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麵如死灰毫無生氣的宇文白,司徒海臉上徑自掠過一抹複雜的神色。雙手交叉置於兩腿之上,深邃的墨色瞳仁顯露出令人琢磨不透的點點暗芒。宇零……嗎?你就是那個把我變成僵屍的宇零,那個墮落的天神。你為什麽要咬我,為什麽要把我和宇文白變成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真想殺了你!陰翳的寒意在漆黑的雙瞳中洶湧翻騰,司徒海覺得自己的理智正在被一股猛烈的狂怒衝撞著侵襲著,難以阻擋。骨節在逐漸凝滯的空氣中由小麥色變成駭人的白,滾燙的血液在腦中散發出“咕嘟”的躁動聲,渾身上下驟然被暗紅的血霧包裹,司徒海墨色的雙瞳霎時爆發出驚人的冷芒。

“看來,你們果然都對我恨之入骨……”這時,一個低若蚊蠅的聲響傳入耳膜,血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沉的濃黑。隻覺兩道利刃般的目光猛然襲來,擁有宇文白麵孔的宇零微微咧開了蒼白幹燥的嘴。“也罷,這是我早就料到的,你們理應心存怨恨。”說著,宇零轉動雙瞳對上了司徒海凜冽的眸,目光碰撞的刹那,兩人心底均產生了一絲古怪奇異的情緒。不是恨,亦非仇,隻仿佛飄搖遊離的山間流嵐叫人無法探明。似乎過了許久,兩人才勉強移開眼神,可精神和思維卻仍存留有一抹久揮不去的餘震。剛剛,到底是怎麽回事……那種從心底迸發的久違感到底……驚愕糾纏了所有的心緒,司徒海一時被疑惑籠罩擺脫不得。

一絲細微的詫異閃過瞳仁,宇零的大腦瞬時被許多紛繁複雜的思緒衝擊著,擾亂著。司徒海……你……你身上竟然有馬家的氣息?!難道……你和馬家的女人……雙眉鎖緊,他不想再猜測下去,也不敢再想下去。隻因三千年前的禁忌之愛給了他太大的震撼,太劇烈的打擊,太多的淒慘。伴隨門軸轉動的聲響,一道聖潔的光芒彌漫了整個房間,叫人無處隱遁。

“我來看著吧。”低沉的聲線掠過耳邊,司徒海衝明言微微點了頭,隨即消失。霞光充溢的房間內,隻剩兩個有著過多回憶的人。默不作聲的在床邊的木椅上坐下,明言收起了包裹周身的聖潔光芒。目光定格在宇零略顯頹滯的雙眸上,瘦削的男子淡淡歎了口氣。

“這樣的重逢真是諷刺,不過,還是要謝你救了我這條命。”幹巴巴的吐出幾個字,宇零冰冷的眸光射向了一襲白衣的明言,帶著幾分戲謔的哂意。

“要謝就謝影炎吧,我隻是負責把你帶到這裏來罷了……”回望著宇零冰冷的眼神,明言頓了頓。“他,……”

“被打回初元形態了,你不用猶豫,我都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畢竟,我們麵對的是諾亞。”墨色瞳孔閃爍出暗淡的芒,宇零把眼珠轉向了已然變作紫色的天花板。

“諾亞……嗎?那個創造了命運的初元神祗,司掌著神、魔、龍三大種族靈脈的聖地神王。本以為隻是個傳說,沒想到……不過,為什麽影炎也具有初元的神力?他不是魔獸嗎?”自言自語般的困惑聲音傳入了宇零的耳膜,兩人一同陷入了無法自拔的臆測。渲染四壁的紫色漸漸轉變成濃烈凝固的黑,無光的房間內,兩人的呼吸在持續著周而複始的運作。

“是諾亞……!”一聲驚呼從魔靈嬌小的口中迸發而出,夾雜著眾人難以理解的驚懼情緒。

“諾亞?《聖經》中的那個諾亞?”不解的看著魔靈,馬恩琪的聲音裏充滿著困惑。

“他是初元神祗,不是《聖經》中的那個方舟製造者。我說的沒吧,魔靈大人。”地皇沉穩有力的聲線混入了空氣,散發著不亞於魔靈的王者霸氣。目光轉向不請自來的客人,魔靈粉紅的唇瓣微微上揚,形成了一個稱讚的弧度。身體微微前傾,黑衣男子溫文爾雅的向白衣女子施了一個禮。

“不必如此拘禮,我畢竟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擁有無上力量的魔靈了。”望著黑衣男子古銅色的剛毅麵龐,魔靈細膩白皙的臉上露出了與其容貌極不相稱的深遠滄桑。“宇宙的平衡怕是延續不久了呢……”悵然若失的暗芒籠上她明亮的雙眸,魔靈第一次顯出如此消沉的表情。驀地,一隻溫暖的大手覆上了她的右肩,目光碰撞的一瞬,陰霾頓時消散無蹤。看著麵前兩人略顯曖昧的舉動,馬恩琪赫然明了了七分。可現在,似乎並不是適合愛情萌發的時節。錯誤時間中的愛情故事,可能會造成令人懊惱一生的悲劇結局。移開了眼神,一絲淡淡的自嘲在心底緩緩蔓延開來,不著痕跡。與魔靈和地皇之間的愛情相比,自己同司徒海的愛簡直悲哀到連轉動思維都覺得疼痛。如果說魔靈和地皇的愛隻是萌生的不合時宜,那他們的呢……錯位的感情,錯誤的時間,似乎都是錯的,而且錯的徹底。上天到底在打什麽算盤,如果讓命運注定成淒慘的悲劇,為什麽還要讓兩個有情人相遇相知相戀?沒有開始,就不會有過程,更沒有結局。轟轟烈烈的縱情一生或許會讓枯燥的單線式生活多幾分滋味,可這樣的愛真的好累,真的讓人身心俱疲。諾亞,連魔靈都聞之色變的初元神祗,你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呢?到底……還有什麽更殘酷的戰爭在前方等待……我的祖先,您口中的第五預言指的就是諾亞一事吧,這一切的一切,到底還有什麽樣的真相隱瞞其中呢?就在馬恩琪神遊太虛時,一個熟悉的聲線闖入了意識。

