵,鬥……”馬雲纖口中毫不猶豫的念著咒決,可小女孩卻完全沒有一點反抗的意思,重重疑雲蒙上心頭可她卻分不出多餘的精力去注意。隨著金色龍氣的噴薄而出,龍神咆哮著衝向了小女孩。就在龍神距離小女孩不到十厘米的時候,令人窒息的劇變發生了。龍神被小女孩身前的黑色波紋吸收了,連一點龍氣都沒留下。馬雲纖和東方遙第一時間愣在了那裏,忘了做出反應。馬雲纖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龍神是三界中至聖至潔的神獸,怎麽可能連式靈都對付不了?!她瞠目結舌的望著龍神消失的地方,瞳孔中遊離起了不甘與怒火。四周好像突然之間變得安靜無比,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間消失了。眼前隻有一個伴隨著輕音樂緩緩轉動的木馬,天地被分成了黑與白的世界,在光暗的交接處小女孩的笑聲繼續天真的響著。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撕扯,馬雲纖隻覺眼前一晃自己便已經站在東方遙的住處了。不解,驚訝,詫異一時間百感交集蜂擁而至,事情來得太快,馬家的開山當家覺得一個頭有兩個大。

“龍神……”良久,她才喃喃道。東方遙歎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龍神被吸入那個式靈的積無空間裏了,短時間內,那個空間應該不會對它產生影響。”東方遙解釋道,馬雲纖點了點頭臉上還是沒有什麽表情。“現在的你沒有辦法和式靈對抗的。”東方遙的話嚴重的刺激著馬雲纖的耳膜,她不願讓自己麵對這麽丟臉的事實。是太久沒有戰鬥過所以應該受到的教訓嗎?她暗自嘲諷起自己。“找回龍神不是沒有辦法……”東方遙繼續說道,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馬雲纖看著他,等著他繼續。“與南部毛家後人合作,並且救贖式靈粉碎的魂契。”

屋內的壁燈朦朧的讓人看不清任何表情,沉默在兩人之間漫無邊際的展開著,融合在冰冷與溫暖的輕閉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