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無惜的話第二日便傳了下去,含妃盡是有滿肚子的牢騷也不得不忍下,何況她此刻有更要緊的事要煩惱。wWw、QuANbEn-XiAoShUo、COm

點翠堂內,京中有名的錢大夫正替罩了一件翠色撒金滴珠長衫斜倚在榻上的含妃診脈,閉目細切許久,才收回了手,瞧那眉頭,似有幾分為難與不解之色。

含妃示意杜若端茶上來,待錢大夫抿過一口後,方問道:“錢大夫,我的胎像可還正常?”

錢大夫左右看了一眼確定無閑雜人等後,方遲疑著蠕唇道:“娘娘,恕草民冒昧問一句,您在孕前或孕中,可有接觸過麝香或紅花一類的事物?”

這句話駭得含妃豁然起身,雙目圓睜幾不敢置信錢大夫所說的話,正在給錢大夫續水的杜若更是一個不慎將水灑了桌子。

“你,你說什麽,麝香……紅花?”含妃豈有不明白這兩樣東西之理,麝香與紅花都是可至女子不孕或流產之物,但是怎麽會扯到自己身上,她向來都很小心,莫說是眼下,便是有孕之前也從不許這些東西出現在自己眼前,她勉力定了定神問道:“錢大夫,此話何解?”

錢大夫斟酌後道:“其實草民也隻是懷疑而已,並不能作準,前些日子草民替娘娘把脈的時候並無異常,但如今隨著孕期的增長,草民卻發現娘娘的胎象隱隱有不穩之兆,按說娘娘養尊處優。斷無此理,所以草民懷疑是有外物刺激所致,眼下隨著腹中胎兒的長大而漸顯了出來。”

杜若聞言連連搖頭:“不,不可能,我家娘娘所用所食之物,皆由有經驗地專人檢驗,沒可能會被混入而不知情。”

含妃怔在那裏久久不能回神。秋陽自長棱窗中射進來,照見含妃的擔憂。隻聽她低低地說:“近一年來,我這點翠堂裏絕沒出現過這些東西,便是整個王府之中也從未有所見,錢大夫這……”

錢大夫自己亦不敢肯定,見狀立即順勢道:“也許是草民想錯了,娘娘恕罪。”

含妃略顯無力的委身坐定,頭上金鳳滴珠在頰邊輕晃。遮住了她明豔的姿容,就在這瞧不真切的當口,聲音自檀口中緩緩逸出:“錢大夫,我信得過你的醫術與醫德,所以自今日起就委屈你暫居府內,全權負責照料我腹中的胎兒。”

“嘎?”錢大夫沒料到含妃會突然提出這麽個要求來,驚叫起身剛要回絕突然記起含妃地身份,不由得生生忍住。

含妃瞧也沒瞧錢大夫一眼。徑直道:“不管以往有過什麽,總之從現下起我的一切吃穿用度全要經過你手,不得漏下一絲,否則唯你事問。”稍停了一下又道:“至於你所需要地東西,可以告之杜若,讓她去你醫館或家中取用。”

這句話直接把錢大夫給堵得死死的。什麽話也說不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自己是草民,對方是郡王側妃,便是再不願也隻得遵從。

含妃在說完這些後方緩緩抬了頭,盯著站在對麵的錢大夫淩凜地道:“錢大夫,虛話我也不說了,隻和你說一樣,若你能保我這腹中胎兒安然降生,榮華富貴絕少不了你;反之……”她略拖了幾分長音後肅然道:“反之若有個三長兩短。錢大夫你也不必再想在京中開醫館。我說到做到,錢大夫你好自為之!”

錢大夫麵若死灰。卻是不敢不答應,小聲道:“草民一定盡力而為!”