“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發呆?”司徒海麵色稍顯僵硬的在女天師身旁坐下,通體散發著隱隱的殺氣。

“剛剛魔靈和地皇還在這裏的……”目光掃過魔靈的位置,心底驀地升起一股恬淡。是啊,趁著所剩不多的時間好好珍惜彼此才更重要吧。不經意掠過司徒海的麵容,神經微微顫了顫。“雖然很想勸你不要勉強自己,可現在這種狀況,還是暫時放下對宇零的怨恨吧。”淺淺一笑,馬恩琪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自從陷入感情漩渦後,她越來越覺得自己感性化了許多,理智幾乎快要從身體裏逃逸殆盡,這讓她一度感到無法形容的恐慌。

“我也知道,可是,仇恨這種東西就像生命力強橫的病毒一樣讓人無力抗拒,簡直不由自主。”長吐一口氣向後仰去,司徒海顯出一種馬恩琪不曾見過的倦色。望著他雙目緊閉的熟悉麵孔,她將臉頰輕輕貼在了他堅實的胸前,感受著他觸手可及的溫度和心跳。酸澀的味道在鼻腔狠狠刮成深刻的傷痕,忍耐變作巨大的挑戰。“恩琪……你知道諾亞嗎?”耳邊猛然傳來司徒海略顯陰沉的聲音,刺痛了耳膜和腦仁。

“魔靈說他是初元神祗,是比神、魔、龍更強悍的存在,是命運的操縱者。”靜若止水的聲線自胸口傳來,司徒海可以清楚的聽到她的清淺的呼吸聲,她淒楚的心跳聲。他們彼此都很明白,這一秒開始後,下一秒可能會變成永遠的別離。

“嫁給我吧,即使隻能做一秒鍾的夫妻也好,讓我成為那個可以照顧你一生一世的人。”波瀾不驚的言語在馬恩琪心中激起千層巨Lang,任其如何努力也無法平複。好想流淚,好想為了這個男人流淚,隻有一滴也好,真的好想在此時此刻流下禁忌的淚。“別光是看著我,馬小姐倒是先給個答複。”輕輕刮了一下女天師圓滑的鼻頭,司徒海強忍著劇痛的心緒露出了微笑。

“我願意……”幹澀的話語將喉頭割裂,淌出夾雜腥味的無形**。下巴上傳來指尖粗糙的觸感,兩人同時閉了雙眼。

雨不盡人意的纏綿不停,將天地籠成一片迷蒙不清的水彩畫。簡陋的小型教堂內,身份特殊的兩人正在進行一場獨特的婚禮。為他們祝福的共有十三人,隻有十三人。

“你願意嫁給你身邊的這位男士為妻,無論疾病、貧窮……”神父的聲音在穹頂覆蓋的空間中顯得格外蒼老悠長,仿佛真正的見證之神,處處都透出一種不可違抗的聖潔氣息。

“你不能嫁給他!”這時,一聲暴喝打破了所有的安適,粉碎了馬恩琪和司徒海最地限度的希望。

“凱……洛!”驚愕夾雜著複雜的茫然席卷了表情,全部由喉管爆發出來。意識仿佛被那熟悉的身形蠱惑,霎時忘記了所有。目光怔怔的凝固在毛凱洛青色的身影上,久久無法移開,即使傾盡全力。驀地,毛凱洛一個箭步衝上了神壇,一把將愕然的馬恩琪擁在懷中。在場的所有人都被毛凱洛這一驚人的舉動震撼了,不僅為他突然的出現也為他大膽的舉動。“我愛你!一直以來都愛著你!不要離開我!”馬恩琪覺得自己好像快要被眼前的男子揉進身體一般,疼痛的幾欲窒息。

“不要這樣,凱洛……我……”掙紮著吐出幾個字,女天師奮力抵抗著男子強大的力量。一旁的司徒海猛地從剛剛的駭然中驚醒過來,急忙出手伸向馬恩琪,可卻被毛凱洛一個縱身躲開。

“原來你的心裏始終隻有那個僵屍!”狂躁的嘶吼了一聲,一股黃色的勁氣赫然從毛凱洛掌心直穿女子腹部。漫天血雨揚撒而下,帶動陣陣劇烈的腥風,將馬恩琪環繞成香消玉殞的淒美。

“不!!”暗紅光芒直衝穹頂,炸成一片死寂的殘骸。慘烈的怒吼糾纏在刺眼的炫目中,赫然形成一個淒慘絕倫的畫麵。

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一切都發生的太快,所有人的思維都在此刻凝滯,空氣也變成化解不開的膿塊。醒目的血色在聖潔滿溢的白色衣裙上暈染成魔魅的花朵,透著令人絕望的死亡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