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為什麽會著火嗎?忤作應該有來驗過屍吧?”安晴明突然上來問了這麽一句,柳叔歎著氣道:“來驗過了,知府老爺也來了,周周圍圍都看了一遍,說是燈火不小心燒起來的,燒的那叫一個大啊,唉!”

“那起火是什麽時候?”安晴明似乎想到了什麽,不斷問柳叔起火的事。wWW!QUanbEn-xIAoShUo!COm

“是半夜裏,我們都睡的很熟,要不是我中途起夜,估計連我們都會被燒死在屋裏,等我們逃出來想去救阿嫵娘的時候,火已經很大了,根本衝不進去,而且裏麵也一直沒聽到聲音,我們猜想當時就已經凶多吉少了!”盡管事情已經過去多年,但回想起來還是曆曆在目,為著這事,他們夫婦平常沒少自責,要是當時沒睡或是早點醒的話,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怎麽會這樣,娘死了,她真的死了!”當這句話從阿嫵口中說出來時,淚終於撲漱而下,哭泣之聲怎麽也止不住,即便用手捂了臉淚也依然會從指縫中漏出。娘死了,當她在京城高高興興嫁給無惜的時候,在這裏,娘親被活活燒死,縱是娘不怠見她,可那依然是她的娘,而她居然在四年後才知道這件事!

因為哭的過於傷心,阿嫵眼前一黑暈倒在千櫻的懷裏,等她悠悠轉醒之時,人已經坐在椅上,千櫻正擔憂地望著她,看她醒來忙問:“主子您怎麽樣了,有沒有感覺好點。剛才安先生給你把過脈,說沒什麽大礙,隻是有些悲極攻心!”

痛哭之後,阿嫵的情緒稍微好了些,正要與千櫻說話,隻見柳嬸抱著一個小瓦罐出來,遞到阿嫵麵前:“這是我與你柳叔在大火後在你家找到地。裏麵是些碎銀子,應該是你娘平日積攢的。因為你在京城,所以我們就代為收藏,現在你回來了,該物歸原主了。”

阿嫵按過瓦罐打開來一瞧,果然裏麵都是碎銀子,都是一錢或兩錢重的,阿嫵略略數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是她入曲府為婢到去京城之前這麽多年來領到的月錢。

阿嫵突然明白了這個瓦罐的意義,喃喃道:“這是我賺回來的銀子,娘她一分都沒動,全都留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平常看你娘生活都那麽清貧,原來是把銀子都留了起來,看來你娘還是疼你的。隻是平常沒說出來罷了。”柳嬸略帶欣慰地說著,張氏對阿嫵地薄待,她一直看在眼裏,深為阿嫵難過,眼下看來,張氏對阿嫵並非全無感情。

阿嫵抬了頭。迎著她的目光忽而lou出一絲莫明地笑意,悲哀、苦澀、失望以及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

“柳嬸,你是這樣想的嗎?很可惜,不是!”阿嫵將瓦罐中的銀子悉數倒在地上,然後用手指慢慢地撥著:“這錢,我娘不是舍不得用,也不是留給我的,她收在這裏,隻是因為……她不屑用的我賺來的錢,隻要是與我有關地東西。她統統都不屑。這便是娘,我的親娘!”

別人尚在黯然間。她已經歸攏了地上銀子起身道:“柳叔柳嬸,這些銀子,我已經不需要了,你們留著用吧,就當是我謝謝你們這麽多年來的照顧,我走了!”

不理會後麵柳叔柳嬸的話,阿嫵徑直轉身走出去,腳下明明穿的是柔軟的繡鞋,她卻仿佛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之上。

娘,你即使死了,也要告訴我你有多恨我,一點都不願見到我好過是嗎?

你的心真得好狠!

“主子,您就這麽走了嗎?不去夫人的墳上祭拜一下?”這一次回去,也許以後都不會再來,千櫻不願阿嫵帶著遺憾離去!

“遺憾嗎?我地遺憾已經有太多太多,也不差這一件了,何況,娘她不會希望看到我去祭拜她,於她來說,我不是親人,而是仇人,換了你,你會希望你的仇人來祭拜你嗎?”

這一句話令千櫻啞口無言,然而相差無幾的話卻被人再度說了一遍,這個人就是安晴明:“你就這麽走了?不去墳上看一看?”

“先生……”阿嫵不明白安晴明何出此言。

安晴明也不多言,隻指著那漆黑焦碳般的房屋道:“不想進去看看嗎,看看你娘是怎麽死的,我發現一些很有趣的東西,也許,事情並不像你想地,或別人說的那麽簡單!”

話外之意就是說張氏的死另有隱情?阿嫵乍然回首,lou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若不是意外,那就是有人蓄意謀害,可張氏素日裏與人無怨,誰又會如此狠心?

安晴明讓千櫻去柳叔家取一壇釅米醋,然後指著燒焦的房屋內幾處空地讓她分別潑上一些:“如果當真是被燒死的,自然驗不出什麽來,但若是被人用刀或其他利刃殺死,有血流出至地,然後偽裝成燒死,那麽被釅米醋潑過的地方就會浮出原先滲入地下的血,這一塊地方會呈現血紅色,這是我從古書中看來的驗屍方法。”

阿嫵正待要回話,在四處潑釅米醋的千櫻突然大叫起來:“快來看,這塊地變紅了!”