含妃滿意地點點頭,揮手讓杜若領錢大夫下去安置,待室中無人後,含妃一掃方才的冷肅之色,神色柔和溫然,低首注視著自己的腹部,不自覺地笑出了聲。

孩子,她和表哥的孩子,這可是她盼了許久才等來的,亦是上天恩賜於她地,她一定可以安然無恙的將其生下來,隻是……

思及此,含妃複又換上了原先的神色,喚了杜鵑進來,讓她設法打探一下風華閣那位的胎像,看看她那邊是什麽情況。

卻說杜若領錢大夫至外院安置時被畫兒瞧了個正著,她一溜煙的跑去告訴阿嫵,阿嫵聞言隻是淡淡一笑:“這有什麽稀奇的,含妃不放心自己的肚子,便叫了大夫進來時刻診治而已。”說罷複又低下頭去擺弄剛縫好的一件小衣裳。

隨侍在側地千櫻卻是想了想道:“主子,含妃原先並不見得這麽緊張,眼下是不是有什麽事兒?”

阿嫵聞言驟一抬頭,複又低了下去,淺淺道:“是什麽都與我們沒關係,含妃是什麽情況我們光kao猜也猜不到,還不若不猜的好,千櫻還有畫兒,你們皆給我記住了,若非必要不要kao近點翠堂,便是路上遇見了要請安,也給我離得遠點,以免牽到什麽事。這話不止你們要記著,風華閣裏的所有人都要給我牢牢記在心裏。”

畫兒聽得莫明其妙,正待要問,被心中有幾分數的千櫻給拉住,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話,隨後讓畫兒去將這話傳給其他人聽,待其出去後,千櫻方近前一步,謹慎地道:“主子,您是不是懷疑含妃的身孕有所古怪?”

阿嫵放下一直拿在手裏的衣服,示意千櫻放入櫃中收好,如此才道:“就如我剛才說地,含妃的身孕古怪也好有問題也好,都與我們無關,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與她有牽扯。含妃並不是好相與之人,這個王妃亦曾說過,我與她同為有孕之人,你以為她會容得下我?憑她往日的為人,怕早已視我為眼中釘。”她撫一撫腹部輕言道:“八個月,隻要熬過這八個月就好了。在此期間一定要處處小心,以防要別人有可趁之機,之所以讓你們少與含妃接觸亦是這個道理,萬一牽扯一二,咱們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千櫻垂首應聲,阿嫵望了一眼外麵的天色,忽而記起狗剩來。修養已有一月左右,前幾日去瞧他時。看其身子已經好得差不多,都可以下地走動了,不知眼下是否好地完全了,想著便讓千櫻扶了她去看狗剩,待到那裏時,負責照顧的下人卻回話說他一早就出去了,與之一同去的還有長樂郡主。

自狗剩被帶回府裏後。辜連城便時不時過來對狗剩冷嘲熱諷一番,偶爾氣極了甚至不管狗剩尚在傷中,抬腿便踢,底下人瞧見了哪敢勸,對於這位刁蠻郡主躲還來不及呢。

偏狗剩就是嘴硬,任是辜連城怎麽欺負他,始終不肯說句好話順順她,有時候好不容易愈合的傷被她踢的再度暴開來。隻得重新再上藥,可說狗剩傷好地這麽慢,有一半是辜連城地原因。

要說辜連城雖然刁蠻,但也不至於這麽壞心不講理,偏是遇到狗剩就什麽也不顧了,非要出氣不可。這兩人可真是對冤家。

阿嫵聽得這兩人一並出府,也不知是去了哪裏,盡是擔心卻無從找起,隻得囑咐負責照顧狗剩地下人待其一回來就立馬來風華閣通報。

秋已漸至最深濃時刻,除了一些四季長青地鬆柏類外其他皆隻剩下光禿禿地樹枝,枯黃的葉落在地上經陽光一照失了水份,變得再脆不過,往往一腳踩下去,便支離破碎,叫人瞧了心有涼戚。

有些事與人。越想避開往往越避不開。這不,在經過魚池時阿嫵駐足暫歇一會兒。沒想到恰好遇著在此散步的含妃及朱庶妃,發現之時已經近在咫尺,避之不及,阿嫵隻得屈身行禮:“妾身見過含妃。”

“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不必拘禮起來吧,免得有人說我為難你。”含妃彼時不過兩月有餘的身孕,肚子根本未顯出來,但她已經不再用束腰之物,改著了一件寬鬆的衣裳,淺紫織錦刻絲滴珠長裙,襯得她更顯嬌豔。