阿嫵聞言急走過去一看,果然如此,在屋內一角被釅米醋潑到地地上浮現一片紅色,原先還比較淺,到後麵竟是越來越濃,可見這血滲進不少。阿嫵悚然變色,事情竟真會如安晴明所言,張氏是被人謀害,然後偽裝成意外,不止可以掩蓋死因,還毀滅了所有可能存在地罪證,這次若不是安晴明細心發現了疑點,又知道這麽一個間接驗屍的方法,她也要被瞞過去了。好細密地算計。

事及至此,阿嫵反而冷靜了下來,回首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先生,那我們下步該怎麽做,去我娘的墳墓裏嗎?”

安晴明示意千櫻推著自己到阿嫵跟前,仰頭平靜地道:“你若想找出你娘真正的死因,還有害她的凶手。那麽就隻有開棺驗屍一途。”

這才是他說要去墳上看看的真正目的,阿嫵稍一想側目對千櫻道:“你去找幾個以前沒見過地工人來起棺。就說付他們雙倍的工錢,此事做地小心些,千萬別讓其他人知道。”

千櫻領命離去,她是從小在這裏長大的,自然知道哪裏能夠找到工人,下午時分便找齊的四個工人,然後按著柳叔說的。來到了張氏的墳前,阿嫵睨了一眼張氏的墓碑後便讓人開掘。

死後亦不得安寧嗎?不,不是的,她隻是想找出真相,弄個清楚,而非不明不白地直接接受結果。

當棺材被打開時,一股腐臭之氣衝鼻而上,阿嫵掩嘴連嘔。不過她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隻嘔出一些清水來。好不容易等這股氣味淡了些許後,安晴明由於行動不便,所以下不去,隻尋了一根樹枝去撥裏麵已經化成白骨的屍體,許久方道:“沒錯了。你娘確實是先被人用刀捅死的,看她前胸的肋骨處有明顯的刀痕便可判斷出來,而且有三四處刀痕,想必是捅了好幾刀才死了,正是這裏流出的血滲入了地上。”

阿嫵勉力壓下心中的悲傷,正要將目光移開時,卻意外的發現在白骨地右手一直到現在都保持著彎曲的姿勢,裏麵好像握著什麽東西似的,會不會……

不止是阿嫵,安晴明也發現了這一點。他用樹枝撥了很久才令得白骨手鬆開。掉出裏麵的一個八角形鎏銅掛墜,看起來像是男子掛在腰間的飾物。而很湊巧的是,阿嫵認得那個掛墜!

阿嫵木然地下去撿起了那個銅掛墜,對於手邊那副白森森地骨架,以及頭骨上空洞的眼眶似乎渾不在意,她的全副心思都集中在銅掛墜上,另一邊的千櫻也認了出來,驚呼一聲死死捂住了嘴巴。

“你也認得嗎?”不待千櫻回答安晴明的問話,阿嫵已經緊握了銅掛墜一字一句說出了此刻恨之入骨的名字:“曲繼風!”

“是他殺了我娘,是他殺的!”當阿嫵麵無表情地說出這句話時,反而比歇斯底裏的她看起來更可怕,因為這一刻,從她骨子裏透出一種冷酷與恨意,這樣的恨意千櫻曾經在她身上感受過一回,已經是三年前的往事了,而那時地對象是含妃!

“主子,您先別急著下定論,也許,也許是我們猜錯了也說不定,老爺他沒理由殺夫人地,何況老爺那麽好的人,又怎麽可能會做出這麽殘忍地事!”千櫻越是想安慰就越不知該如何說,即便她從心裏覺得不可能,可從白骨手中取出來的東西卻是真真實實擺在眼前,那是曲繼風以往常掛在腰間的飾物,不可能認錯。

“曲繼風!”曾經讓她感恩戴德的名字,這一刻卻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世事總是這麽難以預料,阿嫵一緊手中的東西,咬牙恨恨地道:“我要找他問個明白,如果娘真是他殺的,我要他……”

“要他一命還一命嗎?”安晴明突然接上了阿嫵的話,繼而毫不留情地打擊道:“阿嫵,你現在有這個能力嗎?”

“能力?為什麽沒有能力?”阿嫵神色激動地大叫:“他殺了人,理應償命,為什麽你要這麽說!”

安晴明拉住阿嫵的一隻手,發現她渾身在不可抑製地顫抖,一夕之間,她發現娘死了,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殺她娘的是她一直以為的恩人,這樣接二連三的打擊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承受的。

這一瞬間,安晴明也不知道,自己帶她來挖掘這個真相對她來說是好是壞,但事以至此,唯有沿著這條路不斷走下去,兩隻手包圍著阿嫵冰冷的手,努力將她從冰冷的地獄中拉出來。

“阿嫵,你很恨曲繼風對嗎?可是你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你是曲定璿,曲繼風的女兒,而你的母親是好好呆在曲府裏的莫氏,並不是四年前死了的張氏。”再殘酷也要說出來,如此,才能讓她在殘酷中成長:“毀了曲繼風也就等於毀了你自己,你明白嗎?如今的你,與曲繼風,與曲家是密不可分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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