阿嫵默默起身後與朱庶妃執平禮相見,朱庶妃是一個很沉靜的女子,容色在這座王府裏頭算不得出色,卻別有一番風姿韻味,阿嫵與她並未有什麽交集,自入王府至今也不過勿勿照了幾麵而已。

“曲妃這是打從哪兒來?”含妃對著光細細留著十個留得寸長地指甲,話語間是閑適的不經意。

“回含妃的話,妾身適才去前院瞧了一下留在府中休養的故友。”阿嫵在千櫻的攙扶下據實以答。

“哦?”含妃淡淡地應了聲,轉過頭與朱妃笑道:“瞧瞧咱們這位曲妃,可比你我都忙多了,除了在這一方小小的王府裏忙活外,還要去外麵忙活,一會兒入宮,一會兒又帶一個曾為死囚的故友回來,好生精彩,朱妃你說呢?”

朱妃瞥過阿嫵掩唇低低一笑,眼中波光流轉:“興許是吧,不過曲妃最近卻是不能再四處去走了,得顧著身子靜養才行。”

含妃掃過阿嫵的肚子,陰森之色在眼中一閃即逝,複又嬌笑道:“對了,我那裏有好些個原先殿下賞地綾羅緞子,用來做孩子衣物雖不算頂好,卻也不差,我讓人送些到風華閣去,就當是我的一些心意罷!”

阿嫵有些受寵若驚地道:“多謝娘娘關愛,妾身愧不敢當,何況妾身那裏東西也還算齊全,不敢讓娘娘割愛。”

“隻是些許布料而已,算得什麽割愛,就是怕曲妃你瞧不上眼,畢竟可是連皇上都對妹妹另眼相看,前幾日不是還派人從宮中賞了東西下來。”含妃盡自在笑,眼裏卻一絲笑意也無。

阿嫵背上一僵正思索著要怎麽回答,那廂朱妃已經接了話:“曲妃,娘娘亦是一片好意,因著你有孕所以多加照拂,你怎的還推三阻四的。”說到這兒,她趁含妃不注意衝阿嫵眨了幾下眼,示意她不要再推辭。

不過含妃並不給阿嫵說話的機會:“罷了,既然別人看不上不肯領情,那我也沒必要硬湊上去,省得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咱們還是走罷。”說著也不理會阿嫵,甩帕便走,朱妃愛莫能助地衝阿嫵搖搖頭,快走幾步跟上了含妃地步伐,獨留阿嫵在原地。

待她們走遠後,千櫻輕聲道:“主子,我們也回去吧。”

阿嫵點點頭,按下雜亂的思緒由千櫻扶著往風華閣迤邐而去,罷了,與含妃的隔閡早就結下,也不差這一樁了,倒是今日朱妃的態度有些曖昧,看樣子她並不是含妃那邊的,至少不全是,否則適才也不會有意無意地幫自己說話。

此刻的阿嫵並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皆在別人的監視下,更不知就在這時,王府的某處,有人正帶著幾分清冷之色問手下的人:“為什麽她還會有孕,當初不是說理應不會有地嗎?”

“主子,雖然那東西混在裏麵讓她吃下去了,可當初也曾說過,並不能完全保證從此不孕。”

女子聞言臉上地不悅微融:“話雖如此,但由著她來終不是個事兒,殿下對她……到底不若旁人,若真讓她生下來,我怕是更無立足之地了。”

下人浮起一絲冷凝的笑:“主子,懷得上不一定生得下來,這宮裏宮外,多少孩子都是在腹中流掉地,她縱是得意也不過一時半會兒的,咱們有的是時間對付她,何況我就不信先前那藥對她一些影響也沒,說不定過了幾日那孩子自然而然就保不住了。”

“是嗎?”女子寡淡的應了聲,眉宇間的憂心並不見得少了多少,低頭將腰間的流蘇一一理順:“若真能如你所言,那就真是天見垂憐了。”說罷她閉目合起了嫩白若青蔥的雙手,神色寧靜致遠,全不覺自己適才的話有何不妥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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